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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呈心情复杂地回了家。

他一面越来越不忍心伤害贺予,一面又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根本无法做到像最初被告白时说的那样,能够“帮助贺予走出来。”

他逐渐地变得那么无能为力,甚至好像自己也在慢慢地陷落进去。

这世上温度最高的东西,其实正是一个人的真情,凡铁或玄冰,最终都会在真挚的感情面前融化掉。

这让谢清呈觉得不舒服,甚至危险。

钢铁是他的甲胄与武器,玄冰是他的心。他迫切地需要它们,而不是需要另一个人的感情。这是不能被改变的。

“哥,你回来啦。”

到了宿舍门口,贺予就那么背着书包站着,他穿着一身学生气很重的白色连帽运动衫,就那么乖巧地望着他。

“……”谢清呈看了他一眼,把门打开了。

贺予还没吃晚饭,进了谢清呈宿舍,先熟门熟路地拿谢清呈给自己丢着的马克杯咕嘟咕嘟喝水,很渴似的。喝完了水就和往常一样,把书包放下,坐在茶几前的厚实地毯上开始写作业。

志隆娱乐案告破后,贺予就一直是这样。

谢清呈一开始没太当回事,也就由着他去了,尤其是“血蛊”这事儿被段闻那个组织知道了,虽然蒋丽萍说过段闻目前看上去不会拿贺予怎么样,谢清呈还是不太放心,贺予要来就来吧,他还顺带借此把之前送贺予的监测带拿回来改了一下,内置了一个紧急警报系统。

不过后来,他却对贺予的存在有些感到心烦意乱了。他打开冰箱,拿了一罐冰啤出来,咔地一声打开,也喝了几口解了渴——他酒精耐受不高,啤酒这样的刚刚好。

冰凉的酒水往咽喉里淌下去,略微抚平了谢清呈焦躁的内心。

他转头问贺予:“要吃什么?”

贺予一边写作业,一边回答道:“想吃松露白芦笋。”

“我上哪儿给你找松露和白芦笋去。”

“那吃安康鱼炖锅。”

“我给你现钓?”

“那……”贺予还想报菜名,一看谢清呈手里的啤酒易拉罐都被不耐烦的他捏的微微变形了,于是改口道,“……那都可以,我很好养的。哥哥你要是忍心,给我吃速冻饺子也是可以的。”

谢清呈实在忙,居然真的就煮了一袋速冻饺子喂孩子。

“……”贺予对着那盘饺子,面色凝重,有些委屈,犹豫半天横竖下不了筷,想要点酒店外卖,又觉得谢清呈会不高兴,最后只得勉勉强强吃了几口,怎么吃怎么觉得不对味儿。

“谢哥,你会不会包手工饺子?”

谢清呈看了他一眼:“没空。”

男孩子显得更委屈了。

照理说,谢清呈从前别说看贺予委屈了,他最讨厌贺予的那一阵子,都恨不得挖个坑亲手把这畜生埋了。可现在他瞥见了贺予脸上失落的表情,竟多少会有些不忍。好像孩子他爹看到孩子买不到心爱的玩具而失落似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于是干爹的嘴动的比脑子快,谢清呈说:“……好了,下次吧。”

说完自己都怔了一下,后悔了。

可贺予耷拉着的脑袋一下子竖了起来。

谢清呈和他说下次!

要知道谢医生从前都是和他说下不为例的!

贺予一高兴,速冻饺子好像也不是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了,他不仅吃完了全部的饺子,还在饭后从谢清呈的冰箱里找了一瓶之前碰也不会碰的复合型水果味儿酸奶,开始津津有味地喝起了奶来。

谢清呈随便吃了几只水饺垫了些肚子,然后就开始在和实验室那边打电话,讲的术语都是贺予听不懂的,但贺予听的还是很入神,主要谢清呈的声音实在太好听了,低缓磁沉,非常典型的熟男低音炮,有点像霸总广播剧里的那种熟男霸总,听久了,心里的褶皱都能被他磁性的声音慢慢地熨烫妥帖。

一通电话打了快一个小时,话讲多了,到了后面,谢清呈有些轻微的咳嗽。

贺予想了想,去冰箱又找了一瓶酸奶,跑过去递给他。

谢清呈嫌他打扰自己,把脸偏开了,微皱着眉继续和电话那头的人讲事情。

贺予就把盖子打开了,凑到他嘴边服务到家。结果没想到递得太急,蹭到了谢清呈的嘴唇和侧脸。

那种厚酸奶瓶口上都沾着很多奶,冷不防一碰,那种白浊的东西就都溅到了谢清呈英俊而严肃的面庞上。

谢清呈终于受不了了,分了心,暂停了对话,对贺予道:“把你的东西拿开,我不要喝!”

大学教授态度不好很常见,但嘴唇和脸上溅着这种令人想入非非的污渍还这样态度不好,那就很少见了。贺予看着心里蠢动,听着更是多思,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他几乎想凑上去吻住他,再把那奶渍一点点舔掉。

电话对面的合作人听到谢清呈这边合成啊,提纯啊和他讲的正细,忽然来了句我不要,愣了一下:“什么不要喝?不要喝什么?”

“没。”谢清呈看了贺予一眼,抽两张纸巾擦了自己的脸,“家里有个朋友,我刚才在和他说话。”

以前谢清呈是绝不会把他当“朋友”的。这似乎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但贺予想要的并不是这个。

他想要的是谢清呈的一整个人,和一整颗的心。

其实从尘埃落定后,贺予就一直在回忆着地下室火海中,谢清呈于生死线前,主动给予他的那个吻。

无情有义,知你爱我,然而愧无可赠,就成了疗伤似的吻。

贺予犹记得那时候谢清呈的眼睛。

很漂亮,火光照耀下就如琉璃似的,就那么望着他。

好像在说,对不起小鬼,我给不了你更多的感情。

贺予被他止了血,却也被他补了刀。

被他伤了心,却也被他勾了魂。

他想,如果他们那时候死了,他到地府去,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谢清呈操了,谁让他勾引他,他做个风流鬼也不能放过他。

正胡思乱想着,谢清呈又咳嗽了。

贺予没办法,把酸奶放下来,低哑着嗓子问他:“你还有多久打好?”

“挺久的。”谢清呈看了下表,“你实在困了要不就回自己家吧,我会吵到你。”

“一个小时?”

“最起码两个小时。”

喜欢叔叔就是这点不好,叔叔们往往专注于工作,工作起来就不会太在意别的东西。

年轻男生没办法,他身上燥热得厉害,只得先去了趟洗手间,在里面待了快一个小时,顺带洗了个澡,出来之后见谢清呈还在边打电话边咳嗽,想了想,转身去了厨房。

冰箱里还有一些梨子和冰糖,贺予上网搜了个食谱,正准备开火,手机忽然响了。

“喂,妈。”

电话是受了段闻命令,要对贺予关怀备至的吕芝书打来的:“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贺予侧头夹着手机切梨子:“是啊。”

“在宿舍?”

“……我在别人家。”

“谁啊?”

贺予不那么想和吕芝书说。

他这心态就和那种谈恋爱不愿意给家长知道的中学生似的。

大抵是因为他很清楚吕芝书和贺继威不会接受他爱上了一个比自己大了十三岁的男人,而且那个男人还是谢清呈。

所以他没有回答吕芝书的话,而是问:“妈,您有什么事吗?”

吕芝书:“哦,是这样,关于你的病……还有黄志龙的事情,妈这段时间左思右想,心里难受得很,就是放心不下你。正好,妈在燕州这边的项目马上就收尾了,接下来做的都是沪州这边的生意,我打算回沪州常住。”

“……”贺予切梨的动作顿了一顿,“您要常住沪州了?”

“是啊,下个月就回来。”

贺予仔细琢磨了一下,居然没琢磨出什么喜悦感来。

吕芝书对他已经怀柔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也在尽力与父母缓和关系,可内心的隔阂是早已产生的,他并不能像贺鲤那样依赖她。

但他还是问了一句:“那您需要我做什么准备吗?”

吕芝书笑道:“不用,我都吩咐管家去做了。不过就是有一件事,我得和你商量。”

“您说。”

“我打算聘安东尼医生为常住家庭医生,之前谢医生的那个房间,你看看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我们腾给安东尼吧。”

贺予修长的手指执着水果刀,刀尖悬在果肉上,开膛破肚的姿态。

“……”他顿了顿,“刚才信号不好,我没听清楚,您再说一遍?”

吕芝书没听出他语调里的阴阳怪气来,她一直认为贺予喜欢的是谢雪,谢清呈不过是因着谢雪的面子,才能在贺予面前有那么一席之地。

于是她又不甚在意地重复了一遍:“我说,谢清呈以前那个屋子,咱们腾给安东尼医生吧,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贺予慢慢地切落下去,果子的汁粘滋滋的,渗出来,浸了他一手。

“妈,我什么时候表示过,我需要常住家庭医生了?”

吕芝书一停,她终于也觉出贺予的声音里的冷了。

“贺予,妈妈这不是担心你?希望你早点好起来?安东尼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又擅长催眠舒缓,有他在——”

“我认为我不用靠幻觉来迷惑自己。”贺予打断了吕芝书的话,“那个房间我要用,请您别随意进去。还有,我不需要安东尼住在我家里。如果您让他住进来了,我就另住别的地方,我不会回去。”

“你……你这说的是什么气话……”

“不是气话。”贺予说,“这是事实而已。”

“贺予——”

“我这儿还有事,您要是没别的要说,我就先挂了。”

他对安东尼说不上什么好恶。

但是那个房间,是他一直留给谢清呈的,那扇镌刻着无尽夏的门,除了谢清呈和他自己,他不允许任何人走进去。

冰糖炖梨小火慢煨,一个小时后才好。

贺予把它小心地装进瓷盏里,端到谢清呈电脑桌边。

谢清呈还架着眼镜,一边核对内容,一边戴着耳机和电话那头的合作人沟通。

“大教授。”贺予问他,“已经两小时了,你到底还有多久?”

谢清呈全身投入,没注意他居然还在,怔了一下:“你没走?”

贺予摇头。

谢清呈就以为他是在他房间睡了,于是又问:“吵着你了?”

贺予又摇头。

“你等我一下,还有半小时。”

贺予都给他整笑了。

这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紧绷。

“算了,没事,你慢慢来吧。”

但谢清呈以为他真是在这儿被吵得睡不着,于是卡着时间结束了通话。

他松了口气,回过头去,刚准备和贺予说些什么,眼前就一黑,原来是贺予已经近前,站在了他椅子边。

紧接着,谢清呈的手中就被塞了一只温热的瓷炖盅,很暖,像切碎了熬化了炖到心里去的爱欲。

谢清呈怔了一下,打开盖子一看。

“你哪儿买的冰糖雪梨?”

贺予笑着望着他,不说话。

谢清呈再仔细一看,梨子被挖了苦核,连难嚼的皮也仔细去掉了,川贝碎末藏在梨心中,梨子浸在糖水里,糖水好像要顺着那个少年的心流出来了。甜和热都无处遁形。

谢清呈回过神来:“你……”

“我聪明吧。”贺予扬起眉,忽然抬手捧住谢清呈的脸,“我一学就会了,实在太简单。你趁还温热,赶紧吃了吧。”

谢清呈:“……”

他忽然觉得手中的瓷盅有些烫。

烫的他几乎都要握不住了。

他都已经……二十年没有吃过这样细腻的雪梨汤了。

这东西太麻烦,又难吃,入口甜苦交织,舌根发涩,虽是良药,但毕竟有很多唾手可得的替代品糖浆。所以自他父母走了之后,没人再给他这样细心地炖过一盏费时费力又费心的川贝冰糖雪梨汤。

谢清呈忽然叹了一口气:“贺予……”

“嗯?”

“你说你要是个女的多好。那以前……”他说了一半,自知失言,不能再把这种渣男言论讲下去。于是打住了,低头喝了一口梨汤。

贺予愣了一下,他隐约觉得谢清呈刚才那句话值得琢磨,但又很想看谢清呈对他熬的汤的反应,一心不能二用,就有些转不过弯来。

几秒后——

“咳咳咳!!!”

一阵惊天动地的咳让贺予吓了一跳,也忘了细细思考谢清呈的意思了,他跳将起来,手忙脚乱地:“哥,你怎么了?”

谢清呈脸色铁青,把瓷盅推到一边,忍不住捂了嘴,一副想吐的样子。

贺予见情况不对,端起瓷盅自己喝了一口——

“噗!!!”

勺子摔下。

“我的天!怎么这么咸!!”

原来是贺少十指不沾阳春水,对谢清呈厨房的摆设又不熟悉,竟然把海盐当成了糖,炖到了雪梨里。

这锅算是彻底没法吃了。

贺予脸一阵青一阵红地跟在谢清呈身后,有些愧疚,又有些埋怨,还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谁,谁知道你这里还有海盐嘛……”

谢清呈一言不发地把锅洗了,回过头来。

贺予往后退一步。

谢清呈瞧了他一会儿,忽然问:“晚饭吃饱了吗?”

“啊……啊?”

“没吃饱给你包点手工饺子,面粉和肉都有,包几个很快,我忙完了,只要你还不困。”

贺予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了。

他明白了谢清呈这人又是不想欠人感情,自己给他炖雪梨,他就赶紧想要把这笔情债还掉,给他包饺子。贺予心中五味杂陈,忍了好一会儿,却还是没忍住,终于上前两步,伸手抱住了他劲瘦的腰。

“我不要饺子了。”

“那要什么?”

“要你……要你再抱抱我。”

在谢清呈还没动作之前,贺予就止住了他。

“别推开我。”

“……”

男孩有些无赖,有些蛮横,但不觉间,又有些可怜。

“谢清呈。”

他说。

“我就抱你一分钟。”

“……”

“就一分钟,好吗?”

谢清呈的手停在贺予的肩上,终究没有再用力。

他觉得自己对贺予的容忍,已经到了越来越不妥当的地步了。在他的养崽法则中,这样的行为,其实已经算是溺爱。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控制得住。

失控的东西是不应该出现在他生活里的,他在厨房站着,窗户上映出贺予拥着他的剪影。谢清呈往橱柜上轻轻一靠,心中是过去未曾有的那种混乱。

一分钟早该到了,他想把贺予推开。

但贺予把头枕在他颈窝,软声道:“哥……怎么办,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

“要是哪天你不在我身边了,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吃速冻饺子也没关系,吃什么住什么都没关系。”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怎么样都没关系……”

谢清呈听他这么说,见他抱着自己撒娇,又如此恳切地表露衷肠,心里更乱了,这一团乱麻像是绕在了他的喉间,缠绕住了所有他想说的话。

那天之后,贺予去谢清呈宿舍去得更频繁了。

之前是下课才会到医科大,现在连午休时间都要往隔壁大学跑。

谢清呈吃食堂,他也跟着吃食堂,慢慢地,竟也没那么挑食了。而且还和正常大学生一样,发现了吃垃圾食品的快乐。

譬如校门口的炸鸡店,以前少爷是绝对不进去的,他顶多就吃k记和m记。

现在呢,少爷不但自己吃路边炸鸡,有时还要拖着谢清呈一起去。

谢清呈毕竟年纪摆在那儿了,对油炸食品没有太多好感。

在被贺予强迫着吃了两顿盐酥鸡套餐后,他干脆连中午也回宿舍自己做饭了。贺予自然乐得其所,跟着回去蹭,等谢清呈觉察情况不太对的时候,他定神一看,发现碗柜中早已多了一整套的卡通碗,桌上甚至还有两只贺予专用的杯子,一只喝水,一只喝咖啡。

“………”

他叹了口气,拿起那只做成狐狸模样的杯子,皱着眉看了一会儿,还是把它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他能觉察到贺予对他的喜爱越来越热烈,但贺予的心也因在他面前脱盔卸甲,变得越来越脆弱。

他以前可以随便骂他,反正贺予也厚着脸可以当做什么都听不到。

现在这一颗心片甲不剩地剥落在他面前,任由他处置,他多少就有些没辙了。

好几次他想要郑重其事地劝贺予别再靠近自己,但话到嘴边,对上少年赤忱的眼,忽然又哑然无言。

谢清呈那一贯冷静,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心里,竟终于因为贺予,而生出了越来越多的“于心不忍”来。

谢清呈意识到,这件事终究是失控了。

——

当他不能让贺予放弃爱自己,却越发无法拒绝贺予的种种恳求和眼神时,那么他该做的事情,就已经再明确不过。

又一个周末。

贺予在谢清呈家蹭了饭。

在谢清呈洗碗的时候,他忽然凑过去问:“谢清呈,明天有时间吗?”

“怎么?”

“我刚好有两张弄臣的音乐剧门票,也没人陪我去看,你看你有没有兴趣……”

谢清呈没有立刻回答。

他这几天下定了决心,要找贺予好好谈一谈,有些事情不能再这样下去,哪怕说的过程会很残忍,但就像检查癌症一样,发生得越早,越能遏制住。

谢清呈因此在整理完所有厨房清洁用具后,回头看着贺予,看了好一会儿。

少年的眼睛很痴迷,他看着看着,觉得那真是一双很难能可贵的眼。

可惜终究是要清醒的。

谢清呈最后问他:“明天几点?”

“晚上七点半。”贺予明显的高兴起来,“如果你去的话,我们可以先吃个晚饭,再——”

“明晚我和别的教授要去外校讲座。”对上贺予眸中骤然出现的失望,谢清呈又道,“不过七点半我应该赶的过去。在沪州大剧院是吗?”

“是。”贺予迅速点头。

“……好。我会来的。”

再陪他去一次吧。

然后和他坦诚相谈,结束贺予对他越来越强烈的依赖。

谢清呈知道贺予和他是不可能有任何结果的,年龄,性取向,性别,还有身体状况……中间的隔阂太多,一个走向另一个只会伤痕累累。

过于痴迷,不计代价的喜爱是一种病。

手术很痛。

但还得去医。

谢清呈答应了贺予的邀约,并做好了准备,要亲手结束这段已经有些不受控制的关系。

然而,第二天下午,意外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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