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坤当然知道姜子牙想要做什么,他想要冰冻岐山,要八月飞雪。
乔坤所用的呼风唤雨也是改变天象,但只是汇集水汽变化,总体还是顺应季节,而冰冻岐山却是逆时节而为,如此改变天象,会有更大因果。
乔坤想不明白姜子牙如此作为的理由。
姜子牙站在山顶,目光深邃,看不出喜怒,过得许久,他开口道:“鲁雄用兵沉稳,进退有据,单纯用兵,可以败他,却难以将之重创。”
是这个原因吗?乔坤心下摇头,这个理由不充分,远远不够。不过五万人而已,以西岐军队,应该能够打败他。
不过他也没有再深究,或许姜子牙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
“师侄,我知你也有呼风唤雨的法力,但切不可出手助我。”姜子牙轻声叹息,“我当身入劫中,不得解脱。”
这话声音很轻,也不知道是他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说给谁听。
乔坤听得其中的坚定,知姜子牙主意已定,也不再劝。
当夜土台建造完毕,姜子牙上台,披发仗剑,往昆仑下拜,布罡斗,行玄术,念表章发符水。
一时间风云骤变,狂风大作,暑气全消。
过得会秋风萧瑟,天气转凉。
又过一个时辰,已然寒风似刀,从天上飘下鹅毛大雪,在狂风下簌簌飞旋,很快整个世界都变成银白素裹。
西岐军士密密麻麻皆站在山上,只是身着棉衣,却是不惧,还有心情互相开玩笑,欣赏雪景。
乔坤未着棉衣也不惧严寒,他催动童术却被大雪阻拦,望不见鲁雄大营,催动风声法术,探听得隐约有声音从商营传来,“天时不正,国家不祥,故有此异事。”
“吾等单衣铁甲,怎耐凛冽严寒,如何作战?”
而后又传来“列阵!列阵!”的怒吼,显然是商营众人要列阵凝聚血气以对抗天象变化。
只是回应者并不太多,血杀之气虽然勐烈,却无法冲破阴云。
当然姜子牙所用术法别有玄妙,便是五万人都催动血气,也未必能破。
这般大雪一直下了两日两夜,乔坤听着大营中声音衰弱,渐不可闻,便对姜子牙道:“师叔,差不多了。”
商营已经失去反抗之力了,再冻下去,死太多人,姜子牙杀孽便太重。
姜子牙偏头问武吉:“雪深几尺了?”
武吉身着棉衣,看着鼓鼓囊囊,他将尺子深入雪中取出,“禀师父,山顶上积雪二三尺。弟子已经着人去山底下测量,想来很快便有结果。”
这般说着,却从远处传来通报,“山脚下雪深五尺!”
“雪深五尺!”
乔坤不禁皱眉,五尺多高,都快有紫云那么高了,雪下得这么大吗?
姜子牙点头,催动术法,红日显出,雪都化水,雪消水急,滚涌下山。
而后大风又起,阴云布合,把太阳掩去,风狂凛冽,不亚严冬,又把下面冻成一个冰块。
狠还是姜师叔狠,果然是有将帅之心的人。乔坤忍不住叹息。姜师叔这是要铁了心冻死鲁雄大军吗?
做完这一切,姜子牙气息虚弱很多,他对武吉道:“主将应该还未身死。武吉,你领一队士卒前往商营,打扫战场,把主将带回来吧。”
“诺!”武吉自然领兵前去。
姜子牙则站在岐山顶上,面对商营的方向,神情落寞。
过了许久,他突然开口道:“这般违逆天时降下大雪,造下如此杀孽,只怕我难得善果。师侄你是有望大道的,切不可像我一般。”
既然早知如此,你这又是何必?乔坤略有疑惑,但姜子牙却不再多言。
很快,武吉来报战果。
此次鲁雄一共带过来五万大军受创,被冻死的有六千多人,有三万多被冻僵,冻伤者不计其数,将近一万士卒溃败回到汜水关。
这些俘虏中还有一部分人被冻坏了耳朵、手脚,出现了永远的残疾。
这是武吉报上来的战果,十分触目惊心。这不是数字,是鲜活的生命。
姜子牙面色阴沉,看不出喜怒,“敌军主将何在?”
武吉禀报道:“据说主帅鲁雄号召士兵鼓舞气血对抗天象,现已力竭而亡。不过我们在营中发现中大夫费仲与总管尤浑,并将其活捉。”
改变天象的法术是凡人抵挡起来非常麻烦,基本上是以人力抗天,最让凡人武将头疼。
要不然黄飞虎、周纪等人也不会觉得呼风唤雨是厉害法术。
其实呼风唤雨也确实是高深法术,可以风调雨顺,可以泛滥成灾,甚至可以改变地理环境。
乔坤一直觉得这术法寻常,只是因为它没有杀伤,若用来与其他仙人争斗,难以一锤定音。
这是因为两者立场决定认识差异。
现在姜子牙则展示了天象法术对于普通士卒的杀伤力。
鲁雄带兵十万,功法血气配合,抵挡开天珠、噼地珠应该也不难。如今却被风雪所杀,确实让人不住唏嘘。
黄飞虎看这场景没有说话,显然也是心有戚戚,兔死狐悲。
姜子牙又行号令,“将费仲、尤浑带上来。”
“诺!”武吉应声而退。过不多时,却是将费仲和尤浑押了上来。这两位都是乔坤的老相识,他自然认得。
费仲甚为狼狈,旁边尤浑却是神态从容,只是受创多处,两位都被绑缚,押到姜子牙近前。
姜子牙道:“费仲、尤浑你二人,善谀好利,残害忠良,终有此杀身之祸?今已被擒,尚有何说?”
费仲只是打颤,不能开口,尤浑略好一些,还能坚持说话,“吾今被擒,有死而已。我所恨者,是我的武道失传,还请怜悯。”
只是众将皆不理。
尤浑面有失望,见到乔坤,略有些吃惊,“原来是乔大夫你!”
乔坤奇道:“你居然还记得?”
尤浑苦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当日你离开之后,大王发了很大的脾气。后来还专门建了座房间存放铜钱,今日一文、明日二文,与日俱增,原来天下的铜钱都不够啊。”
乔坤知道有这么回事。他又变成了伯邑考,回到了朝歌王宫,了解这些事。
他对于费仲、尤浑并无恶感,应该说相较于比干、微子启、微子衍,他对费仲、尤浑的印象其实更好。
乔坤道:“当日多谢总管相助。”他说的其实是营救姬昌的事,虽然一切帝辛早有定计,其他人的话都没有用,但尤浑毕竟说了两句好话。
但尤浑不清楚乔坤便是当日的伯邑考,只以为是说殿前准备食材一事,便开口道:“不过是帮你准备些食材罢了,当不得相谢。若是让旁边的将士误会我们有什么太深的关系,对你不好。”
只这话,就让乔坤有些动容。尤浑现在还能为他考虑,性情也算不差。
尤浑道:“两军交战,自没有什么情面可言。以我的名声,便是投降也没有活路,我本来就该死在这里,只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旁边黄飞虎打断他,“既是不情之请,便不要说了。”
“你说。”乔坤知道黄飞虎如此说,是对自己回护。但他对尤浑的印象不差,心中已经决定,若是这请求不过分,便帮他完成。
而且他有种预感,这请求并不过分,只是和尤浑的武学有关。
尤浑望了望黄飞虎,面现犹豫之色,但还是开口,“我想将我的武学传给你,希望你能将它发扬光大,若能帮我找个传人就更好了。”
果然,乔坤偏头望向黄飞虎,见其缓缓摇头,显然是示意让他拒绝。
乔坤明白黄飞虎的意思,尤浑在天下名声不佳,若学了他的武学,免不了惹人非议,名声受累。
何况乔坤本修仙道,已经武道传说,那武学再精妙学之也无用,如此无益有损,不如拒绝。
乔坤漠然不语,却是要听听尤浑怎么说。
尤浑见乔坤没有马上拒绝,便积极起来:“西伯侯姬昌善演先天数……”
他话一出口,便有大将指责,“是文王殿下!”
尤浑便纠正,“当日文王殿下曾为我与中大夫费仲起过一课,说我二人将来不知何故,被雪水淹身,冻在冰内而死。”
“费仲他不以为意。但我素知文王殿下之能,卜卦无有不准,心中戒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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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自有定数,但我偏要逆命而活。这些年,我强取豪夺许多武学,更改自己的武学根基。我要以冰为根基,让冰再无法冻死我。”
“历时十三年,终于在武成王的指导下,以夏桀的武学为根基,新创了一套玄冰寒掌,能够不惧寒冰,可化水为冰,还能借寒冰之力增强自身。却不想还是被冻在冰内。”
乔坤心说,这个尤浑还真的是挺让人钦佩的。若是能逆天改命成功,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啊。
不过可惜,功亏一篑,而且最后还是被冻在冰里,可见他创出这武学也不怎么样。
姜子牙却关心别的问题:“武成王?”
尤浑笑道:“当然不是黄飞虎,是新任的武成王。大王逼走黄飞虎,其实也有给新武成王腾出空位的心思。我还在其中出谋划策。”
“是你!”黄飞虎一把抓住尤浑衣领,将其拎起,咬牙切齿,怒目圆睁,如同一座将要喷发的火山,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尤浑撕成碎片。
“不错!”尤浑面无惧色,“但若无大王授意,我又怎么敢算计武成王?”
听到尤浑说起帝辛,黄飞虎又面露痛苦之色,他没有杀尤浑,只是将其掷在地上,“新的镇国武成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