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从善如流地坐下，并抬手拉了拉祖媞，让她也坐下。
玉清随手一挥，袖波浮动之时，桌上出现了一套白瓷海棠茶具。
茶香袅袅升起之时，她笑道：“久仰祖媞神大名，今日得见，真是幸甚至哉啊！”
祖媞一双妙目微微弯了弯，“自我昨日归来之始，少绾便说了不少与你有关的事，我对你也很是好奇。”
玉清给两人各推了杯盛着清茶的海棠茶盏过去，抿唇轻笑道，“我就在这儿，倘若祖媞神好奇，可随时来了解。说起来，长依是祖媞神与少绾神灵息所化，祖媞神算得上是她的母亲。桃桃可曾带祖媞神去瑶池见过她？”
祖媞神轻轻摇了摇头，那张藏在面具下的脸不知是何表情，但那双清亮的眸子满是潋滟笑意，大约对长依能顺利化形并成为新神纪的花主很欣慰。
桃桃笑着回答，“瑶池有一场群芳宴亟待举办，所以长依这几日忙碌得紧，我们不便在这个时候打扰她。待群芳宴后，祖媞自会命人将她请去姑媱山。”
说到这，桃桃正色道，“清清，其实我们今日前来，还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
玉清轻轻摆手，自袖中拿出一个袖珍可爱的青釉执耳壶，笑道，“我知道，东西早已为你们备好，只待你们前来。”
少绾微微挑眉，接过执耳壶，揭开壶盖，往内看了看，又闻了闻，随即目露讶然。
“这药里是……东华的赤金血，清清，难不成你提着刀去碧海苍灵打劫了？”
“我怎会做出这等欺师灭祖之事？桃桃，你可不要坏我名声。”
玉清浅浅一笑，温声道，“三十多年前，我曾去梵音谷的妙义慧明境处理躁动的三毒浊息，此行受了些小伤。师傅心慈，派重霖给我送了壶赤金血过来给我疗伤。
我私心想着，赤金血金贵，以后或许还有其他地方用得上它，便留了些下来。
果不其然，祖媞神归来，并给八荒众生施了法咒，那法咒甚是伤身伤神，正好能用上，我便辅以一些高阶灵草，炼出了这药液。
听闻祖媞神年幼时无性别之分，成年时若选择成为男子，则可修行强大的攻击术法，倘若化作女身，则是修习世间最为厉害的疗愈术。
祖媞神身怀强大的疗愈术，再辅以这壶药液，应当能使神体恢复如初，不至于陷入沉睡。”
桃桃赞同的点了点头，蓦地呆愣了一瞬，“所以，你闭关十年其实是为了疗伤？可你去梵音谷不是为了消灭缈落的化相吗，怎会……”
“于我来说，要处理缈落的化相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要杀了缈落本尊，并想法子使其无法再因三毒浊息的蓄积而再次出现，还是让我吃了个大亏。”
“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瞒着我？”
东华也瞒着她？
桃桃满目的哀怨。
自从清清当了天帝后，她们之间的那点感应便彻底没了半用处，以至于她连清清受了重伤都没发现。
她此刻又是自责，又是难过，又是生气。
玉清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温柔地安抚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且通过三十年的休养，我的伤势也已完全恢复，便更没了再提起的必要。”
她顿了顿，脸上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容，“事情已经过去，我与师傅有意瞒着所有人，哪能怪得了你。现在该关注的是祖媞神……”
桃桃静默了片刻，不置可否的偏了偏头，眉心微蹙道，“清清说得不错，祖媞，你一回来便为世间立下那般耗损灵力与修为的法则，个中内情势必没那么简单。
即便八荒因为某些不可阻挡的原因倾覆，八荒生灵也不会因此全然覆灭，从而留下火种，得以再度繁衍生息。
祖媞，我知晓你身具强大的预知能力，你是不是通过它……看见了什么？”
祖媞神眸中的潋滟之色缓缓收敛，变得沉静异常。
半晌后，她抬眸瞧了眼对面笑得温和似曦日般的玉清，又偏头看了眼面色凝重的桃桃，不由得笑了起来。
但不过两息时间，便在桃桃严肃的目光中扯紧了唇角的弧度，她无奈的轻声一叹。
“少绾，你将我带来这里，便是希望我将内情对天帝和盘托出吧？”
桃桃静静的颔了颔首，“我猜，清清等着你我上门，也是这个意思。”
玉清浅浅一笑以作回应，祖媞用指尖摩挲着海棠茶盏的边沿，斟酌片刻后，也笑了笑。
“少绾，你可还记得，父神将钵头摩花的花瓣洒向混沌，从而衍生出来的三千世界的环境多恶劣？”
“自是记得，饶是炼狱，也不过如此。若非你献祭自身降下恩泽，人族无法在凡世生存。”
“我归来的那一刻，眼前变出现了四海八荒三万年后的模样，四海倾覆、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
闻言，玉清表情微顿。
难道因为少绾神提前归来，庆姜归来的时间也提前了？
“怎会如此？”桃桃皱着眉头问，“那你可知究竟因何会发生这样的事？”
祖媞眸光微动，目光定定的看着她，“少绾，庆姜要回来了，他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庆姜？
桃桃眼神一凝，随即下意识的朝着玉清看过去。
当初，是清清提醒她与仲尹时刻关注庆姜的动向，谨防庆姜归来，他们却一无所知。
难不成，她早就知道……
她微微垂首，压下眼中的讶然，不动神色道，“怪不得你会如此不计代价，为世间立下法则。”
“为防万一罢了……”祖媞稍作停滞，又道，“事实上，那只是其中一幕，昨夜在睡梦中，我又看见了一些画面……”
桃桃心头微动，问，“难不成是与之相关的生机？”
“正是，在梦中，我看见了漫天光芒，光芒的映照下，万朵红莲覆盖大地，那红莲的花蕊是金红色的火焰，火焰灼烧着钵头摩花的花瓣，最后一只粉色的凤凰将那花瓣一口吞掉。那一幕很漂亮，也很神圣……”
要素过多，桃桃不由得摸了摸下巴。
漫天光芒不必多说，定是祖媞无疑。
那万朵红莲又来自何处？
粉色的凤凰？四海八荒有粉色的凤凰吗？
至于金红火焰……不会是……
“祖媞神看见的，是这样的火焰吗？”
玉清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两人动作一致的看过去。
祖媞的目光蓦地停顿在玉清掌心的那团不断跃动的火焰上，然后弯了弯眼睛。
“原来那火焰……竟然是天帝。”
“大约就是这样，万朵红莲……依玄清浅见，应当是结合两位灵息而生的长依，至于那粉色的凤凰……”
玉清顿了顿，掌中火焰消散，旋即看向桃桃。
桃桃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不会是我吧……”
眼见着玉清上下点着头，桃桃只觉得这个世界都魔幻了。
从前她是一只白色的凤凰，而今是一棵开粉花的桃树。
白凤凰加上粉桃花，成为粉凤凰……
似乎也很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