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司礼监和东厂,萧敬就继续掌着。
汪机,之前你施救公主,立下大功,朕当时就应该赏你。
如今,你又是救助皇后,那就任你为太医院院正,赐金一百两。
萧敬,内廷,太医院,你都要好好查查,好好整顿,看看有哪些腌臜见不得人的东西,不用心软。”
“是,老奴知道了。”
萧敬此时已是心花怒放,咱萧敬,又回来了。
借着此等大案,可得好好清洗一番了。
如今王岳一到,剩下不少的空缺,又是一次大好机会。
“是,草民,不,臣,臣谢过陛下。”
汪机一下子要改掉称呼,倒是还觉得有些不顺口。
弘治皇帝缓了缓,“今日,东宫的刘瑾,汪直,如此险境,却是为王先驱,朕,心甚慰啊。
只不过,这二人本就身有官职,如此,刘瑾兼司礼监提随堂太监,汪直,兼御马监提督太监,二人,还在东宫当值。”
所有人心里咯噔一下,萧敬感触最深,心里却是有些叫苦。
萧敬想的是,一个司礼监,一个御马监,更何况还是太子的人,自己更是不敢去动,这内廷,自己还怎么一手遮天。
朱厚照则是眼巴巴的看着,得了,刘瑾,汪直都有赏了,那自己就跑不掉了。
可弘治皇帝好像没了下文一般。
而刘健等人,想的却是完全不是这些。
大明朝,可还没有东宫的太监在宫里当值,更何况,还是早司礼监,御马监这样的要害部门。
陛下哪里是赏他们,这分明就是在赏太子,给太子熟悉内廷,增加太子的份量。
如今,太子在外,有了镇国公府,在内,两个心腹又在司礼监,御马监一文一武两个要害………
“刘公,你等,都先退下吧。
今夜发生了如此大的事,内阁须得告诉百官以及百姓,安抚人心。
此事如何处置,等兴王入京再说吧。
至于京营,京师这段日子,得加倍小心,张卿家还得多费费心了。
好了,都退下吧,太子,你留下。”
“是,臣等告退。”
众人退下以后,“你母后如今有了身孕,今日的事情,自己多长点心,别在你母后面前说漏嘴了。”
“是,儿臣知道了。”
“好了,待会你就先去那,你母后担心你一夜,朕虽说你没事,可她还是担心的厉害。
你去了,你母后才能放下心来。
明日,你把你母后和秀荣送进宫来,知道了吗?”
“儿臣知道了。”
弘治皇帝慈爱的看了眼朱厚照,“朕知道,今夜你累坏了,好了,快去吧,然后好好歇几日。”
“没事,儿臣不累,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嗯,去吧。”
朱厚照走后,弘治皇帝看了看天色,“萧敬,几时了。”
“陛下,寅时三刻了,陛下,要不歇歇吧。”
弘治皇帝摇摇头,“罢了,今日朕怎么睡得着,和朕说说话吧,你知道,朕为什么要汪直,刘瑾放在司礼监,御马监?”
“这,奴婢不知?”
萧敬摇摇头。
弘治皇帝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你这老货,到还学会装傻充愣了。
这二人放在那,至于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说说,太子今日做的如何啊。”
“这………”,萧敬想了想,“殿下不仅是有孝心,而且贤明。”
“嗯,你说的不错,其实,他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的。”
弘治皇帝突然笑了,萧敬,却是差点吓尿了。
“这另一条路,就是在按兵不动,到那时,朕无论是死是说,他都可以顺利继承皇位。”
“陛下”,萧敬吓得拜倒在地,“陛下洪福齐天,定是不会………”
“这些话,你也信?”弘治皇帝失声笑到,“朕最高兴的,最满意的,就是朕的这个儿子。
要知道,摆在他面前的,是皇位啊,多少父子相残的人伦惨剧都是因为这个,可朕的儿子,偏偏不是这样。
朕之前一直觉得,他朱厚照是很聪明,但何德何能,被称为贤。
朕现在看来,朕的儿子,比朕强啊。
朕问自己,若是朕遇见今日的事情,能不能像太子一般,有勇有谋啊。
现在看来,朕说句不中听的,哪怕今夜朕驾崩了,太子,也能稳住局势,而不会成为提线木偶。”
稳住局势,恐是王岳,娄氏,都是掌中玩物。
不做提线木偶,则是不会被臣子左右。
主幼臣强,可不是什么好事。
萧敬始终跪倒在地,一言不发。
“对了,太子的生辰是不是快到了?”
弘治皇帝突然问起。
“回陛下,还有一月。”
“嗷,那倒是还来得及。”
弘治皇帝若有若无的笑了笑。
朱厚照连夜出宫,赶到院外时,这里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层层包围。
见是太子前来,所有人让出条路来。
朱厚照进了院中,看见顾如薇时,顾如薇喜出望外,“殿下………”
朱厚照只是点点头,紧接着就是进了里屋。
“母后,母后………”
张皇后一夜都未曾入眠,当听见朱厚照的声音时,身子虽是不便,却还是在宫女的搀扶下面前起来。
“照儿,照儿………”
朱厚照猴子一般的窜到面前,笑得傻乎乎打趣,“母后,儿臣回来了。”
张皇后顿时留下眼泪,她这一夜,心慌的不得了。
张皇后看见自己儿子,满心欢喜,上下打量一番,却看见朱厚照袍子上的血迹,顿时慌了:“照儿,照儿,你哪里伤了,让母后看看,让母后看看,太医呢,太医看了怎么说………”
张皇后六神无主,朱厚照笑着解释了来龙去脉,安慰半天,张皇后这才半信半疑。
“母后安心歇息,父皇让儿臣等天亮以后在送母后和妹子回宫,母后好好歇着。”
一夜心力憔悴,张皇后早已是支持不住,如今放心下来,不多时,困意上来,沉沉睡去。
朱厚照离开屋子,来到院中,哈切连连,却看见一旁乖巧的顾如薇。
朱厚照招招手,小脸微红的顾如薇,步子,却是一点也不满。
“今日,打扰了。”
“不敢”,顾如薇死命的摇头,“这是妾身的福分。”
“福分?”朱厚照失笑到,“怎么滴,见过我父皇了。”
顾如薇点点头。
“我父皇是不是又说本宫的坏话了?”
顾如薇瞪大眼睛,这父子两人怎么问的都是一模一样。
朱厚照收敛笑意,“你别看我父皇温和,可是,他是皇帝,是君王,有一点,一点都没有变。”
顾如薇不懂。
朱厚照却是没了气力,回去睡了。
天明以后,京师尽是鸡飞狗跳,许多关系好的官员三三两两都开始聚头窃窃私语,没来得及进宫的,都是活见鬼的样子。
等到刘健等人出现以后,几句话下来,才知道昨夜竟是有如此之变。
直到看见龙椅上的弘治皇帝,这才安稳下了心思。
等朱厚照醒来时才知道,陛下今日早朝,诏兴王,周王,宁王,荆王等数位藩王入京,虽是没有说什么,可所有人都知道,准没好事。
陛下言辞严厉,更是直言,若是藩王身子不适,也得由世子或是宗理前来。
若是不来,虽是没有言明,可想都不用多想,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更何况,还有个悚人的消息,宫里的乱子,据说,和一位藩王脱不了干系。
圣旨发往诸王藩地,想来定是会掀起轩然大波。
朱厚照护送张皇后和朱秀荣回宫时,沿途倒是一片祥和样子,好像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半点血腥味都闻不见。
宫里别的不好说,可就是人多,血迹什么的,早就清理干净。
刚在坤宁宫歇下脚,司礼监就来了人,说是陛下让殿下过去。
到了司礼监,戴义笑呵呵的迎了上来,如今萧敬恢复以往的地位,他戴义,也是重新回到司礼监,虽然还是随堂太监,可前途,却是大大的。
“奴婢见过殿下。”
朱厚照来了精神,“这不是戴义吗?回司礼监了?”
“托殿下洪福,奴婢又回司礼监当值了。
殿下,萧公公刚刚嘱咐奴婢了,陛下正在和刘公他们议事,殿下先在司礼监歇歇,待会,萧公公就来。”
朱厚照乐了,自来熟的翘着腿坐在椅上,连看都不看一眼,手里抚着茶盅,慢吞吞地道:“去,再给我斟一壶茶来,要最好的茶。不准拿贡茶忽悠本宫,就拿萧敬的武夷山茶,本宫要喝这个。”
戴义的脸色抽搐了一下,却是乖乖地笑了笑,道:“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说罢戴义乖乖地去了。
宫里的茶都是贡茶,贡茶的规格高,可贡茶,并不一定就是最好的。
相反,从南边过来的,都是陈茶,走的水运,受了潮气,滋味,就差了不少。
至于萧敬,巴结他的,能从这排到城门口去。
再说了,送给大明内相的东西,能差吗?
要不然,你这是看不起人家啊。
所以,整不好,自己和自己老子喝的,甚至还不如萧敬这个奴婢。
不知不觉间,朱厚照已喝了一壶,他也毫不客气,嘴皮子一翻,就指使戴义去烧茶了。
萧敬匆匆进了殿,满面笑容:“奴婢见过殿下,殿下等急了吧。”
“不急,不急”,朱厚照摆摆手,“萧伴伴啊,你这茶倒是好茶,本宫喜欢的紧,不知道还有没有啊。”
“唉,殿下这是说什么,殿下喜欢,这是奴婢的福分,奴婢待会就送到东宫去。”
一路上,萧敬倒是和朱厚照的关系亲密了许多。
萧敬这样的人精,对陛下的心思猜的一清二楚,再说了,他萧敬也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朱厚照到暖阁前,正好遇见刘健等人告退。
双方行礼之后,擦身而过的时候,朱厚照总觉得有不少人打量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太子的脸上带着几分稚嫩和洒然,看的许多人不禁咋舌,太子昨夜的风范处事,隐隐约约有着太祖太宗的影子啊………
在萧敬指引下,直入暖阁。
弘治皇帝今日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不管如何,整个朝廷虽然遍布了不安的气氛,可总归是安定下来,少了许多麻烦。
朱厚照进去行礼,弘治皇帝说道:“起来吧,你母后她们可是回宫了。”
得到了答复,弘治皇帝直入正题:“你说,兴王到底知不知道娄氏一事,到时候朕该如何处置呢?”
他本来想和朱厚照说些轻松的话题,可不知不觉间,话到嘴边,变成了这个。
这个问题在弘治皇帝心里想了一夜,可没人能够给他答案,或者说,也没有人敢打包票在这件事上。
朱厚照想了想,“父皇心里自有决断。”
这句话,不假。
其实兴王知不知道,全在于弘治皇帝一念之间。
他若是想让他知道,厂卫就会查出就会有数不清的线索指向兴王。
同样的,他要是不想让他知道,自然而然也就不知。
弘治皇帝摇摇头,“此话,也就是你敢给朕这么说了。
好了,朕心里有数了。
朕今日来,是告诉你,这几个月内,藩王入京前,你母后生子前,你就给朕安分守己一些,不可弄出什么事情来了。”
“是,儿臣知道了。”
朱厚照作乖宝宝样子。
“对了,儿臣,还有一事想要求父皇准许。”
弘治皇帝立马警觉起来,“你先说,朕看看是何事,在看准不准。”
朱厚照老实交代,原来西山平日里无论是煤矿还是种地,对镐头这一类的农具需求极大,朱厚照的意思是为了方便百姓和降低成本,能不能在西山开一个作坊,打造这一类的工具。
弘治皇帝恍然大悟,怪不得朱厚照这厮胆大包天都不敢自己私下搞起来,别看是什么农具什么的,这个作坊,最根本的,就是涉及到了生铁,而且是大量的生铁。
生铁,历朝历代都是严厉管制的,汉武帝时,就确立了一项延续到现在的政策,盐铁官营。
生铁,那是掌握在朝廷手里的,任何一座铁矿,宫里都会派出镇守太监去监督,严格把控。
生铁,可不仅仅是能造农具,还能造刀剑什么的。
弘治皇帝略微思考,“朕准了,既然是造福百姓,你须得多多用心,这些日子,好生置办。”
朱厚照乐呵呵的告退以后,萧敬给弘治皇帝斟茶以后,便是见缝插针的拍起了马屁,“陛下,殿下看起来越来越稳重了,为民所想,真是陛下教导的好啊。”
弘治皇帝喝了口茶,“放屁,朕还不知道他,他要是只想造些农具,他还回来给朕说?早就动手了。
他来给朕说,更是说明,这逆子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
萧敬愣在当场,豁然开朗,陛下,还真是了解殿下啊。
“只是,只是”萧敬小心翼翼问道。
“你想问朕为何还答应他?”
弘治皇帝嘴角微微一笑,“不管他做甚,朕也懒得去管,反正这些日子他能安安稳稳在西山待着就行了,这样一来,皇后就能安心待产,藩王那………”
萧敬脸都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