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若能善待自己的女人,疼她、敬她,对于女子来说就是好丈夫。像花娇这样从繁华深处而来的女子,她的愿望很简单:寻一个能真心对待自己的男子为夫君,哪怕是与人为妾,只求有一个安稳日子。
花娇在西厢房里待了一会儿,见小马正逗乖乖说话,想着自己快做母亲,近来很喜欢小孩子,尤其像乖乖这样的,招人疼,心想着若自己也得个像乖乖这般的女儿也是件人间乐事,不由得坐在一旁,看乖乖玩耍。
“小马犊、小马犊,你趴下做马马……”
小马颇是无语,纠正了无数次,乖乖还是喊不清“小马叔”几字,一叫他就成了“小马犊”也至在外头一让她唤叔叔,乖乖张口就是“犊犊”,逗得众人大笑不已。
花娇原想进偏厅寻陈湘如说话,不曾想陈湘如还痴迷与慕容辰奕棋,彼此都不说话,所有的心思都被棋局吸引。她心下略有好奇,不知道这是怎样的棋局,竟能同时吸引了两个人。
耳畔是她与陈湘如闲聊时的话题,花娇曾问道“湘如,你喜欢慕容公子还是喜欢吕公子?”陈湘如面含微笑,明媚而美丽,她道:“你一定也瞧出来了吧,慕容辰的身份不俗,他能给我的最多就是侍妾名分,我不敢肖想做他的妻。经历了这么多,我已经不是那个还能幻想的小姑娘,我只想过一个安安稳稳的日子,能给我妻位的许是吕连城。”
即便陈湘如对慕容辰有好感,而聪慧如她,最终也不会选择慕容辰。因为慕容辰给不了陈湘如想要的敬重。
小马趴在地上驮背着乖乖,乖乖扬着小手,嘴里喊着“驾!驾!马儿跑快些!”小马加快了奔跑的速度,乖乖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衫。嘴里咯咯地娇笑着,驮个孩子原本不累,可得顾着她。万一摔倒跌下来就不好了,这半月朝夕相处下来,小马也越发喜欢上乖乖,这孩子着实太招人疼了。
花厅里一片吵嚷人,小马与乖乖玩得不亦乐乎。
偏厅内,却同时传出慕容辰与陈湘如那不可思议的声音:“怎么会?和局。怎么是和局呢?”
明明是慕容辰必输的棋。陈湘如下得很沉稳,可最后竟以和局告终,不仅是她意外。慕容辰也一样意外。
慕容辰道:“我不服,再来过。”
陈湘如定定地看着棋盘,若是李湘华在世,一定会帮她记下每一步走的棋子,然后制成棋谱给她细研。这会儿她用心记下不少,若过上半个时辰,她就能忘个干净。
慕容辰的兴致比她还高。
陈湘如果决地道:“不来!和局便和局!”她捧起棋盘就走。还不等慕容辰回过神来,她人已经进了内室。
慕容辰心下不服,急道:“再来下过,就一局!”
“不来,和局正好,谁也没输。”
但同时。谁也没赢。
慕容辰望着陈湘如的背影。她到底是什么人,这棋艺比他预想的好。
陈湘如则在想。自己的棋路风格怎的被他学了去,她不记得自己与慕容辰下过棋,但凡棋艺高超的几人,她全都是有印象的。
慕容辰的棋艺很高,至少不比棋迷道长的棋艺差,就刚才那棋局,若她执黑子定是会输,至少她没有把握下得这么好,可慕容辰却与她下了赌注,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慕容辰是有必胜的把握。
慕容辰想追进去,想到那是她的内室,他们对外说是夫妻,但他们没有半点关联,他不许她擅入自己的房间,他也不能私入她的房间。他站在偏厅里喊话:“陈氏,我们就再下一局,就一局,可好?”
在家时,还有他父亲、兄弟们陪着奕棋,山上唯有吴虎、崔维懂点棋艺,与吴虎、崔维下棋实在没劲,每次都是他赢,就算他不用心思也能轻易地胜了二人,而今好不容易棋逢对手,他就想好好地下上一盘,更令他意外的是他们二人的棋路风格太相似。尤其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他运用得巧妙,她用得熟稔,就似他们本就源自一门。
陈湘如此刻铺好纸张,正照着棋盘绘棋谱,从开始的困局开始绘,绘慕容辰的破局之法,又绘第二次脱困之法,她几乎需要认真的回忆,才能忆起他每一步的走势。
慕容辰提高嗓门:“再下一局,这一次从头来过,你肯定下不过我,早前那可是客人的残局,不作数的,我们重新下过……”
任他如何叫嚷,陈湘如只作未听,在一早描好的簿子上,绘了黑子、白子,这簿子原是李湘华出嫁前特意为他绘制的,“妹妹往后遇到棋艺高超的,便照我之前制作的棋谱法记录下来,用心研磨,定能提高棋艺。”
慕容辰唤了一阵,见她不睬,有些失望,这才移到花厅,一调头回自己屋里,也一样摆弄起棋子呢,那样的困局他以前在家时与父亲玩过,当时他是胜了的,只是现下怎的就变成和局,难不成是说陈湘如的棋艺比他父亲的高?
棋逢对手,定要分个高低来,可此刻陈湘如躲回内室不出来了,早前慕容辰还以为她是生气了,摆弄了一阵棋子,他突地忆起她不是生气,也不是不想与他下棋,他想分出高低,陈湘如定也如他一般,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陈湘如现在和他在做同一件事:研究刚才的棋路。
这么一想,慕容辰份外兴奋。
搁下棋子,他出了西屋,移到院子里,便看到东屋窗前,陈湘如手捧着书,正对着棋盘一脸沉思,这模样不是在细研、温习还是作甚?
果真与他猜的一样!
既是惺惺相惜,自得再来过。他一想,转身折入偏厅,这一回也顾不得男女大防,挑起布帘就进去,正要说出口,却见她近乎自言自语地道:“我也曾一局之中连用两次‘置之死地而后生’可第二次他用时。却分明是同归于尽的做法,自损一万,损敌八千。偏偏最后却成了和局……不应该呀。”
棋谱!
眼前一亮,慕容辰如同饿狼遇到了美食,扬臂一夺,就扑了过来,这不正是刚才他们下的那棋局么,竟被他在大半个时辰内就制成了棋谱。厉害呀。他虽爱下棋,却从未想过要制棋谱。
陈湘如被他吓了一跳,一抬头见是他。立时喝道:“快还给我!”
慕容辰快速地翻看着,这上面记录了不少精妙的棋局,有杨韫的、有棋迷道长的……听过名的,没听过的都有,粗翻一遍,但见蓝色簿子上写着一个“第三册”时,惊道:“还有第一册、第二册?”
她到底是什么人?
居然与这么多的棋手、名士对奕过。就连候青域、钱文俊等人的皆有。
陈湘如急奔几步,一把夺过,冷声道:“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进入我的房间,出去!”
他站着未动,他一面想着另外两册棋谱。一面猜测起她的身份来。
陈湘如指着门口。俏颜无色,娇喝:“慕容辰。出去!别惹恼我。”
慕容辰抱拳深深一揖,“再下一局,就算要输,你让我输个心悦诚服,如何?”
她本想发作,可见他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又着实发作不起来,咬了咬唇,道:“好吧!”
二人离了东屋,相对而坐,又重新对奕。
这一回,彼此知晓对方的棋艺不俗,先自有了警惕,陈湘如下得沉稳,慕容辰更是小心布局,但彼此实则都轻松应对。
花娇听慕容辰叫嚷了许久,这会子安静下来,好奇地进了偏厅,才发现二人又下棋了,她的棋艺虽不高,却是个会看棋的,没多久就瞧出他们的棋艺相差不大。陈湘如的棋风更易多变,温和中暗藏杀气。慕容辰则是一股子犀厉的咄咄逼人,暗里却少了陈湘如的杀气。这就像一把刀子,看着好看的未必锋厉,而看着寻常的许是削发为泥。
这一局棋却下了一个多时辰,直至喜妹和小兰做好了午饭,他们还没有分出胜负,很显然,慕容辰下得有些艰难,而陈湘如没有要相让的意思,对于一个真正的棋手,不是故意输给对方,而是彼此都拿出真本事应对每一盘棋。
慕容辰走一步看七子,那陈湘如便是走一步看八子,似乎总要比他看得远些。
喜妹站在布帘外:“公子、小姐,用饭了。”
慕容辰似气恼被人打乱,脱口而出:“稍等。”
陈湘如也不想吃饭,她也是个棋迷,尤其是今生似乎对棋到了痴迷的地步,每次一下定要分出个胜负才肯罢休,棋如战场,知己知彼,百胜不殆,陈湘如从前一局棋里似瞧出慕容辰的棋路风格,而慕容辰却没瞧出陈湘如的风格来,她会变,有时候变得温和,有时候又变得犀厉,更多的时候则是她成竹在胸的步步为营。
天下,怎会有这样的女子,棋艺竟高超到如此地步。
慕容辰越发吃力了,再看棋局,想要再来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却是连这“自杀”之地的退路也没了。是的,他输了,被他活活地困死了,他只想着求胜,不曾想却被他布下了一局,他竟以一子落后而输,输得如在梦中。
久久的,他再度回不过神来。
陈湘如扫过棋局,眸子里多了几分自信,抬眸时望向慕容辰:“你自己说的,你若输了,愿为我做两件事。”
“你说!”
她吐了口气,“第一件,本姑娘的名声重要得紧,不屑与你做假夫妻,我要你去与大当家解释清楚。”
慕容辰冷哼一声,“若不是我,你和孩子还能平安无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