耿烁磨了磨牙,另一条腿也跪下了。
“不服气?”温乐公主上前,用手中的团扇拍了拍他的头。
耿烁将头歪向一侧,怒道:“要打便打,要杀便杀,十八年后我耿二又是条好汉!”
“殴打弱小女子,你算哪门子好汉?我呸你一脸酸梅汁!”温乐公主丝毫脸面都不给他留,“真有本事,方才被人打时怎么不使出来?你也就在秦州仗着你老子的名头耍耍威风,出了秦州,你还想作威作福?做你的白日梦吧!去过洛阳吗你?要说娇惯宠爱,你连本公主的万之一都比不上,谁还不曾被宠成个心肝蜜饯儿?老娘身为公主都能知过悔改,你搞什么特殊?”
耿烁瞪着牛铃眼,活见了鬼般的看着温乐公主。
“看什么看?”温乐公主用扇子推了下他的脑门,“明明是只小土鳖,装什么金钱龟?本公主教训你是你的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若不是看在你是驸马表到天边的弟弟的份上,我都懒得同你浪费口舌!你鼻孔张这么大作甚?你心中很不忿?有何用?老娘可是公主,公主不发威你当公主是摆设是不是?”
耿烁的脸憋得像茄瓜,胸口一起一伏,赤红着眼看着温乐公主,眼眶里隐有泪光。他长这么大,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气得他浑身每个毛孔都在往外喷气,直想仰天怒吼一声,扑上前去将那趾高气昂的丫头给撕碎了!
“我不需要你送什么贵重贺礼,你就将《千字文》抄个九九八十一遍送我吧。”温乐公主说得轻松随意。
耿烁气得眉毛都拧成了疙瘩,她不让他抄别的,却独独让他抄给幼童启蒙的《千字文》,这是嘲笑他连三岁小儿都不如呢!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憋着笑,就连他那些扈从都低垂着头,绷着嘴角。
“字丑,恕难从命!”耿烁咬牙道,恨得吐沫星子都从口中喷出来了,一张脸上青紫红白黑交布,好似用颜料染过一样。
“送礼讲究的是心意,就你这种德行也没指望你能写出一手好字来,你只管抄,我不嫌你字丑便是。只是若被我发现你让别人代笔,别说叫我表嫂,就是叫我祖姨老母,我也不会再留情!”
耿烁指着温乐公主冲柴峻叫嚷:“表哥,你都听见了?像她这种恶名昭着、粗鄙狠毒的女人你怎能娶她?她哪里比得上会宁县主?为了她,你连青梅竹马的情分都不要了吗?”
“住嘴!”柴峻怒喝,他一步一步走来,每走一步身上那暴戾的气息就加重一层,层层叠加下来,他周身像笼罩着一团夹裹着雷电的滚滚黑云,耿烁何时见过他这般凶狠模样,登时吓傻了眼。
“少主。”诸葛子获用拂尘虚拦了下柴峻,“二公子年少口无遮拦,你莫要同他置气。”
诸葛子获一句话说得平平稳稳,柴峻同他对视一眼,稍稍敛了怒气,走到耿烁身边,居高临下冷声道:“九九八十一遍太少了,依我看干脆凑个整数,抄一百遍好了。不抄完,我的婚礼你也甭来了。”
耿烁还要再说什么,诸葛子获对他道:“二公子年少气盛,可若因此不管不顾连累了亲朋,不止少主便是你父亲想必也不会轻饶你。”
“诸葛军师不必替他圆场。”温乐公主转着扇柄,眸光淡淡的扫向耿烁,“他长得像是那没脑子的人吗?不要把什么都归于年少不懂事,我瞧他是懂事过了头在这装无知憨货呢。”
诸葛子获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是一震,听温乐公主继续道:“他把佛眼抠下来送予我当新婚贺礼,敢问这是祝福还是诅咒?他非要把鸽奴送给驸马,敢问目的何在?是谁在背后指使他?”
在场众人皆惊,就连柴峻看向温乐公主的眸光中都多了几许复杂意味。温在恒一直没有说话,他闻讯匆匆赶来时,还以为这丫头搞不定,如今看来,是他们这么多人搞不定一个她。
“公主言重了,还请息怒,息怒!”诸葛子获一脸惶恐窘迫,“抠佛眼是二公子他被随从的谗言佞语所迷惑,那名随从日前已被耿使君杖毙了。至于他将鸽奴送予少主,是他听信了不实传闻,如今看来全是误会一场。”
温乐公主轻扯嘴角淡淡一笑,对耿烁道:“你不傻,也不要把别人当傻子。驸马的表弟,这个身份可不是什么金书铁券。你从来依仗的都是你表哥,你表哥娶谁对你对你们耿家有何影响?你甘愿做那人的马前卒,那人身份不低吧?他许了你什么好处?”
闻言,脊背挺得笔直的耿烁身子忽然一矮,手臂强撑着不让自己瘫倒。他眼珠东溜西转,满头大汗,任谁都瞧出他的惊慌无措。
闹剧一旦被拆穿,蹦跶最厉害的定然出尽了丑相,为人所不齿。温乐公主言尽于此,也不看柴峻,只让人把鸽奴所乘的马车赶到前面去,吩咐随行的御医为她治伤。
温乐公主走后,人群很快就散开,各忙各的去了。柴峻阴沉着脸,对耿烁道:“你现在连我都敢算计了?老实交代,鸽奴是谁叫你送给我的?”
耿烁再不敢吱哇乱叫,如实回答道:“是武威王世子。”
“萧寻贤?好啊!你能耐了,能攀得上他了!你看到陇城,你爹若知你干的这些事,打不死你!”柴峻沉声吼道,他深吸一口气,抬头望了望天,恨其不争的又训斥道,“连公主都能看出你的把戏,你以为温在恒、盛煦然他们看不出吗?你是嫌你爹做秦州刺史做太久了吗?自作聪明!”
耿烁埋首不语,前一刻还一蹦三丈高的窜天猴这会儿变成了蔫巴巴的小河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