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吓了一跳,回头。
是顾词初。
还以为谁呢,郁墨夜提起的一颗心放下,却瞧见顾词初站在门后边一脸凝重地看着她。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髹。
“怎么了?”她疑惑开口。
顾词初轻抿了唇,没有做声,只是朝她走过来,然后在她面前的桌案边坐下,表情依旧凝重,看得出心神不宁。
见她如此,郁墨夜也不知道她是在犹豫,还是有难言之隐,只得再次相问:“出了什么事吗?”
顾词初又静默了片刻,才哑声开口道:“扳指是我的。”
或许是因为紧张到了极致,都忘了自称“妾身”,而直接用的“我”。
郁墨夜闻言,呼吸一滞,愕然睁大眸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的?”
顾词初蹙着秀眉,无声点头。
“所以,萨嬷嬷是你杀的?”郁墨夜犹不相信。
“不是,”顾词初紧声否认,“不是我杀的。”
“那为何你的扳指会在萨嬷嬷手上?”
“那夜,王爷让我去太医院拿些治腹泻的药,我途径浣衣局,想起下人们曾说浣衣局的管事嬷嬷以前是王爷母妃的贴身婢子,王爷失忆,妾身就想着看萨嬷嬷能否帮到王爷,便进去了浣衣局寻萨嬷嬷。”
“院子里没有人,我喊了两声也无人应,却突然发现躺在水桶里的萨嬷嬷,当时我并不知道是她,还以为是哪个宫女,我上前唤她,对方一动不动,我探了鼻息才知道,对方已死,我当时吓坏了。”
说到这里,顾词初的声音有些薄颤,一双水眸里还带着未褪去的惊恐,似乎想到了当时的情景。
微微定了定神,她才继续。
“我担心惹祸上身、被人怀疑,所以就趁还没被人发现,就赶紧离开了浣衣局。还以为侥幸避过,却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我的扳指竟掉在了那里。”
“其实,当我后来发现扳指不见了,我就一直担心,恐是掉在了浣衣局,这几日风平浪静,我还以为是我多虑了,扳指掉在了别处,没想到最终……”顾词初皱眉叹息。
郁墨夜也拧起了眉,刚刚还在庆幸搜府什么都没搜出呢,这一转眼,扳指竟然还是顾词初的。
顾词初的话她不怀疑,以前她们两人怎样的相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段时日下来,顾词初对她照顾有加,且也未曾给她什么压力。
而且顾词初这个人吧,性子沉静内敛、贤能聪慧,不比锦瑟,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着急成这样。
再说,不小心将随身之物掉在现场的事,她也干过。
那夜,帝王赐给她的那顶黑色面纱就掉在了那里。
只不过,面纱的困境帝王那日已经帮她解决,而如今扳指的困境,显然棘手得多得多。
忽然,她想起一件事。
“你进去浣衣局的时候,萨嬷嬷已死,然后你的扳指掉在了那里,为何扳指会戴在萨嬷嬷的手上?”
总不至于萨嬷嬷死而复生或者她的鬼魂给自己戴的吧?
“我也不知道,”顾词初有些茫然地摇头,“或许是有人栽赃陷害……所以……现在完全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郁墨夜也觉得甚是头痛。
看来她一直以来的担心是对的,她就是预感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果然。
“幸亏他们在王府里面没有搜到那什么贡墨,虽然你是岳国人,我在岳国为质,扳指为岳国之物,可断案终究是要讲证据的,他们没有搜到,就不得轻易给人定罪。”
郁墨夜侥幸地想,若一直找不到有力的证据,他们也不能怎样。
顾词初秀眉更加拢紧了几分,“那贡墨是我们在岳国时所用,他们在王府里自然是搜不出,只是……”
咬了咬唇,她望向郁墨夜,“只是王爷有所不知,那个扳指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扳指的图像其实是可以活动的,只要找对那个角度。他们现在没有发现,是因为还没碰到那个角度,一旦发现,就会发现图像下面刻的‘顾’字。到时……”
郁墨夜眉心一跳,“扳指上刻着你的姓?”
“嗯。”顾词初颓然点头。
郁墨夜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
他们没有搜到贡墨,自然会再细细研究那枚扳指,打开图案必定是迟早的事。
到时,那才叫证据确凿、百口莫辩。
顾词初是她的王妃,两人的命运早已经紧紧地系在了一起。
现在该怎么办?
想起那个男人的话,男人说,到时,证据确凿,谁也帮不了她。
所以,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是么。
郁墨夜低低叹:“但愿他们发现不了那个打开的角度。”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为今之计,只有在他们打开图案之前毁掉那枚扳指。”顾词初微微敛了眸光。
“如何毁掉?”
“偷。”
******
翌日一早,帝王口谕就下到了各个王府。
说是中楚国来访,特在长乐宫摆午宴为其接风洗尘,让各府王爷需到场陪同。
郁墨夜头又痛了。
她最怕进宫啊,参宴啊,面圣啊等等这些。
似乎每一次都没好事。
哎,好想不参加。
只是,她病也装过,中邪也装过,不知再以何借口不参加?而且,昨日还生龙活虎地在宫里出现过,也不好瞎装。
郁闷地坐在那里,搜肠刮肚、想破脑袋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眼见着时辰差不多了,她只得草草收拾了一番自己,硬着头皮进了宫。
昨夜一直想着顾词初扳指的事,几乎没有合眼,她有些怏怏的。
低着脑袋,没精打采地走在宫道上,迎面就碰到了带人巡视的禁卫统领霍谦。
霍谦跟她打招呼:“四王爷。”
“嗯。”她心不在焉地应着,忽然想起对方是萨嬷嬷案件的负责人之一,连忙换了一副嘴脸,借故搭讪道:“霍统领辛苦了。”
霍谦有些不好意思,“王爷谬赞,分内之事而已。”
郁墨夜笑笑,假装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做出猛地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顿住脚步。
“对了,昨日本王后来有事,未能在府中等你们搜查结束,不知如今有没有什么新进展?毕竟多少牵扯本王,本王也希望能尽快水落石出,本王好彻底脱了干系。”
霍谦摇摇头,“暂时还没。”
“扳指还在刑部研究吗?”
“没,太后娘娘说要看看,已经送到凤翔宫去了。”
郁墨夜眸光微微一敛,在太后那里?
“哦。”她应了一声,举步离开,脑中却不免思忖开了。
昨夜她也想过,顾词初说的“偷”未尝不是一种办法,虽然很难,也甚是冒险,可,似乎除了如此做,再无其他途径可行。
虽然顾词初一再说是她闯的祸,她自己会想办法去偷。
但是,她连进宫的机会都少,如何去偷?
而且,事已至此,谁闯的祸已经不重要了,后果她都要一起承担。
所以,这个重任就只得落在了她的头上。
在凤翔宫,在太后宫里,应该比在刑部好偷点吧?
今日午宴,太后应该也会出席,她能不能借此机会潜入凤翔宫呢?
好头痛。
******
如同上次给她接风的宫宴一样,此次宴席也摆在长乐宫。
所不同的是,她上次是夜宴,这次是午宴,另外,此次是对外国宴,攸关一国脸面,所以排场大得惊人。
老远就闻见丝竹声声、宫乐袅袅,好不热闹。
长乐宫宫里宫外也被布置得焕然一新、金碧辉煌。
因为她是掐着最后的时辰来的,所以,她到的时候,已经很多人都到了。
九王爷郁临归跟十一公主郁书窈就朝她招手:“四哥,四哥坐到这里来。”
难得有几个认识的,她也欣然。
笑着走过去,跟两人打了招呼,便在郁临归边上的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
想起那日扇了这厮一巴掌,她甚是过意不去,“九弟的脸没事吧?那日实在对不住。”
郁临归全然不以为意,笑着摆手,“没事,没事,只不过,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掌掴,有点不习惯。”
郁书窈听完经过,笑得不行,“弟弟被哥哥打,不丢脸,不丢脸。”
“要不,你也让四哥教训教训,妹妹被哥哥打,同样不丢脸。”郁临归打趣郁书窈。
“啊,不要不要,我才不要!”郁书窈双手捂着小脸,似乎郁墨夜真的要打她一样,噘着嘴娇嗔道:“我是妹妹,我是最小的妹妹,你们这些哥哥们要爱护我、心疼我,哪能打我?”
瞧着她的样子,郁临归跟郁墨夜也都笑了。
气氛很是融洽,郁墨夜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些脉脉温情。
心中稍感欣慰的同时,她不禁想,郁临渊也是他们的兄长,同为手足,似乎在他的身上就是感觉不到这些。
就因为身份不同,他是君临天下的帝王吗?她不知道。
人陆续到齐,郁墨夜感觉到有谁的目光老是盘旋在他们这边,下意识地看过去,就看到了锦衣华服的男人。
她认识,那夜宫宴介绍过,是五王爷郁临旋。
见她看过去,对方薄唇一勾,朝她似是而非一笑,笑得她心头一瘆,只得点点头,算是示意招呼。
见对方收了目光,郁墨夜也不放心上,跟郁临归和郁书窈又闲扯了须臾,两人又对着她破皮结痂的唇打趣了一番。不多时,就听到太监尖细的唱喏声:“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这次连皇后秦碧也来了,可见对中楚的重视。
郁墨夜抿了抿唇,随众人一起起身离席,跪地行礼。
山呼万岁千岁的声音。
帝王凌厉目光一扫全场,扬袖,示意众人平身。
三人于前台落座,大家也起身归席。
郁墨夜坐下后,抬眸朝上看去。
太后坐于帝王右侧,一脸惯有的雍容华贵,皇后坐于帝王的左侧,一副母仪天下的浅笑盈盈。
帝王……
郁墨夜正看向帝王,就直直撞上他轻扫过来的目光,郁墨夜心尖一抖,连忙低头避开。
不知为何,眼前竟浮现出昨日他只裹一条浴巾的样子,两颊一烫,她低骂了自己一声。
“四哥怎么了?”边上郁临归悄声问她。
她惊觉自己失态,连忙摇摇头,表示没事。
屏掉脑中乱七八糟的,她开始思忖正事。
太后来长乐宫了,宫里的大部分宫女太监也都调拨到长乐宫来服侍了,应该是最好下手的时机。
只是如何脱身呢?
正凝神想着,又突然被通传太监尖细的声音拉了回来。
中楚国的使臣入场了。
男男女女竟有不少人。
郁墨夜满脑子都是顾词初的扳指,根本无心场上,也没去听双方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都是些场面上的话。
中楚国的人在安排好的席位上落座,午宴开始。
瓜果飘香、酒香袅袅,帝王扬袖,助兴的歌舞走起。
帝王瞥了王德一眼,王德上前,将台上三人杯盏斟上酒。
帝王举杯,全场同庆。
宫乐悠扬清越,舞姬妖娆风情。
郁墨夜却坐立不安。
眼见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怎么办,怎么办?
又是一场歌舞毕,中楚国为首的那个使臣从座位上起身,对着帝王抱拳:“感谢大齐陛下的精心款待,为表谢意,我中楚也献丑表演个节目,给大齐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以及在场的诸位助助兴。”
场下不免传来一阵唏嘘。
能出现在此次宫宴上的人,都是大齐有头有脸的人,除了帝王、太后和皇后,不是高官重臣,就是王爷公主。
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对中楚国使臣此举自是心知肚明。
说什么献丑助兴,其实就是炫技。
说白,两国邦交历来就是如此,双方看似谦逊祥和,其实私下都在暗比暗斗。
毕竟这攸关一国脸面和荣誉。
看来,中楚是有备而来。
既然提出了,大齐也不会小气拒绝,帝王郁临渊含笑应允:“谈何献丑,贵国千里迢迢能来我大齐表演,是我大齐在场各位的福分,请吧!”
帝王雍容扬袖,风姿阔绰。
中楚使臣礼貌致谢,然后,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国带来的节目。
“相信诸位也有所耳闻,我中楚盛产胭脂水粉、螺黛和香料,可诸位可能有所不知,中楚最擅长的是将这些东西运用到极致,今日就是想献丑让大齐一睹我中楚的化妆之术。”
化妆之术?
场下再次传来一片低低的哗然。
的确,女子用的擦脸的香粉胭脂、描眉的螺黛、熏身的香料,中楚是闻名于各国,所以,这被吹得更高的化妆之术,大家还真是想见识一番。
帝王依旧轻勾唇角,优雅扬手:“请!”
使臣便示意随从众人。
几人起身,为首一人对着前台一鞠:“请容我们出去略做准备。”
帝王含笑点头。
男男女女几人离席,走了出去。
毕竟宫宴也已经进行了好一段时间,在场的不少人也正好借此空档离席出去方便。
郁墨夜眸光一亮。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我去一下恭房。”跟郁临归和郁书窈打了声招呼,她也起身离席。
顺着席间而走的时候,眼角余光瞧见前台上正与太后聊着什么的帝王忽然抬起眼梢朝她看过来。
心跳徐徐加快,她佯装没有看到,强自镇定,快步出了长乐宫。
长乐宫外面不远处的亭子里,被拉起了帘幔围住,是中楚国的那些人。
视线被挡,也不知道那些人在里面弄些什么玄虚,想来无非就是擦香抹粉化妆,不想被人看到。
她也不关心。
还有不少人去往长乐宫后面的恭房。
见没人注意到她,她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身子一矮,就闪身进了宫道边上的花树林。
脑子里只有一个意识,去凤翔宫,找扳指,偷到手,速战速决。
只是,就这样大摇大摆进凤翔宫肯定不行,虽然不少宫人来了长乐宫,但凤翔宫里肯定还有人留守。
要怎么做才好呢?
她一边疾步而行,一边快速思忖着对策。
调虎离山?
怎样调虎呢?
又或者乔装易容?
根本没有条件。
就在她又急又烦又紧迫又凌乱的时候,透过花树林的缝隙,看到几个宫女在一个嬷嬷的带领下朝一个方向而去。
嬷嬷边走边发着牢***和号施令。
“太后娘娘交代过,在宫宴结束之前,必须将这次中楚献上的花草盆栽全部搬进凤翔宫摆好。这人都去了长乐宫,就留我们几个,人手怎么够?人家可是一大马车运到尚花局的。不行,香草,你再去喊几个宫女来一起搬!”
“去哪里喊?”叫香草的宫女甚是为难。
“随便哪里喊,见到无事的宫女叫喊上好了,太后娘娘交代的事我们可不能怠慢!”
“好吧。”香草有些无奈,却也没有办法,极不情愿地应了声,就跑开了。
郁墨夜看在眼里,也听在耳里,心念倏地一动,是不是机会来了?
这些人去尚花局搬花,搬去凤翔宫,借摆花之机正好可以不动声色找扳指,再好不过的良机。
只是,只是,那个嬷嬷让去喊的是宫女,而她是……
若是喊个太监也好办点,她可以扮作太监,可如今……
怎么办?怎么办?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一时间有千百个念头从脑子里一哄而过,她心一横,直直奔向不远处的浣衣局。
不管了,偷扳指要紧。
如果小命都没有了,其他一切都是空的。
上次入过一次浣衣局,她很清楚里面院子里肯定晾晒着很多宫女的衣服。
果然,竹竿上一片。
且,天助她也,院子里此时正好没有人。
在门口她戒备地环顾了一圈,悄声闪入,就近扯了一套便逃。
在附近的恭房里快速将身上的男装换下,穿上宫女服,又解了头顶簪公子髻的发带,凭着感觉将长发盘成宫女的发髻。
所幸宫女的发髻相对来说,还是属于比较简单的,要是梳顾词初、锦瑟还有那些嫔妃的发式,打死她都不会。
可饶是如此,因为从未盘过女子发式,所以,她还是折腾了很久。
直到马马虎虎还算满意,她又将换下来的衣袍放在恭房上方的梁柱上藏好,拿出帕子将自己原本刻意画粗的眉快速擦淡擦细了些,她就连忙出了恭房。
时间紧迫,顾不上太多了。
她有的放矢地朝尚花局的方向而去。
尚花局外面,嬷嬷带领几个宫女正在将花搬出。
她连忙放慢了脚步,做出一副无所事事正好路过的样子。
果然,嬷嬷一个抬眼就看到了她,然后朝她招手:“你,过来,一起搬!”
“是!”
郁墨夜捏着嗓子,让自己中性微哑的声音硬是憋出了几分脆生,然后屁颠屁颠跑了过去。
******
此时的长乐宫,是另一番景象。
中楚使臣再次起身,对着前台三人抱拳:“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帝王颔首,“嗯,那就开始吧。”
全场静谧。
使臣转眸看向门口,准备拊掌,忽然想起什么,又顿住,转首再次看向帝王,“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也为了更加有趣,请陛下允许借几个宫女给我们!”
宫女?
要宫女做什么?
场下一片低低的议论。
帝王凤目轻扬,略略一扫全场,场下顿时四寂。
“当然,请便!”帝王扬手指了指全场众多婢女,应允。
使臣笑着摇摇头,“抱歉,已经出现在殿中的面孔不要,需要再找一些,然后跟我们的人一起入殿。”
这么麻烦!
不过,也因为使臣的故弄玄虚,众人越发兴致浓郁。
太后和皇后互相看了看,齐齐看向帝王。
帝王面色沉静,吩咐立于一旁的王德:“去另找几人给他们。”
“是!”
王德领命,带了几个太监出了门。
这厢,郁墨夜抱着花盆,与几个宫女一起在嬷嬷的带领下前往凤翔宫。
心里一片雀跃,脚步就特别轻快。
然,也不知哪里出来的小太监突然将她们拦住:“先将花盆放下,全部随我去长乐宫!”
几个宫女怔住,全部看向嬷嬷。
郁墨夜听到说去长乐宫,更是瞬间变了脸色。
嬷嬷皱眉,刚要说话,小太监就连忙补充道:“快,皇上的命令呢,还愣着干嘛?花盆等会儿再回来搬。”
皇上?
郁墨夜眉心一跳,这,这……
听到说是皇上的命令,嬷嬷也不敢怠慢,连忙吩咐几人:“先放下,靠边放着,等你们回来再说。”
虽不明所以,几个宫女还是依言照办。
郁墨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慌了神。
什么情况?
这是个什么情况?
将手中花盆放下,她忐忑不安地跟着几个宫女一起机械地往前走着。
刚刚还雀跃不已的心,此刻已是乱作一团,她只觉得自己的脚都软了,每一步落下去,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使不上力。
不行,她不能进去。
就算她现在是女装,就算她将粗眉擦淡了些许,可她的脸还是她的脸啊,一旦被认出,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现在,逃?
就在她故意放慢脚步,准备趁人不注意开溜的时候,小太监回头斥她:“动作麻利点,做什么拖拖拉拉的?”
郁墨夜很是郁闷,只得加快了两步。
怎么办?长乐宫近在眼前。
对,装着要去恭房如厕。
常言道,人有三急不是。
当机立断,这般想着,便这般行动。
眉心一皱,她以手捂上自己的腹。
可刚打算呼痛开口,前方就传来王德的声音:“快,快,大家等着呢。”
郁墨夜呼吸一滞,便生生将要说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王德认识她,她怕一出声,反而引起他的注意,适得其反,只得低头走路。
就这样逃也没逃掉,借故也没借故掉,顷刻抬头,发现竟然已经到了长乐宫的门口。
门口站着一排宫女。
到底什么情况?
郁墨夜攥紧了手心,悄声问带她们来的那个小太监:“敢问公公,可知让我们来长乐宫做什么?”
小太监摇摇头,一副也不知的样子。
这时,一个中楚国装扮的女人朝她们几个宫女招手:“快过来,站到她们一起来!”
众目睽睽,郁墨夜只得随几人一起加入了那一排宫女的行列。
那一刻,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她要不要那么霉,扳指没偷到不说,凤翔宫的门都没入,如今还被抓到这里来,以女儿身的样子。
她完了。
******
长乐宫里面,中楚使臣再次出声:“好了,一切都准备就绪。”
帝王微敛了目光,太后和皇后轻抿了唇。
场下众人凭息以待。
使臣拊掌,对着门口朗声道:“进来吧!”
一排宫女在一中楚女人的带领下依次缓缓走入。
当宫女们熟悉的装扮入眼,静谧的长乐宫瞬间响起一片低低的哗然。
这不都是他们大齐的宫女吗?
中楚国搞什么名堂?
皇后秦碧也稍显诧异,疑惑的目光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帝王。
太后眼波微动,神态自若。
帝王面色极淡,只凤目轻扬,静看着这一切。
待一众宫女走到大殿中央表演歌舞的地方,带领的那女人便让大家停了下来。
众人都不知这中楚国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一个一个稍显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解惑。
中楚使臣自是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唇角勾起一抹略带得色的笑意,他徐徐开口:“化妆术的最高境界,除了能扬长避短,将一个人由丑变美之外,还能改变人五官的轮廓、棱角的圆润与尖锐、气质的硬朗和柔和,换句话说,就是可以将一个女子的脸通过化妆,硬化成一个男子的脸,亦可将一个男子的脸通过化妆,软化成女子的脸。”
众人闻言,再次一片唏嘘。
帝王依旧眉眼淡淡,扬目轻睇。
中楚使臣睨了一眼高座上三人的神色,继续道:“如诸位所见,此刻站于殿中的这一排宫女,其实并非全部宫女,是,里面有几个是我中楚的人,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里面有几人实则是男子。”
啊!
全场一片哗然。
帝王眸光微敛,太后依旧神色不动,只有皇后秦碧难以抑制地表现出惊讶和好奇的表情。
“这几名男子都已被我们通过化妆柔和了脸部线条和五官轮廓,如此混于一堆宫女之中,大家能将他们识出来吗?”
众人到这时才恍然大悟。
难怪要找宫女,难怪不要已经出现在长乐宫里的面孔,原来是做此用处。
不得不承认中楚的化妆之术,的确有其过人之处。
而且,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所以在人员的选定上已经做了周全的考虑。
纵观下来,并无身材特别高大威猛的,于是,全部女装这么一排一站,还真的一时难辨雌雄。
但是,难辨也得辨。
说白,中楚看似献技,实则炫技,若大齐真的辨识不出,那么在这一场没有硝烟的两国暗战中,中楚就完胜。
跑到他们大齐的地盘上,让大齐颜面尽失,传出去还不得被各国笑话。
攸关国之荣誉,且也攸关个人荣誉,试想,若是替国争光,必会受到嘉奖,而若是替国丢脸,那么……
所以众人也不敢怠慢,皆纷纷屏息看去。
郁墨夜站在倒数第二个,低眉顺目,略略垂着首,一颗心慌乱到了极致,脑子里也早已一片空白。
若不是紧紧攥着手心,指甲嵌入掌心的痛感让她强自镇定,她想,她可能已经站立不住。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会直面这样的困境。
似乎所有倒霉之事都摊在了她的头上。
正好她换了女装,就被逮到了这里,逮就逮,竟然参与的还是有关是男人还是女人的辨识。
这问题有多严重,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老天要不要这样对她?
此刻的她,就像是入人刀俎的鱼肉,只能听天由命,自己无能为力,也无任何退路。
唯一庆幸的是,宫女人多,她站于队伍的尾末,不易引起注意。
她只希望,不被发现,快点结束。
其实有些人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判断,但是,因为答案分量太重,错与对只一念之间,可影响却是地与天的区别,所以,都不敢打无把握之战,一个一个保持着缄默。
帝王气定神闲坐于龙座,却也没有做声。
见众人如此,中楚使臣唇角的弧度越发浓郁了几分,他笑着打破沉寂。
“这样站着,可能大家视线受阻,看不真切,这样,让她们缓缓走起来。”
一边说,他一边用手示意领队的那个女人带着大家以打圈的方式走动。
如此一来,就可以确保每个人都进入众人的视线。
听到这里的时候,郁墨夜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那一刻,她是真的希望自己能晕过去。
晕过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一了百了。
然,人生就是这样残酷,连想晕都没能让她如愿。
队伍开始缓缓走了起来。
---题外话---灰常感谢所有继续陪着素子的孩纸,素子鞠躬谢过,谢谢你们不离不弃,请相信素子,一定会尽全力带给大家一个不一样的故事,让你们能笑着哭,亦能哭着笑。【另,今天还有一大更,素子在赶着码,孩纸们下午来看,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