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高惧内,非常惧内。
按杜深所说,刘高今年年近四十,但他由于长年身患皮肤病,身上有恶疮,腐臭难闻,青州城里人,不管有钱的没钱的,地位高的还是地位低的,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受苦。
而这人眼界也颇高,一般人家的女儿,还看不上。
他现在的夫人也姓刘。刘夫人是当地一个乡绅的女儿,相貌秀美,不喜浓妆,正因为如此,别具丽质。
当世有词人,专门做了一首词,赞扬这刘夫人之美:不施脂粉,自然体态妖娆;懒染铅华,生定天姿秀丽。云含春黛,恰如西子颦眉;雨滴秋波,浑似骊姬垂涕。
你看,“云含春黛”,又“雨滴秋波”,把这刘夫人跟西施和骊姬相比,这美貌该有多美?
也正因为如此美貌,刘高一眼就看上了。这刘夫人年纪虽小,但是颇具心计,性格强硬,便对他说,若能做得六品以上的官,便答应嫁他。有了这话,当时还不文一名的刘高大受刺激。
到后来凭借着自己的学问,慢慢地在青州府发迹起来。后来依附着镇魔分殿主田思行,成了清风寨的正知寨后,在青州府内,也算排得上号了。
而刘夫人也是说到做到,真的嫁了给他。嫁他之后,也不介意他身上的恶疮之疾,反而尽心尽力侍奉丈夫,为他求医问诊。
刘夫人本就强势,又兼有这患难夫妻之恩,所以刘高对她是又敬又怕,言听计从。
杜深所说的,就是要打通这刘夫人的门路。只因为刘夫人虽然貌症状,也体贴丈夫,可也有一个很大的缺点:贪财。不但刘家的财权,全部掌管在她手里,而且,有上门送礼送钱的,财物也必须要经过她的手,才能够见到刘高。
而她,对于送上门来的财物,不管钱多钱少,礼轻礼重,一概来者不拒。而对于来人所求之事,不管是什么奸恶邪盗之事,能办的不能办的,该办的不该办的,一概应下,交由刘高处置。
所以,杜深就说有把握,大模大样地通过清风寨前往二龙山。
果然,在送出去一箱首饰之后,杜深就带回了两张通行路引,上面有清风寨刘知寨的通关大印。
看着那两枚鲜红的大印,阮尊若有所思,久久不语。
“少主,过去吧。”杜深在旁提醒了一句。
这时候,他们正在清风寨的军寨下方,前方都是猛恶的群山,群山之间的官道正中,矗立着一座规模宏大的军寨,军寨正门上方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字:清风寨。军寨之上,戒备森严,大量军士全副武装地巡逻着。
在四周的山林中,还建有诸多的岗楼,暗哨,各类防御机关、器具一应俱全。
二人一前一后,随着一些行人,进入了清风寨的安检通道。
官兵检查了他们的通行路引,没有怀疑,直接放行。
离开清风寨一里左右,阮尊回头,望着远方只余下一个轮廓的清风寨,突然神色落寞起来,长叹了一口气。
“少主何故叹息?”杜深问道。
阮尊说道:“我是背负着少年军四条人命的凶手,也未曾改头换面。那清风寨通检入口处的墙边,就贴着我的通缉画像,可是通检官兵只顾看那通行路引,对我的相貌视而不见。宋国之腐坏,以致于如此!”
杜深说道:“宋国之腐坏,并不止这一隅一地。我参加科举多次,每次都有人暗中对我示说,若要上榜,金榜题名,就要多送钱物,送的越多,名次越高,送的越少,名次越低。一钱不送,必然榜上无名。我家中贫寒,多年苦读已经耗尽了最后的家底,实在无钱相送。所以,少主你邀我入灵闻分社,我考虑前程和家境,才欣然答应。”
阮尊叹息道:“国家腐坏至如此,百姓安得不苦啊。”
杜深目光闪动,若有所思。
二人继续向二龙山前行,行过四五十里之外,远远的以见到二龙山了。山顶的天空,就如同火烧一般,布满了彤红的祥云,就像是大片大片的鱼鳞。而在祥云之间,两道龙影般的云样,一明一暗,围绕着一团锦亮的云朵,似是在张牙舞爪地争夺。
“造化真是神奇。”阮尊不禁惊诧说道,“怪不得有这二龙山来历之说,这样的天空异像,任凭是谁,也不得不相信这种说法!竟然真有如龙形的云!”
“天降异象,或许意味着,天下将乱。”杜深若有所指地说道。然后,他又回头看着阮尊,“若天下乱了,少主你,将如何自处?”
“如何自处?什么意思?”阮尊不明白。
“少主来青州之后,所做所为,杜某人一直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望着天空之上的异象,“年少有为,敢做敢当,恩怨分明,悯世怜人。这是杜某人对于少主你的最深感受。”
“杜先生,你可别拍我马屁了。”阮尊笑道,“我只是个不足千人的小镇区区的所谓镇长而已,这镇长还是桃花山自封的,宋国是不承认的。所以,你马屁拍得再好,我也是没有能力如何提拔于你的。”
杜深脸色一黑,不过随即又叹道:“少主你何须掩饰。世人疾苦,你亦是疾苦人出身的人,你胸中想着除尽恶人,为兆万疾苦者换来一个清平世道,虽然此志不曾明言,可是你的一切做为,都再明显不过了。”
“杜先生,我越来,越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了。”阮尊有些糊涂了,这杜深,今天吃错药了?
“少主!”杜深一咬牙,“当今宋国不振,内忧外患,朝廷腐坏。区区三山贼乱,若在太祖之时,光是青州一府军马,已经足以平定。现在,竟然举全国镇魔殿精英之力,围山两月,毫无建树。少年军那两名官员,死于青楼之事,更成为了整个青州的笑柄!”
“镇魔殿本是朝廷有志之士,为挽宋国大厦之将倾,最后的的挣扎。可是,这股力量,现在却在整个宋国各地,忙于与各州府权力争夺,忙于欺上媚下。就连它之中的最后的希望,少年军,也成为了皇帝陛下谋求长生的工具!而不是用来解决内忧外患!”
阮尊恍然一惊。皇帝派少年军到二龙山,确是为了寻求长生之道。这事极为机密,自己也是听几个有背景的战友说起的,这杜深区区一个市井秀才,如何得知的?
发觉了阮尊眼中的疑问,杜深解释道:“少主让属下负责灵闻分社,属下自然兢兢业业,不敢怠慢。在综合各方情报之后,属下判断,皇帝陛下针对二龙山的举动,确实只有一个,那就是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