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良道:“吕将军,若取洛阳城,你有几成把握?自洛阳一路往北,攻克城池,打通往北的粮道。”
吕连城和陈湘如能瞧出现下的京城就是一个孤城,周围都是不是燕国公的地盘,要维持平和日子是件很困难的事。
吕连城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洛阳只可智取,不能硬攻,自大周建国以来至今亦有三百余年,洛阳皆为神都,是仅次于京城之地,我在城外能打得过洛阳世家,在城内却未必了。”
这么隐密之事,刘伯良愿意告诉他们,看来是真拿他们当自己人,这刘伯良可是燕国公最倚重之人,拜为军师,形同丞相。
卢伦定定心神,道:“洛阳十二世家,有些面上向着我们,背里也与孙术、程邦示好。”
刘伯良道:“吕将军可有法子攻下洛阳。”
吕连城应道:“数月来,我也想过此事,有法子。”
“什么?”
“围而不攻,兵困洛阳,只出不进,洛阳城的人极多,时日一长,粮草匮乏,自然不攻自破,只是一旦围城,就需数月时间,若孙术和程邦救城,就有可能功亏一篑。就算攻下洛阳,从洛阳到燕国公的北地,中间还有数座城池,有的原是孟公之地……”
这就有些棘手了。
吕连城面露凝色,“早前,我一直还在想,燕国公会不会提出用京城易换苏南道数州?”
卢伦一阵惊慌,虽然这京城得来容易,可谁也不会把到嘴的美食让给旁人,“吕将军,休得胡言。”
而这件事。正是刘伯良所知,上月在江南一带燕国公与孟公碰面商议之事,两家虽是盟友,却各有心思,燕国公也提过要拿这数州与孟公交换之事。
京城是块肥肉。
但苏南道数州对孟公来说也是块美食。
刘伯良微微一笑,就凭这一点,吕连城就不会是莽夫。因为他懂得琢磨。“吕将军以为此事如何?”
“现下已是三分天下之势,无论是谁占京城都是个难缠的麻烦,但对燕国公而言京城更是个大麻烦。”
孙术迫不及待的登基称帝。已经招惹了孟公与燕国公,这二人论资格比他们更有权利,偏孙术这个武夫先一步称帝,还打着闽国的旗号。
卢伦道:“一旦攻下洛阳。京城对燕国公而言就不再是孤城。”
“那便成了两座孤城。”
“但有洛阳作伴,就凭城内十二世族。孟公和孙术也不敢轻举妄动。”
卢伦说的也是事实。
吕连城又重新思虑了起来。
刘伯良摇着鹅毛扇,虽是冬天,他依旧是扇不离手,微微含笑。一副悠然自得,“以我之见,近日孟公还会再遣人上山。到时候卢先生不妨假意应承,为防万一。在下以为与吕将军演一出戏。”
戏?两人面露惊色。
三个人低声商议起来。
吕连城的脸因为卢伦的一句话,顿时乌云压顶。
偏刘伯良还幸灾乐祸地道了句:“此计可行。”
吕连城脱口道:“不行!”分明就是拒绝。
刘伯良深深一揖,又说了一句,吕连城难看的面容方才有了几分和暖。
这一次,如若不是为了配合燕国公府的大计,他吕连城没有点头应允,他与陈湘如之间是否会少别离、风雨和误会。
只是,会观天像的他,虽能看懂上天之意,却看不透未来路上的风雨。
谁也不知道这日他们三个到底说了什么,总之议事堂上的气氛时严肃,时而轻松,但待他们说罢之后,吕连城是一脸的沉重,出来就问一边的侍女:“陈小姐在月亮园?”
侍女答道:“这会子许是带着乖小姐去卢苑了,早前听人说,卢夫人要生了。”
卢伦听到这话,提着袍子就跑:“这么大的事,怎没人告诉我。”
要不是他们的身边有乖巧怜人的吕月娥、他们心疼的乖乖,吕连城还真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吕连城道:“刘先生可以住几日?”
刘伯良双拳一抱,朗声道:“此次上山,在下就是劝说将军投燕国公,既然将军未想好,可慢慢再想。”他看了看周围,继续摇扇,尽量遮住自己的嘴角,轻声道:“早前不知,但自将军扬名天下之后,这投入月亮山的人里有孙术的细作,也有孟公的细作。将军可得小心了。据我们的消息,还有会读唇语的能人异士也都上了山。”
吕连城这才明白过来,为甚下棋艺时,刘伯良居然挑了面向门口的座儿,而他挑了面朝里的,若是有人通过唇语来猜出他们的详谈内容,他就瞧不见,而刘伯良行事谨慎,早已经用鹅毛扇遮住了自己的嘴巴,对方根本就看不出来,就连卢伦也是有意无意地面朝里说话。
吕连城不由愕然:难怪他一年四季,不分酷暑严寒,手里都拿着这鹅毛扇,有扇子好,可以遮嘴以防懂唇语之人瞧出他们要说的话;有鹅毛扇,在紧张的时候,摇一摇,不会让人看出他的紧张。
刘伯良依是笑着,轻拍着吕连城的肩膀,却随势把一个纸条自衣襟处塞了下去。
山上有细作!
孙术和孟公的人。
吕连城小心地一扫,很快就发现周围有不少古怪的眼睛,许是心下生疑,但凡收入视线的都觉得可疑。
“送刘先生。”
刘伯良哈哈笑着,一抬手,便有十几个壮汉抬了个箱子,笑道:“吕将军,这是我家燕国公赏赐的纹银一万五千两,又宫绸贡缎若干。”
“谢燕国公!”吕连城抱拳谢过。
要设局、演戏,只是他早前已经把四五千人给了慕容宸,孟公和孙术能信么?
吕连城心下一沉,送刘伯良下山。
他令左右打开银子。入眼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很快,云中鹰等人也知道刘伯良奉燕国公之令给吕连城送银子、布匹的事了。
这是什么人物,竟连着孟公程邦、燕国公慕容景与孙术都遣人打赏。
陆铁腿羡慕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若是自己也是这等香钵钵,他做梦都要笑醒了,可孟公居然要清剿他的山寨,害得他带着兄弟来投奔吕连城。
吕连城看了一眼。道了句:“来人。照着之前的法子给其他三个山寨都分些。”
又有银子拿了。
陆铁腿立时就乐了。
吕连城好,这人讲义气,得了钱财也会分他们一份。
一片道谢之音顿起:“谢飞将军!”
从京城归来后。众人都按功行赏,而赏得最重的就是穿山鹰,他因没去京城,保住了山寨。就照着云中鹰的例赏了一身行头、兵器和骏马,乐得穿山鹰在锦毛鹰等人面前甚是得意。
这也让锦毛鹰与遁地鹰感到了极度的压力。最小的穿山鹰都立功了,虽然这其间不乏他走了好运,遇到胡人姑奶奶来助阵,可人家确实也用药迷倒了潘从及。且这潘从及也算是穿山鹰杀的。
所谓的分银子,不过是照着各处山头的人数来分的,一人一两。由各山上的大当家作主处置。
陆铁腿自然是买成美酒鱼肉,让兄弟们饱餐大顿。再一起说说即将打擂选拔高手的事,他这大当家坐不坐得稳,还得看能不能在擂台上打赢别人,要是打不过,许就被人替代了。
*
陈湘如是天黑后才从卢苑回来的,也是一身疲惫。
鲁喜妹迎了过来,急切地道:“小姐,卢夫人生了么?”
陈湘如摇了摇头,“大半日,山上有经验的妇人都去了,瞧这情形还得有段时间。卢先生急得遣人去山下请稳婆、郎中了。”
鲁喜妹指了指西屋,压低嗓门:“今儿刘先生上山,人一走,将军拉长着脸就回来了。听说刘先生奉令赏了一些财宝,花厅上还搁着不少好看的布料。”
陈湘如进了花厅,看着一边箱子里搁放的银钱,怕有一二千两了,就那样凌乱的堆放在箱子里,一侧的桌案上堆满了二三十匹颜色鲜艳的布料。
他呀,还真是。就不晓得也挑块他能穿的衣料么。
全是粉粉紫紫、橙橙蓝蓝的上好衣料,都是女儿家穿的颜色,上回她要给他做衣料子,月亮园的库房里就寻不出一块得体的,是她拿了块粉缎找卢夫人换了块蓝色的,这才给他做了一身。
“吕五哥。”陈湘如轻唤一声,挑起西屋的帘子,见他盘腿坐在榻上练功,他收住气息,启眸看她,含着浅笑,从怀里掏出他们的庚帖来,“找刘先生挑的日子,五月十二、九月初六,说今年没有好日子了,都在明年。”
陈湘如的眉宇微微一凝,这日子太远了。
吕连城轻声道:“月亮,知道我为何后来易名吕连城么?”
“吕连城、吕连城,吕恋着陈湘如。”这个名,是他那日在洛阳义庄,瞧见笑着的陈湘如为自己取下的。
只那一眼,他就不可自拔地喜欢上她,甚至因为听说她被当成献给程家军的美人而一路追寻,就想把她给救回来。
第一次,她方才知道他这个名字的由来。
他指了指一侧的绣杌,示意她坐下说话。
陈湘如含着笑,先前的些许不快也一扫而空,一个男子因喜欢他而改名,可见其用心,“明年就明年吧,我瞧明年五月十二不错,不能再远了。”
柳明诚总是寻理由不愿娶她,对于一再的延期,她心头难免会多想。
但选定日子总是件好事。
吕连城又道:“今儿刘先生与我提到了一计。”他声音很低,低到在旁人看来,他似在说情话,而唯她知晓,他在详说刘先生的计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