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金贼的震惊
完颜娄室带着部下回到了冀州。
他和曲端、李彦仙的对峙仅仅持续了几天，本想要等着完颜闍母北上攻打宋军南部，他们两队人马联合起来，直接吞掉曲端和李彦仙，取得一个不错的胜利，为东路战线打开局面。
谁曾想，完颜闍母被刘韐、姚友仲打的丢盔弃甲，逃到了德州。
不过还好，完颜宗弼来了。
他们立即准备对曲端和李彦仙发起突袭。
却不想。
又接到了来自于完颜宗翰的命令，拔离速战死，速速回冀州设防。
拔离速战死？
这个消息对于完颜娄室和完颜宗弼而言，都是晴天霹雳。
拔离速可是完颜宗翰帐下一等一的悍将，身经百战、每战必冲锋在前，上阵之后，无人能敌。
如此悍将竟然战死？
完颜娄室也顾不上震惊，立即由突袭变成回急行军，在冀州前设防。
也等到了从巨鹿撤回来的完颜宗翰。
“报，大将军，粘罕元帅回来了。”
完颜娄室立即起身，道：“快去迎接。”
完颜宗翰似乎苍老不少，双鬓也有了银丝。
完颜娄室、完颜活女等一手放在胸前施礼说道：“参见元帅。”
到了营帐内。
完颜宗翰让亲卫等在外面守着。
只有完颜希尹、完颜娄室、完颜活女、完颜达赖，还有坐在首位的完颜宗翰五人。
完颜宗翰说道：“巨鹿一战，是本帅轻敌了。”
“拔离速战死，是本帅的错。”
不过，站在这里的四人并没有责怪完颜宗翰，粘罕可以说是金国开国第一功臣也不为过，为阿骨打南征北战，也为本朝开疆扩土。
宋军突然之间的强势，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放弃隆德府、又放弃了太原府，直接南下，到了德州这边，确实是一个错误。
如若知晓宋军战斗力突然强盛起来，他们必然会选择防守，慢慢地消耗。
他们现在的战略有着很大的问题。
只不过，他们可没有那个底气去责怪完颜宗翰。
而完颜宗翰故作平静的语气中，隐含着难以掩饰的焦虑。
这背后不是对宋军的焦虑，而是对金国朝堂政治的焦虑。
他是大金的战神，是西路元帅，是大金元帅中声望最高的人，却把仗打成这个局面了。
他甚至已经想到朝堂上那些主和派的嘴脸，尤其是完颜宗磐，他必然会站出来搞事情。
完颜宗翰继续说道：“与我交手的是宋国皇帝的禁卫军，这支军队比俺想象中的要强悍。”
“根据本帅的探查，宋军应该组建了铁甲步兵军阵。”
“宋人也会用骑兵了？”完颜娄室语气有些凝重。
记得以前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磐两人就是主和派，声称大金要灭宋很难，大规模不断对宋朝用兵，只会让宋朝越打越强。
长此以往，便消耗了大金的财力、兵力。
而大金潜在的隐患还有西夏，以及草原的蒙兀人。
完颜宗望说汉人武德充沛这个论点，是被主战派们不屑一顾的。
但现在看来，完颜宗望的说法未必是错的。
完颜宗翰此时是完全意识到，宋军的军力正在逐渐增强。
从平阳、晋城、隆德府、邺城、巨鹿的几次大会战，都可以看出端倪来。
完颜宗翰不想影响了大军的士气，又接着道“不过，俺们也不是无路可退你，赵宋那边有一个郓王派了使臣过来，说是让俺支持他来当赵宋的皇帝，他要和俺们议和，还要把河北三镇让出来。”
完颜娄室等人立即提高了精神，看向了完颜宗翰。
从去年十一月到现在，他们是节节败退，所以，在他们看来，最大的问题便是那东京城内的赵宋皇帝赵桓，就是因为这个皇帝死守东京城，又写出邸报来，坚持死战，还说什么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话来，才激发了宋军将士们的血性。
如果，如果那赵宋皇帝真的换了人的话？
战局或许真的会出现转机。
完颜宗翰说道：“只不过，想要支持此人当上赵宋的皇帝，怕是有些难，俺们现在这情况，又该如何支持？”
完颜希尹沉思片刻，站出来道：“大帅，俺有法子。”
完颜宗翰道：“说来听听。”
“俺们可以写邸报，说只要是那郓王当皇帝，俺们就直接退兵，从此和赵宋世代交好，开启互市。”
“再写那赵桓无意和大金议和，乃是暴君，不顾赵宋将士们的死活，不顾赵宋百姓们的安宁，不顾大金和赵宋两国之间的情谊。”
“当初，大金和赵宋可是有着盟约，一起灭了辽贼。”
“如今赵宋的皇帝赵桓却把大金看做是死敌，伤了双方之间的和气。”
“当初正是因为赵桓的胡作非为，才让俺们如此生气，才会南下兵围东京城，却并非想要和赵宋为敌，而是讨一个说法。”
“除此之外，也可以派遣使臣，去赵宋，帮助那郓王夺位，也可刺探一些情报。”
“好！”完颜宗翰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就以你的这个法子来，写邸报，谴责那赵桓的不是，再派遣使臣去刺探一下赵宋的情况。”
他刚说完，外面传来声音：“殿下，武城宗辅副元帅传来军报！”
完颜宗翰一听说宗辅的军报送来了，立刻起身，神色沉重无比。
完颜宗辅镇守在武城，便是要支援西边的太原府，也可以南下支援德州，算是一支后军，可以随时支援两边。
如今，完颜宗辅送来军报，那就一定是太原府的战报了！
而太原府那边……。
完颜宗翰连忙接过战报，看完宗辅的军报，脸上的笑容凝固住，然后慢慢阴沉下来，最后变得铁青。
完颜希尹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帅，怎么了？”
完颜宗翰突然剧烈咳嗽，一口血喷了出来，接着一头栽倒下去。
“大帅！”完颜希尹连忙扶住完颜宗翰，“来人！快来人！”
完颜宗翰本身就因为拔离速的战死而急火攻心，如今得知太原府失守，高庆裔被活抓，又是急火攻心，昏死过去。
完颜宗辅因为此前抢夺东路大帅帅位的事情，已经是戴罪之身，要不是完颜宗干从中周旋，完颜吴乞买又想要用他继续对抗完颜宗翰和完颜杲，怕是早已经被砍了头。
他倒好，把太原府失守的事情，全部给摊到了完颜宗翰的身上，给上京城，送去了一封战报。
战报上面，写了完颜宗翰专权，让高庆裔这个细作驻守太原府，自己跑去河东路，结果，被宋军围困，导致太原府失守了，他连支援的机会都没有，仅仅是几天时间，宋军就收复了太原府。
还把东路的情况描写的非常不堪，连完颜宗磐未能渡河，都是完颜宗翰拖了后腿，没有攻打西路，没有攻打隆德府的宋军，没有牵制宋军，以至于宋军都去支援河东路，这才导致完颜宗磐未能成功渡河。
一时间，东线的战况震惊了整个金国朝堂。
十万大军崩溃，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此前，完颜宗翰上报，让金国朝堂一致认为东线是最好打的，因为东线的宋军底子很薄弱，没有雄厚的兵力，再加上，后边就是淮河，乃是赵宋的粮仓，只要是抢了粮仓，赵宋必定灭国。
现在看来，这一估计是错误到姥姥家了。
东线到底有多少宋军？
这关系到要不要派兵支援东线的问题。
可没过多久，也就是宗辅的军报到达上京后的第十二天，冀州也传来了急报。
太原府失守在上京已经卷起千层浪，冀州又传来这两条急。
这两条急报每一条，都比东线十万大军崩溃还要严重！
第一个，完颜宗翰攻打滑州失利，拔离速战死，完颜银术可攻打邺城失利，耶律马五重伤。
第二条，完颜宗翰急火攻心，两次吐血昏迷。
完颜宗翰是谁？
是全军统帅啊！
是大金朝堂坚定的灭宋派！
是大金建国第一功臣。
当年灭辽之策便是宗翰献给阿骨打的，且在灭辽中战功赫赫。
这一次南下伐宋，宋朝北边军镇被一扫而空，河北两路、河东路大量汉人被俘虏到金国。
财宝、牲畜、工匠、武器、宋将，更是数不胜数。
这些都大大增强了金国国力。
还俘虏了不少河北的宋人充当奴隶，开始建设上京城，以及燕山府的燕京城。
大金已经打算把燕京城当做是南京，成为他们第二个最强的京城。
而太原府则是西京，如此一来，也可威逼西夏。
可以说，宗翰在女真人心中的地位，甚至是超过金帝完颜吴乞买和完颜杲的。
然而，当战报接连地从南方传到了上京城，传到了尚书台，传到了完颜吴乞买的手中的时候
这些消息，让金国朝堂感觉有些不真实。
就在去年上半年，他们还将大宋朝摁在地上来回摩擦，大宋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但今年，一下子整个局面仿佛都发生了惊天改变。
接下来，大金的朝堂从争论到底是打东线还是打西线，变成了到底要不要给前线增兵。
大金要继续打，肯定还有非常充足的兵源。
关键是，他们必须要报仇，不能就这么偃旗息鼓，就这么算了。
以后，还怎么服众呀？
完全是把太祖的脸面都丢完了。
完颜吴乞买就算是有一些想要和大宋议和，现在估计也不太可能了。
可是，既然要打。
那又该如何打？
粘罕这等战神都接连失利了啊！
当然，完颜宗翰为了挽回自己的颜面，也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更为了报仇，他还是在战报中说了自己的一些看法。
继续打。
完颜宗翰的信里面就分析了目前的情况，他认为宋朝虽然做出了几次有力反击，却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只要现在再继续投入兵力，继续打下来，别说陕西诸镇，河北两路、河东路，京东两路，甚至两淮都能打下来。
所以，宗翰在这封信里，其实是分析时弊，说服大金国主完颜吴乞买继续增兵，趁宋朝现在消耗打，坚持打！
他的这个观点，也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
不仅仅是完颜宗翰想要报仇，完颜吴乞买也不允许在自己的统治内，发生这种丢面子的事情。
必须在自己的统治时间内，拿下大宋，完成超过太祖灭辽的伟大功绩。
“朕已经派御医前往。”
完颜宗干连忙道：“陛下圣明。”
完颜吴乞买则是看向了完颜杲，问道“斜也，你怎么看这件事？”
完颜杲回道：“粘罕说得有道理，宋朝虽然打了几次反击战，看似占据了优势，实则消耗颇大。”
“臣从去年便派了许多细作到河北两路、河东路，勘查那里的民情、军情，以及调查那里宋朝官员的情况。”
“得到了三个消息，第一个，便是那河西路、陕西路其实人烟稀少，西军也都去了东路，如今的西路兵力少。”
“若是俺们能够说服西夏出兵，自是可以用来牵制宋军。”
“二、官员对宋廷缺乏信心，不相信宋廷能守住，不少官员都向臣的人表露过有意愿投靠我大金。”
“那郓王赵楷还派遣了使臣前来，说服俺们支持他上位，成为赵宋的皇帝。”
“俺觉得这也是一个机会，先和赵宋议和，又能换了那个一力主战的皇帝。”
“那赵楷能在这时候，还想着割地赔偿，还想着上位，必然是一个目光短浅之辈，以后真要是成为敌人，也不会和现在这个赵宋的皇帝一样，让俺们损失重大。”
“第三个消息便是河北三镇的大量难民涌入黄河以南，对黄河以南的民生秩序会有很大的冲击，让宋朝内部进一步混乱。”
“此三点，对赵宋都有巨大的打击。”
完颜吴乞买听完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好，战事到了如今，大金自然无退兵的说法，俺其实也支持增兵。”
“那出使西夏的人，你们可有人选？”
完颜宗干主动站出来道：“陛下，臣愿出使，劝说西夏出兵河源，攻打赵宋的陕西路，以牵制赵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