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沉被戴上头套后带走,我站在窗户边静静看着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警车,脑海里始终回荡孟沉最后那句话。
你小心点!
他是什么意思呢?是在提醒我还是在警告?或者说他是图穷匕见直接挑衅我?
问题是孟沉到底要我小心的又是谁?
“你最好是对的,否则……”康余年重重甩门出去。
蒋正东无动于衷站在旁边擦拭眼镜。
“孟沉多少是有些问题,他明显在隐瞒什么。”苏锦叹息一声。
“就看他能隐瞒多久了。”蒋正东拿起眼镜哈了一口气。“他如果真是凯撒的门徒,我相信他去的地方早晚会撬开他的嘴。”
“孟沉被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去?”陆雨晴问。
“不知道。”蒋正东摇头淡淡说。“上级对孟沉很重视,为了以防万一他的行踪被绝对保密,包括我都不清楚上级的安排。”
“孟沉开不开口作用都不大。”我慢慢转过身。
“为什么?”苏锦问。
“凯撒的真实声音才是恶魔真正的弱点,如今这条毒蛇的七寸被我们按住,只要还原了凯撒的声音就能确定身份。”我转头看向蒋正东。“你除了自己不会相信任何人,所以真正处理音频的地方只有你才知道,我不打算问你在什么地方,我只想知道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没有结果。”蒋正东和我对视。
“什么?”我一愣。
“关于音频的事。”蒋正东摊开手很冷静说。“那是一个谎言。”
“谎言?!”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全都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难道你们认为凯撒会愚蠢到把如此明显的破绽摆在我们面前?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就只不过是一个极其普通的罪犯而已。”蒋正东处变不惊对我们说。“我根本没有找人处理分析音频,不对,我找过人,但得到的结果是无法还原。”
我们张着嘴茫然的盯着蒋正东,我突然有一种想冲上去打人的冲动,被他点燃的微弱希望又被他掐灭,事实上我不应该感到失望才对,我早就该习惯这样的结果,凯撒从来都不会留给我们任何希望。
“你们也累了一天了,都先回去休息吧。”蒋正东戴上眼镜,面色依旧憔悴疲惫。“明天,明天就是陈雅直播的时间,到现在第三张塔罗牌还没有被破译,凯撒故意在陈雅的直播视频中透露了地址,按照凯撒的行为模式,第三起行凶地点一定在潘阳,我得马上赶回去。”
“都别走了,今晚通宵希望能找出塔罗牌里隐藏的信息。”苏锦说。
“不用了,不会有结果的。”蒋正东神情低落摇摇头。“我没有把希望放在这张塔罗牌上。”
“陈雅会死的。”我说。
“是的。”蒋正东在点头。“凯撒没有留给我们去拯救陈雅的机会和时间,既然结果已经无法更改,不需要把精力浪费在上面。”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明知道有无辜的人会被谋杀,难道我们就无动于衷?”苏锦义正言辞说。
“我暂时没有时间和你去讨论道德和三观方面的问题,我希望你能务实点,如果通宵能解决问题,我不介意你留在警局力挽狂澜,但事实上即便你坐到天亮也不可能找出牌面中隐藏的信息,你唯一能做到的只有浪费办公室的电和你自己的精力。”蒋正东淡淡对苏锦说。“跳过第三张塔罗牌,直接分析第四张,我们不能一直被凯撒牵着鼻子走,必须设法走在他的前面。”
“可……”
“他说的没错。”我拍拍苏锦肩膀。“先回去休息吧,凯撒提前公布了受害者的身份信息,从我们知道陈雅那刻开始,她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
苏锦和陆雨晴最终还是接受了现实,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蒋正东叫住了我。
“你留下,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等苏锦和陆雨晴走了之后,我惨然一笑:“曾经有人对我说过,信任是一种滑稽的好感,你无时无刻提防着与你赴汤蹈火的同事,唯独选择了相信我,你不认为这很滑稽吗?”
“我只相信证据和客观的事实。”蒋正东面无表情回答。
“你想和我说什么?”
蒋正东去关上门,坐到我旁边默不作声,指尖敲击在桌面上,像是在思索某件事:“我公布C档案的决定是不是错的?”
我笑了,但笑的很无奈:“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认识到自己会犯错。”
“至少你们心里是这样想的。”蒋正东注视我直言不讳。“我很清楚直到现在你们对于我公布C档案这件事都持反对的意见。”
“你不需要在乎别人的看法,证据和客观事实才是你最忠贞的朋友。”我用蒋正东说过的话去反击。“而现在的事实是,你彻底激怒了那个原本还能抑制自己行为的怪物,如果说凯撒是恶魔的话,那么你就是把恶魔从地狱召唤出来的人。”
“真是这样吗?”蒋正东若有所思问。
“关于是否公布C档案这件事我们之前就有过激烈的争论,我提醒过你,C档案和凯撒的存在如果让民众知道,会产生难以想象的后果和恶劣影响。
赫部长之所以千方百计隐瞒C档案,就是为了降低凯撒的影响力,他不是普通的罪犯,而且他也不是精神失常的变态,连你自己都承认凯撒具有极高的人格魅力,他是天生的领袖、雄辩家和阴谋家,可凯撒选择了黑暗,但这并不影响他成为黑暗之中最耀眼的领主。
赫部长艰难的建立起一道屏障,不遗余力封锁一切与凯撒有关的事,就是为了防止他所代表的黑暗侵蚀光明,而你,而你公布C档案的那天就摧毁了这道屏障。”
“如果是这样的话,凯撒应该感谢我才对。”蒋正东无动于衷回答。
“是的,如果我是他的话,我一定会感谢你的。”我无力的苦笑一声。“你让警方十几年的心血在一夜之间付诸东流,你为恶魔的降世扫清了最后的障碍,你原本应该是抵御他的卫士,可你却成为他的帮凶,事实上你应该为这几起凶案无辜枉死的受害者负责。”
“凯撒想要什么?”蒋正东很平静的问。
“认同、尊敬和敬畏。”
“按照你所说,我公布C档案在无形中等于帮了凯撒,那么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宝隆中心的人质、列车上的乘客还有很多看凶案直播的民众,他们认识并且知道了凯撒的存在,也见识到了他的阴暗、冷笑和暴戾,同时也有大部分人受到凯撒的影响,这些我都承认,包括我该对受害者负责我也承认。”蒋正东一脸认真注视我。“但问题是,这些真是凯撒希望得到的?”
“你想说什么?”
“认同、尊敬和敬畏,这些不是靠传播恐惧来获取的,凯撒是恶魔但他绝非是暴君,以他的智慧很明白暴力和恐怖缔造的臣服毫无意义,他需要让自己的理念、观点和法则得到传播,他通过杀戮在创造他内心中理想的国度,那么首先他的国民应该接受并且认同他的作为。”蒋正东神情冷静对我说。“这里没有其他人,我希望你能客观的回答我一个问题,抛开你警察的身份和你的道德观念。”
“什么问题?”
“C档案中所有的凶案相信你都烂熟于心。”蒋正东一本正经问。“从一个普通人的角度看,你认为C档案中的受害者有无辜的吗?”
我抹了一把嘴,其实关于这个问题,在很早之前我就和景承探讨过,凯撒的杀戮并不是随机毫无目的性的,他的行为模式中有一个很鲜明的标签。
惩罚。
所有受害者在凯撒的律法中都是被宣判有罪之人,虽然凯撒僭越了我所信仰并且维护的法律,但C档案中的受害者的确全都劣迹斑斑。
“你不能在剥离道德和法律的基础上……”
“剥离,全都剥离掉,我只想听你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看法。”蒋正东打断我。
我长叹一口气声音微弱:“是的,他们都不是无辜的。”
“你也承认凯撒的杀戮是有节制性的,他并非是穷凶极恶在滥杀无辜,古罗马的强盛就是源于其律法的公正和严明,凯撒在沿用古罗马律法裁决他认为有罪的人。”蒋正东看着我意味深长问。“现在呢?现在还是这样吗?在我公开了C档案之后,你没发现凯撒的行为前后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吗?”
“改变?”
“在凯撒劫持电视台公布塔罗牌,公开向警方和民众宣战的那刻开始,我就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蒋正东取下眼镜,疲惫的揉着鼻梁低声回答:“我们现在追捕的那个人真的是凯撒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