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师是几日后。
一路上还算顺利,就是在山下接王德的时候,跟王德搞岔了,等了王德一个多时辰,其余并未发生什么事。
不想让人怀疑,她后来也都是跟顾词初同车,没再陪帝王一起偿。
当接到太后已经命人准备了宫宴庆祝他们的凯旋,也为他们接风洗尘的时候,郁墨夜头又大了撄。
上次江南回朝时也是,凤翔宫家宴,太后发飙,如今她还历历在目,若不是郁临渊机智、巧舌应对,不知会怎样呢?
这次还不是家宴,而是宫宴。
宫宴就是后宫所有的主子都会参加。
最重要的,上次在太后的眼里,犯事的人是郁临渊,是他同意陈落儿和她大哥乱.伦同墓的。
而这次,是她。
太后原本就觉得,郁临渊亲自去天明寨就是她害的,现在又出了他替她挡银针中毒之事,她更是难逃其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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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
他们一行人到的时候,太后以及皇后秦碧,还有后宫的一众妃嫔早已经候在了那里。
最前方的主座上,中间是帝王的龙椅,右边坐着太后,左边坐着秦碧。
两人皆一身吉服,盛装盛容,雍容华贵。
下方两侧罗列而坐的是妃嫔,一个一个也是打扮得一丝不苟、明艳动人。
帝王带头走在前面,众人起身行礼。
而帝王却是直直走向太后,跟太后行了个礼后,才让众人平身。
自己一撩衣摆,坐于龙椅上。
郁墨夜带着顾词初挨着郁临归的边上坐下。
见众人落座好,手执拂尘立于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孔方躬身询向太后:“娘娘,可以开始吗?”
太后“嗯”了一声。
孔方便扯着尖细的嗓子唱喏:“开宴——”
说实在的,郁墨夜很是意外。
她都做了挨训的心理准备呢。
挨训还是小的,要是真治她罪,她也没得办法,毕竟天子差点为了她而死,这是事实。
可现在,竟然直接开宴?
一群宫女手端托盘鱼贯而入,整齐有致地给各席间摆上瓜果、糕点、美酒、菜肴。
整个长乐宫瞬间香气四溢。
孔方又朝一侧早已候命的几名乐师一示意。
顿时,瑶琴声声、丝竹切切,悠扬的曲调缓缓响起。
突然,众人只觉头顶一暗,有光影投下,纷纷抬头。
赫然是两条烟纱。
长长的蓝色烟纱,如雨后的天空,如湛蓝的海面,在大殿的空中铺展蔓延。
众人错愕。
郁墨夜亦是惊奇。
就连帝王都微微眯了眸子。
所有人都循着烟纱飞来的方向看过去,是门口。
烟纱是从门口而入,视线能及的范围之内,只见烟纱。
可只片刻,头顶的烟纱又被快速收回,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门口。
一丝痕迹都没留下,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幕是错觉。
就在大家疑惑之时,一女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袭蓝裙,身姿曼妙,边轻盈而入,边随着乐声甩出两袖。
如海浪一般翻动的烟纱再次萦飘过殿中,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两条烟纱是女子的舞袖。
迈着轻盈灵动的舞步,女子已经来至殿中央。
踢腿、旋转、柳腰款摆,随着女子娴熟的动作,她手中的烟纱在空中变化着不同的形状。
瑶琴和丝竹也配合得相当好,时而如小溪潺潺,时而如战鼓在擂。
烟纱便时而如花如草,又时而如禽似兽。
一曲毕,女子将长袖收回,众人还沉浸其中,久久回不了神。
直到女子上前对着主座上的帝王和太后盈盈一拜:“参见皇上、太后娘娘。”
众人这才一个一个缓过神来。
郁墨夜亦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精彩的表演,真真是美极。
太后瞥了一眼身侧帝王,见他墨濯星目,亦是凝着垂眸颔首行礼的女子,她唇角微微一勾,朝女子招手:“过来。”
女子落落起身,莲步轻移,走近太后。
太后执起女子的手,问向身侧的帝王。
“不知方才一舞可入临渊的眼?”
帝王凤目轻眯,瞥向女子,薄薄的唇边噙着一抹浅淡笑意:“甚是惊艳。”
闻见此言,太后轻轻一笑:“是啊,前日哀家见到此舞,叹为观止,所以,今日特意让她表演给临渊一看,哀家就觉得临渊一定会喜欢。”
说完,又似蓦地想起什么,“对了,忘了介绍了,她是哀家一个庶出远房妹妹的遗腹子,名唤池轻。”
池轻?
席下郁墨夜正端起杯盏准备喝茶,手一抖,杯盏没拿住,跌落在面前的桌案上,发出一声清脆大响。
瞬间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包括帝王,包括太后,也包括那名女子。
郁墨夜连忙起身道歉。
“实在对不起,茶水太烫,一时没拿住,惊吓到了皇兄和太后娘娘,请皇兄和娘娘恕罪!”
帝王扬目看着她。
隔得有些远,她又低着头,不知他脸上表情。
只知道太后冷了声:“老四,不是哀家说你,你这鲁莽的性子几时能敛一敛?在天明寨你害皇上中毒一事,哀家早已听说了,只是今日池丫头的舞让哀家心情大好,便没跟你计较,你是不是非要哀家治你个罪,你才舒坦?”
郁墨夜眼帘颤了颤。
还以为今日逃掉一劫呢,原来,还是在这里等着她。
正欲告罪求饶,却听得女子黄莺出谷一般的声音已经先响了起来。
“姨母喜怒,听四王爷所说,也并非有意,是茶水太烫使然,姨母一向仁慈,就不要跟他计较了,往后,池轻日日去姨母的凤翔宫跳舞给姨母看。”
女子边说,边讨巧地轻晃着太后的手。
太后无奈低笑:“好吧,就看在你今日第一次见皇上,大家都心情颇好的面上,哀家就不去追究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多谢姨母。”女子面若桃花,眉眼含笑。
“谢太后娘娘。”
这厢,郁墨夜亦是躬身谢恩,心里早已滋味不明。
太后扬袖,示意她坐下。
然后,又转眸看向帝王,展眉一笑:“池丫头如此乖巧可人,模样又俏,舞又跳得好,如今后宫还有很多宫空着,不如临渊纳了池丫头?”
所有人一震。
郁墨夜更是心口大撞,愕然抬眸。
所幸她此次手中未拿东西,不然铁定历史重演。
庄妃攥紧了手中丝绢,秦碧脸色微微发白。
所有女人都目光复杂地看向帝王。
帝王笑,眸光在女子的小脸上流连:“儿臣正有此意。”
女子受宠若惊,连忙跪地谢恩,一脸的柔顺怯懦、含羞解语。
帝王起身,亲自将女子扶起。
“朕现将秋实宫赐于你,明日会有册封圣旨下过去。”
“谢皇上厚爱。”
太后看在眼里,眼角眉梢都是喜意。
可,几家欢喜几家愁。
场下的女人纷纷言不由衷地道喜,可个中滋味,只有每个人自己心里明白。
咽下心中的苦涩,秦碧雍容华贵地笑着。
明明事先她已经知道这一切,明明她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为何心还是那么痛?
昨日,太后找她,说为了更加巩固她们的势力,她准备将自己远房的一个亲戚的女儿安排给帝王。
太后让她不要难过,说男人贪欢是常性,必须不断有新鲜的、刺激的、年轻貌美的女子来拴住他才行。
她怎能不难过?
那是她的男人。
如此全天下最优秀、最尊贵的男人,她只想独有,可偏偏不能。
本就跟那么多的女人分享,她得到的已经是微乎其微,如今又多一个,她如何能做到不难过?
可是难过也没用。
这就是深宫。
这就是帝王的女人。
这就是她一片光鲜下的痛苦和无奈。
没人知道,没人。
她只能寄希望于帝王自己不答应。
却也最终破灭。
也是,太后事先已经算计好一切,她的奢望又怎会实现?
昨日太后就跟她说,会在宫宴上将这件事落实。
太后的原话大概是:“他们此次在天明寨虽然算是凯旋归来,但是,在那里却发生了很让哀家生气的事,老四害得皇上中毒,差点丧命,哀家若要治老四的罪,理所当然;还有,皇上替老四挡针,虽然兄弟情深,可他是天子,做事不顾后果,不顾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不顾肩上责任,哀家同样可以责罚他;另外,听说老四竟然还赐自己的王妃避子药,哀家若治他个谋害皇室子嗣的罪,也无人敢反驳;不仅如此,哀家还可以治老九跟霍谦办事不力的罪。所以,宫宴之时,哀家先不动声色,让他们自己心里忐忑,将女子安排出来后,再故意丢些会治他们罪的口风出来,皇上是聪明人,一权衡自然会答应。”
果然,果然是聪明人。
她微微苦笑。
席下,郁墨夜也是说不出的滋味,就像是被一座大山给压上了心口,闷堵得厉害,就连呼吸都觉得痛和困难。
池轻?
她不知道此池轻,是不是彼池轻?
她只知道,若是,他是终于如愿,可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去替他高兴。
若不是,若只是同名同姓,他也又纳了一个女人。
虽然他的后宫已是佳丽多人,她也曾经以为自己不在乎,可是今日真正直面,她才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
接下来,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无法自拔。
完全不知道太后说了些什么,帝王说了些什么,池轻说了些什么,大家又说了些什么。
一直到胳膊被顾词初碰了碰,她才回过神来,见众人纷纷起身,她才知道宫宴结束了。
太后、帝王、秦碧,还有池轻走在前面。
大家跟着走在后面。
忽然,人群中传来谁的声音:“池轻妹妹请留步,这个木雕是不是妹妹的?”
众人一怔。
郁墨夜更是惊错回头。
木雕?
所有人都循声看向后面,包括走在最前面的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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