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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箱子土鸭蛋的确是乡下的,壳上还敷着一些鸭屎,一大股臭味。

我装好鸭蛋,招呼卢仝走出加油站的限制区域,就站在马路边抽烟。人家送了我鸭蛋,里屋虽小,但是我总得寒暄几句啊。

“卢仝,你住在清真县还是林城?”

“清真县,其实……也不算是家。”

卢仝说,他今年25岁,老家在黔西县农村,离省城三百来公里。三年前读完高职之后就没打算回老家,而在林城也不好找工作,于是就跑到清真县来干起了代驾职业。可别小看清真县,离省城最近,也就一百公里多一点,高速路顶多一个小时就到。现在城里人都喜欢到城郊去消费,而清真县有一个全省着名的红枫湖,周边也有苗寨和仡佬寨,虽然都是山寨版的山庄,不过仿古建筑依山傍水,映着湖光山色,的确很像那么一回事。即使不是周末,林城的很多单位或者个人下班后都喜欢到清真县去聚会用餐。这一聚会自然少不了酒,这一喝酒就需要代驾。所以卢仝的生意还算过得去,一个月也要弄个万把块。就是熬夜太辛苦了。

“四年了,我买了轿车,还存了二十万,可以在清真县搞个房子的首付了。”卢仝满脸的向往。

小伙子真不容易,小小年纪就这般吃苦耐劳,还能规划自己的生活。我打心眼里喜欢卢仝。

但是,他为什么要送我土鸭蛋呢?不会是遇到什么麻烦需要求助媒体吧?他知道我在电视台工作吗?

我从挎包里找出一张名片递给卢仝,不料他却摆摆手说:“哥,电话我都有了,就不要名片了。”

“为什么呢?”其实拒绝人家递名片是很不礼貌的。

卢仝很自然地笑了笑,说:“我一天就是在开车,不好保管这些零碎的东西,要是把你名片弄丢了反而不好,你还是留着吧。”

我露出了微笑:这个小伙子还挺重细节的呢。

“好的,我在电视台工作,以前是《民生关注》栏目的副制片。《民生关注》知道吧。”

“知道知道,黔中省不知道《民生关注》的人怕是没有几个哦,十年前就很有名气了。晚上六点半开播八点结束,我很多时候还是可以看节目的,一般我们都是十点以后才开始忙碌。”

小伙子笑笑呵呵地说完,没有流露出要求助媒体的意思。

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卢仝说,他到林城是来参加同学的生日聚会的,昨晚上只睡了三四个小时,还得赶到同学家去补瞌睡。于是我们分道扬镳。

临别的时候,卢仝突然盯着我右手腕的上的念珠,看得很出神。

“怎么了?”我看了一眼卢仝,又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念珠。

“没事没事,哥,这个念珠是你家传的吗?”

“不是啊,怎么了嘛。”我突然产生一个念头:这念珠薛奴交给我的时候说过,这是龙骠营后人的东西。卢仝这般感兴趣,我不想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好看好看。”卢仝答非所问,笑了笑就转身离去,惹得我看着他的背影发了很久的呆,直到他钻进北京现代,把车开远。

……

心里挂记这尹二娘,于是我也赶紧赶回新路口,把车停在台里的停车场,就急忙跑向二娘当铺。

当铺的门开着,尹二娘正坐在柜台前发呆,我这才放下心来。白天不是太好在当铺里出入,怕台里的同事看见引起非议。正好快到午饭时间,于是我就先到了西点咖啡,然后打电话把尹二娘喊来。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尹二娘一见面就夸张地拍着胸脯说。

“怎么?白天也唱?”

“那还得了啊?”尹二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大半夜的唱还不够,白天也唱,那不是存心要了我的小命?”随即一副很轻松的样子,说:“不过现在好了,隐患彻底的消除了。”

“什么彻底消除隐患?”我心里隐隐的有种不详的预兆。

尹二娘又是怒目圆睁:“你还说呢,脏东西就是你带来的,床底下的那个麻纱口袋,里面有一个罐子,邪门着呢。昨晚上我听到歌声之后就满屋子的翻找,果然找到了歌声的来源。”

“后来呢?”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后来……”尹二娘喝了一口咖啡,狠狠吞下去,说:“不就是那个罐子吗,歌声应该就是那个罐子里传出来的。哎老墨子我给你说哈,那个罐子真的邪门,还散发出绿色的光呢,像个鬼脑壳一样。后来……我就麻着胆子把那个罐子和麻纱口袋一起丢到门口的垃圾桶里,你别说,一晚上就清静了。”

“什么?你把罐子丢了?”我差点就忘记了环境,嗓门提得老高,甚至还站了起来。

我的表情和举动,当即吓坏了尹二娘,她也急忙站了起来。还好,附近卡座上没有客人,远处的也没被我们惊扰。我狠狠的呼了一口气,这才坐了下来。

“你知道不,那个罐子可是一个古董,价钱是玉镯子好几倍。”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架势。

价钱是一回事,关键那罐子是夜郎谷里的东西,我必须要找回来。

尹二娘刚好喝了一口咖啡在嘴里,听我这么一说,整个人顿时呆了,嘴巴张得大大的,任由嘴里的咖啡流淌出来,滴在她高耸的胸脯上。

三分钟之后,尹二娘才如丧考妣一般,悲悲戚戚地说:“我咋就这么笨呢?会唱歌的罐子,泛着绿光的罐子,我应该就知道来历不凡啦?怎么就扔掉了呢?”

说罢径直起身,跑出了咖啡厅。

……

当铺门口的垃圾桶早了空了。环卫工人一般都是在凌晨六点左右,就会把沿街的垃圾桶逐一清理干净,将垃圾运到辖区的中转站,然后再由大卡车拖到郊外的垃圾场去填埋。

“走,去南山垃圾场。”尹二娘说罢,就跑到路中间拦截的士。

南山垃圾场是林城最大的垃圾场,距离城区12公里,离南山道观也不到两公里。那里原本是一个大山坳,或者是一条没有河流的峡谷。也不知道政府将其填埋之后,还会有什么用处。

不过,偌大的垃圾填埋场,却滋生了周边很多产业,比如塑料袋加工厂,废品回收站,甚至还有小型的钢铁冶炼厂,大多是无证的民间作坊。还有散发着霉臭味的小饭店和旅馆,衣衫褴褛的“淘宝大军”,夜幕下依着黄昏灯光卖笑的女子……

一个垃圾场,却把南山一带的“垃圾经济”带动得热火朝天。

想在一个方圆三公里的的垃圾场里找到我的麻纱口袋,比大海捞针还艰难。因为成百上千的“淘宝大军”,从清晨7点忙碌到晚上11点,连一尺长的木条也不放过,何况是一个金属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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