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每每有胡吹大气者,凭借一点不相干的联系,便把自己吹得天花乱坠。听安道康说自己与安神宗如何如何,话匣子像打开了闸门的洪水一般滔滔不绝,阮尊也不真正在意,权当听故意一般地听了。
不过,对方这理脉手法当真是不错,体内血脉内驳杂的灵力,要么被其打出的炽热灵力消融,要么被迫使出体。这完这一疗程之后,整个人都舒爽起来,之前郁积的内伤也大为缓和。
间歇之余,阮尊有意无意地与安道康聊着天。他发现,这名师安道康,实在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虽然说诊金收得极贵,性格倒极好,一言一语当中,倒似一名长者在谆谆教导后辈。
他想起之前安道康提及的一件事,刚刚忙于疗伤,没来得及问,现在便不由问道:“安、神医,我记得,你之前曾提及过,此前,一个姓宋的黑脸青年人,曾经来找过你诊治?“
宋姓,黑脸,青年人,这几个词,让他脑中不由浮现一个久违的面孔。
虽然自己与他相处时间不长,但其豪爽不拘的性格,与自己结拜金兰的场景,每每想起来,仍激动。
会是同一个人吗?
“不错。”安道康说道,以手中书敲打着椅子扶手,回想着,“我之所以提起他,是因为他的症状,与我那兄弟,还有你的状况,有一些共通之处。如果我记得不差,他应该是山东济城府郓城县人,叫什么宋江的,年纪轻轻,在黑白两道上,都有些名气,人们称其为什么及时雨黑宋江的。”
还真的是他。阮尊心里想起宋江,稍觉激动。在前一世的世界,在这个世界,父亲早亡,自己孤单一个,基本没过过家庭温暖的生活。看着慕容芊芊近日辛苦照料慕容云柳,姐妹间化仇为和,亲情渐浓,自己作为局外人似乎也备感孤单。
这时候,想起那个结义大哥来,想到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个可以倚靠的人,孤单的他,确实难以自已。
“那小子原本是去找我兄弟安道全的。”安道康继续说道,“可是我兄弟自己都身染魔气,难以自医,痛苦之下,每日只流连于一个欢场女子李巧奴之处,哪里有空管他?正好我在那里帮助兄弟诊治过,我兄弟便让他来信州找我。那小子出了重金,我便也顺道将他的病状看了看。他这症状,与你们二人根源上相同,但却又是大有不同。”
“大有不同?”
“那小子自言,与朋友夜游梁山泊,正遇见天降黑气,掉落于梁山泊正中,激起滔天巨浪,随后八百里梁山顿成汪洋。他与友人也像鱼鳖一般,被卷入浪中,被巨浪激打,不省人事。醒来之后,人正在梁山泊水泊岸边,全身被黑气覆盖。但稍顷,那些浓重的黑气便消失不见,在体内,除了灵力之外,则产生了另一股强大的魔气之力。”
“我的也是如此。”阮尊说道。
“他与你的不同在于,他的魔气,深藏体内血脉,若非自己有意主动施为散发,外界的人是根本探知不到的。而且,他的魔气的之强大,要远强于你的千百倍。而你体内的魔气,是自主散发,也就是说,若非有慕容丫头的法阵掩蔽,只要运用灵力,就会不由自主地散发出来。”说到这里,安道康脸上忧心忡忡,“那人的魔气如此深藏,如此强大,为善尚好,若是为恶……”叹了口气,“后果不堪设想。”
“他自己亦非常强大,马上感知到了这一点,十分配合我的诊治。可惜的是,我在这方面医术有限,因此对他的疗效也有限。”
阮尊呆住了,宋大哥,原来当初来信州,是为着看病来的。这一点他是一点没提。也是,这么隐秘的事,身具魔气,他阮尊,对宋江,不也是一点没提么。
安道康脸上十分遗憾,拍打着手中的医书,“可惜我在这本安神宗传下来的不世医书安灵内经上造诣尚浅,比不上我兄弟的十分之一,要不可能还真能寻出解决之道。”
他话刚说完,就听见阮尊扑哧一笑,不满地说道:“长者说话,你胡乱出笑,真是无礼。”
阮尊指着那医书封皮上的四个古篆体大字,“对不住了神医,不过你也太逗,你把药皇心经读成安灵内经,四个字读错三个,文盲小白一般,叫我实在忍不住。”
“胡说八道!”就像是被触碰了什么逆鳞一般,安道康立马炸开了,吹胡子瞪眼睛,“这明明就是安灵内经四个大字,怎么会是药皇心经!”
这本书是用古篆体写就的,每个字都像是弯弯曲曲的一堆笔画凑成的一般,极难辨认。这种古篆体恰好是阮尊前世曾经学习过的一种字体,是从文物贩子邹老大一间旧屋子找到一本清初时期的对照字典来学习的。邹老大为了方便自己挖掘古墓,需要懂得一些古体字体,以硬好地判断墓穴来头,偏偏自己文化水平有限,于是让手下们去学,手下们哪有这份闲心和能耐,所以最后这项任务还是落到了阮尊身上。几年苦学下来,阮尊还真的识得了好几种古体字,这种古篆体,是其中最难认的一种,竟然也会了大半。
此时,面对安道康的辩驳,阮尊摇头叹气,不再理他,自顾恢复自身经脉中的灵力,调节气息。
安道康暴怒了一会,平息下来,看着阮尊,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医书,眼神中怀疑神色渐浓,翻开第一页,指着第一个字,问阮尊:“那你看,这个是什么字?”
“天。”阮尊毫无犹豫。
“天?不是个人字吗?”安道康脸色怔然,又指着第二个字问道:“那这个字呢?”
“地。”
“地?我们兄弟,一直以为那是个道字。”安道康面我越来越难看,又再问了几个字,阮尊一直对答如流,直让他面如锅底,神色怔然,喃喃说道:“原来,原来我们,我们兄弟,一直,一直都理解,理解错了……”
状若痴呆,抱起那本书,茫然地走到院子中去了。
“莫名其妙。”阮尊摸摸脑袋,不解。
可是,稍顷,安道康再度出现在他面前,像鬼魅一般,又把他吓了一跳。
“神医,你这样,是会吓死人的。”
“教我认字,教我认字,认这本书上的字!”安道康咬牙切齿,双手死死抓住阮尊肩膀,像是怕他飞了一般,“教我认字!”
好不容易把这位神医推开,阮尊干咳数声,脑筋急转。
“教我认字!认这上面的字!”安道康更是疯狂。
“可以!”
“教我认字!”
“可以!”
“教我认字!”
“可以!”
……
终于在数十声雷同的问答之后,安道康安静了下来,看着阮尊,不敢相信,“你是说,你肯教我认这上面的字?”
“可以啊。这当然可以。”阮尊莫名其妙,“不就是认几个字嘛!犯得着这么激动?不过……”
安道康心中一揪。
阮尊笑眯眯地伸出一个手指头,“学费,一个字,十两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