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炳的建议得到了陆、阮二人的认同。三人于是正式约定了时间及会谈要点。吃完早点后,黄文炳回江州去准备,陆天豪则留在了风云栈内。
“这黄文炳,我看不像是乐于助人的人,我跟他非亲非故,他如何肯真心帮我们?背后不知道会有什么有阴谋诡计?”阮尊提出了他的疑问。
“他当然不是君子。”陆天豪打开伙计送上的一瓶好酒,慢慢地呷着,“他对利益关系算得非常清楚。让天道教的青龙副使欠下人情,能换得多大的回报,他当然再清楚不过。”
“虎子,这是我的事,你能想到让他来说和,这已经让我非常感动。他要什么,由我来还,不必你去欠他人情。”阮尊不想自己的人拖累别人。
“他要的东西,你给不了。”陆天豪举杯,“来,喝酒!”
谁家大清早的喝烈酒?何况自己的宿醉还未醒。阮尊哭丧着脸,只得陪着他喝了几杯。
“还喝啊。”慕容芊芊大皱着眉头,却还是无奈地给他们端上下酒小菜。
这时的慕容芊芊,一袭淡紫衣衫,因为有外人在,还戴了面纱,显然既华贵又神秘。这副装束,让陆天豪眼睛一亮,问道:“这位是?”
“嘿,我媳妇儿。”阮尊开玩笑般地说道。
“别胡说,还不是呢。”慕容芊芊娇嗔。
这一句“还不是呢”,顿时让阮尊和陆天豪瞪大了眼睛。
陆天豪看着阮尊,又看看慕容芊芊,半天无语。
阮尊像是吃了个囫囵鸡蛋,卡在喉咙里,吞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慕容芊芊在说出这句话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话中有语病,脸顿时红了,一扭头,慌慌乱乱地说了句“我再去给你们拿酱牛肉”,就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陆天豪赞道:“这女子真是可爱。”羡慕地拍拍阮尊的肩膀,“你真是个有福气的人,能得到这样的女子倾心。”
他本以为说这句话之后,阮尊会显现出如何如何的幸福与甜蜜状,可是,他发现,对面的少年猛地沉默下来了,低着头,不出一言,像是突然间,怀有了如何沉重的心事。
猛地,阮尊抬起头,晶亮的眼睛看着他:“虎子,你说,像我们这样的人,这个世界最底层的人,曾经给人家养马打柴烧火的下贱人,会有一天,真的能够拥有那般的幸福吗?或者,我们为着那般的幸福,要付出何等的代价?”
陆天豪同样沉默了,半低着眼睑,阮尊知道,此时在他的脑海中,一定在像过电影一般,泛起着往昔在洪太尉府上辛苦劳作的岁月。
因为,他自己现在的脑海中,正是如此。
慕容芊芊拿来了两碟酱牛肉,还另有两瓶好酒,但是嘱咐道:“兄弟相见,酒要喝好。若是不够,再喊我去拿。”
二人默然。待她离开后,陆天豪终于说话了,“真是个有气度的好女子。一般的女子,说不出那样的话来。小二,像我们这样,没有父母,没有家族,没有根基,只是野地里骤然生长蹿高的两株野草,幸福对于我们来说,就像朝露一般短暂,能抓住的快乐,还是要尽量抓住在手中。”
阮尊终于点点头,这是他头一次,在人前默认自己对于慕容芊芊的情意。
“那你呢,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吧,有,有喜欢的人了么?”问出这句话之后,阮尊就觉得自己问得没水平,恨不得能收回去。
陆天豪把一大杯酒一饮而尽,双目微闭,眼光中竟然泛起异样的温柔。“如果我说,我也有喜欢的人,而且,还是天道教内的人,你信么?”
阮尊一怔,“信,我当然信。你比我年纪大些,又比我要高些,俊些,自然会有喜欢的人。”
“可她,是天道教的人。”陆天豪说道。
阮尊很奇怪,天道教就天道教呗,你自己现在不也是天道教的人么?一个教派内的人互相倾慕喜欢,那又有什么了?
“她不算个正常的人,尽管灵力深厚,实力强大,但神智和思绪并不稳定。暴起的时候,残忍嗜杀,凶厉异常。但温柔的时候,也会像一只猫一般温柔。而且,她的地位,比我要高。”陆天豪有些痛苦,“你知道洗心池么?”
“听过。”阮尊说。
“那是一种能够在短时间内激发人体所有潜力的池子,天教道以秘法制作,能够在短时间内大量产生高手。但是人在浸泡这池子的时候,要遭受巨大的痛苦,比下刀山落油锅还要痛苦一千倍的煎熬。普通的灵师,在里面熬上一两天已经是极限。而我,在还是灵师时,全身割开七十二刀刀口,然后在里面,最长呆了十一天又三个半时辰。”
苦笑一下,“别的不说,光在里面的感觉,像是每一时每一刻,都在受着千刀万剐一般。我每时每刻都想着就此死去好了,偏偏又都活了下来。每当在最紧要的关头,我都觉得自己要熬不过去了,每年死在洗心池里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或许我也将是其中的普通一员尸骸。可是每次想起她时,就好像有了无尽的动力与力量,最终让我还是熬了下来。”
“而熬下来的结果,就是全身的灵力,得到了突飞猛进的进展。未来,只要我有可以和她平起平坐的一天,我就会向她,说出我的心意。”
“这就是我现在情况,所付出的代价。”
“不,不对,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陆天豪红着眼睛,“首先,我要把一个叫张恒远的朱雀副使,给剁得碎碎得喂狗。然后,我要去京师,汴京,把洪太尉家的那个狗奴才管家方达,还有他一门良贱,全部剁碎了喂狗。再把洪太尉家那个贱妇,扔到京城中最下贱最污秽的妓院里,让她受千人骑压,生不如死……”
“生平凡是欺压过我的人,或是眼见我被欺压而闷声不哼的人,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二人话至此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摇摇晃晃,满是醉意。
“你呢,小二,了结了与飞鱼帮的恩怨,你说你是要远游?”
“对,北上,回我老家去看一看,出来太远,老家都忘了什么模样了。还有我们的结义大哥,宋江,去他那里走一走,看一看,似乎也离得不远。如果有可能,也到这个国家最繁华的地方,汴京去看看。”
“不错。我也不愿久憋居在信州这个小地方。在副使位置上历练一段时间,我就会要求到一些别的地方担任分坛正使。”陆天豪信心满满,“小二,虽然以前,我们是杂草,长得高些的杂草,可以我敢保证,我们以后,会是大树,两棵根叶无比繁茂的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