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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毁掉的是潘成都的一生,而对于潘成功来说,被人活捉将是一生的耻辱。
“你还有这么多的兄弟要照顾,还要照顾四个徒儿,还得照顾我……”第一次,她低下了头,亲吻着他的脸颊,虽是轻轻一点,却是情感流露。
在他不开心的时候,还有一个女人会开解他、宽慰他,甚至亲吻着他。
吕连城扬臂拥紧了陈湘如,久久地抱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方低声道:“把卢先生请来,我要与他议事。”
战场最是无情,生死更是瞬息万变。
卢伦到了,吕连城虽是一个喜不露色之人,可他还是感觉到吕连城眼里那一丝伤痛。
钻水鹰就是个孩子,性子活泼,偏就这样没了。
卢伦问:“飞将军找我有事?”
陈湘如斥退左右,执壶蓄茶,神色亦是淡淡的。前世今生的她,早已经看惯生离死别,又如何去悲伤,不是不会悲伤,只是更懂得顺其自然地看待生老病死。一将功成万骨枯,任何一个大将军的背后,是多少将士的性命与鲜血。
吕连城平静如常,不紧不慢地道:“既然决定了投靠燕国公,便得与燕国公送一个大礼。为此,我布下了一局。”
卢伦听他说这话,便知他的猜测没错,他坚持留在月亮山,不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吕连城投诚燕国公,如此他也算对得起燕国公世子的器重与信任,面露喜色,“不知飞将军布下何局?”
“若潘成都、潘成功惨死,定会触怒潘仕及、潘化及兄弟俩?据我所知,潘氏兄弟三人中,这潘从及虽是文人,却最有智谋,他的父亲、侄儿皆死我手,又岂会袖手旁观?”吕连城顿了片刻,定定心神道:“利用潘家祖孙的死,吸引潘从及带领雄兵来到福星县围攻,如此一来,潘贼后营空虚,燕国公若夺京城将如囊中取物。”
吕连城起身回了西屋,手里拿着一张叠成豆腐方块的纸。
卢伦一层层展开来,却是一张从洛阳小路秘密潜入京城的地图,看了一眼,不由得面露异色。
吕连城道:“这地图不是我绘的,是月亮用了近一月时间所绘,我又仔细走过这条路,此路确实可行。月亮说得没错,这是私盐贩子们走的一条隐秘之路,口耳世代相传,知道的人不多。”
从这小路入京,燕国公便可趁机神鬼不知地夺下京城。
这洛阳不能强攻,各大世家各有投靠的,或投慕容景,或投程邦,甚至还有人投孙术,但孙术丢失江南退回南边,又在福州称帝后,洛阳世家多是慕容景和程邦的人。
吕连城取回了地图,道:“你可以请燕国公世子上山商议,有些事我还得与他说明白了。另外,你带一个佛法高深的僧人上山,我要替阿水做一场法事。”
他的祖母、姑母皆是大漠鹰族的巫女并祭师,他相信人有灵魂,亦相信只有法事才能超渡灵魂得以安歇。
卢伦抱拳道声“是”,离开月亮园后,便吩咐自己的心腹下山传话。
吕连城回到西屋打座。
乖乖不晓大人有心事,依旧娇笑得如同一串银铃似的。
穿山鹰呜呜哭着进了花厅,跪在那儿,面朝西屋,朗声道:“师父,把潘成都交给徒儿吧,我要杀了他给二师兄报仇!二师兄死得太惨了。”
吕连城未支声。
陈湘如从城偏厅里做着女红,手里缝补的是吕连城的一件衣袍,因是拿刀剑的,再好的衣服穿不了几日,不是挂个洞,便是被刀剑划条口子,每次洗过之后,她得得看一遍才让他穿上。
对于陈湘如的女红手艺,谁不夸是好的。这不是今世陈湘如,而是前世的她在闺中一生,早就练就了一生好女红。
遁地鹰也从外面进来,跪在一边,重复了穿山鹰的话。
又过了片刻,锦毛鹰也进来了。
直至天黑时,云中鹰携着两个随从也进来了,瞧那随从的样子是鹰字营的副尉、校尉,两个人不进花厅,也长身跪在院子里,恳求着吕连城把潘成都交给他们,让他们给钻水鹰报仇。
云中鹰轻声道:“师父,你同不同意都给句话吧?阿水死了,我们都很难受,我知道你也难受。若是战死,我们自不多说,可阿水是被潘成都毒死的,这个仇必须得报。诚如百姓们说的,潘家个个都是奸贼、是恶人,对于这种人不必讲面子、情义……”
陈湘如知道吕连城的计划,在今天他与卢伦说时,她就已经知道了。
只是,钻水鹰的死还是个意外,这让他们都没有想到。
终于,西屋传出吕连城的声音:“云儿,你进来。”
云中鹰起身进了西屋。
吕连城审视着云中鹰,瞧他的模样,许是哭过了,一双眼睛还有些红肿,虽是师兄弟,时日久了也处得有感情。
云中鹰低垂着头,“师父,把潘成都、潘成功交给我们,有些事要是我们不做,会觉得对不起阿水。”
“你想要他们怎么死?”这话的语调分明是同意了们所请。
云中鹰心下暗喜,想了片刻道:“杀了二人后,令人将他们的人头送回京城。”
“嗯。”吕连城云淡风轻地,“以潘家人的狂妄,我们杀了他两个儿子,定不会善罢干休?”
潘仕及的嫡长子潘成都,潘化及的长子潘成功,但凡是长子,又生于名门,定是得父祖亲手教导,花费心血,寄托了长辈对他们的厚望,若把人杀了,定会触怒二人。
他们因为狂妄,更以为月亮山只是山贼,在没了解吕连城的真实身份时,就贸然前来清剿,因一时疏忽大意,这才中计。
云中鹰想的则是:他们品尝怎样的痛,自然得让潘仕及兄弟也尝尝,不整死潘成都,他誓不罢休。更重要的是,钻水鹰临终前说了,要他报仇!杀死他朝夕相处的师弟,此仇岂有不报之理。
哪怕报仇之后,会引来潘家人的报复,他也不管不顾。
云中鹰以为吕连城有所畏惧,愤然道:“哪怕他们报复,我们就不替阿水报仇了?师父,这可不像你的为人,是你说的,谁欺负了我们,我们就得自己再还回去。阿水死得这么惨,我一定要报仇!”
陈湘如好奇吕连城,明明已经有了主意,这会子几个孩子求上来,只不作声。
吕连城抬手道:“你要做什么,我不难你,但你得记住,若是惹出什么后果,你得学会承担,敢作敢为,方是大丈夫!”
若是潘家人领兵前来,云中鹰师兄弟知是因他们报仇引来的大敌,定会设法周旋,这正是吕连城要的,不是因为他的命令,更多是因为他们应当承担的责任。
云中鹰面露七分狠决,三分痛快,抱拳道:“谢师父!”一个转身出了西屋,看着花厅里跪着的几人,朗声道:“师父同意了,走!我们给阿水报仇去!杀我们一个兄弟,我们就杀潘家两个!”
待他们离开,陈湘如起身进了西屋。
吕连城盘腿坐在榻上,一动不动,微阖着双眸,却从她轻盈的步履里辩出是她。
“潘成都的手段毒辣,也为人不耻,现在他们兄弟落到我们手里,我们也要用他的手段报复回去……”说真的,对于这样狠杀俘掳,她是不赞同的。
“潘太师失信天下,潘氏父子原就是乱臣贼人,人人得而诛之。”既然要做,就不妨做个大的,吕连城闭了闭目,厉喝一声:“来人!”院门外把守的护卫应了一声:“飞将军。”
吕连城道:“告诉卢先生,令他快些撰定《征讨潘贼檄文》,潘老贼是我杀的,就是潘成都、潘成功也是我月亮山杀的,这是替天行道。去吧!”他不怕潘从及来,怕的是他不领兵前来,只要潘从及没了,潘家三兄弟就如同断其一臂。
他,根本就不惧潘家兄弟。
陈湘如沉吟着“替天行道……”轻叹一声,若有檄文相助,许杀潘家祖孙就更名正言顺一些,在这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胜者为王,既然潘家掺合到这一场争斗中,就该想到,若败便死无葬身之地。
在云中鹰等几个少年眼里,钻水鹰是人,而潘家人是与钻水鹰一样的,他们杀死了钻水鹰,身为师兄弟,就该报仇。
*
天色,已经暗了,这是一个没有星月的夜。
夜浓如墨,但山上灯光点点。
正待用晚饭,卢伦领着慕容宸进来,因他们议事,陈湘如亲自服侍的饭菜,将鲁喜妹和乖乖支到厢房里食用。
饭菜虽简单却不失精致。
陈湘如话语不多,脸上含着淡淡的笑,眸里有着一股无法言喻的伤痛。
用罢了饭,三个男人坐在花厅上,吕连城又拿着了那张地图,简明扼要的说了自己的计划。
慕容宸听罢,杀潘成都、潘成功兄弟,引潘从及领兵清剿月亮山报仇,二万余人未能成功,还大败,潘从及就会增加人手。
卢伦道:“这计划是好,可万一月亮山的兄弟抵挡不住,那……”到底是五六千人,老鹰岗那不到千人的鹰字营可全都是些年轻的少年、半大的孩子,要是死了着实可惜,他们如若再细心训练,待得三五年后,就会个个都是英勇善战的勇士。
吕连城冷声道:“谁说我们要以卵击石了?”
“我们不打?”卢伦没猜透。R11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