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临渊脚步一滞,愕然看向急奔进门的两人。
滑胎?
俊眉微微一拢,“怎么回事?”
他问向那个宫女偿。
宫女是池轻的贴身婢女腊梅。
腊梅苍白着脸,气喘吁吁道:“皇上离开秋实宫后不久,奴婢就……伺候池才人准备就寝,才人突然……突然腹痛…….然后就出血…….”
说到最后,也不知是担心会怪罪自己照顾不周给急的,还是主子孩子没了给难过的,竟是哭了起来。
郁临渊皱眉,“找太医了吗?”
“找了,太医已经过来了,太后娘娘也赶过来了……”
腊梅勾着头,脸上的泪都不敢擦。
王德睨了睨帝王。
见他这幅打扮,自是知道他是打算出门的。
想来是去四王府吧。
可是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
“皇上……”他刚准备提醒一下,男人已经长腿迈出,走在了前面。
“去秋实宫!”
******
秋实宫里,乱作一团。
池轻坐在床榻上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原本就穿着一身白色的寝衣,又未施任何粉黛,哭得一张小脸煞白,就跟身上的寝衣的颜色相差无几了,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受了重创之后的憔悴不堪。
太后也只是一身黄色寝衣外面披了件厚披风,发髻也未梳,全部披散在肩上,一看便知是接到消息后就立马赶过来了。
站在床榻的边上,同样未施粉黛的脸上甚是难看。
有宫女在收拾着屋里的狼藉,将换下来的血裤收走,将洗过的铜盆里的血水端出去倒掉。
太医正在桌旁泼墨挥毫开着方子,准备让人去拿药。
整间屋子都笼罩在一片大气压之下。
个个面色凝重,人人自危。
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只有池轻跟太后肝肠寸断哭诉的声音。
“姨母,肯定是有人害轻儿,肯定是有人设计陷害的…..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肚子痛呢……”
帝王还未进门,就听到池轻在哭。
眸光微微一敛,一抹寒意从眼底掠过,很快消匿不见,他大步流星而入。
见到他进来,池轻更加委屈了,朝他伸出手,哭着喊道:“皇上……”
众人连忙跪地行礼。
帝王也未理会大家,径直奔向床榻,将池轻伸出来的小手裹入掌心,眉宇轻拧,“怎么回事?”
边问边扬目看向众人,似是这才看到太后,连忙欠身,“母后这么晚也来了?”
太后脸色很难看,“出了这么大的事,哀家能不来吗?”
帝王亦是面色凝重得厉害。
扬袖示意跪倒一片的众人起来,他沉声问向在场的那个年轻太医:“情况怎么样?”
太医原本随众人都已经起来了,听闻帝王发问,又再次跪了下去:“回禀皇上,微臣赶到的时候,池才人的龙胎已然滑掉,如今微臣只能开一些止血和调理的药……”
“皇上,臣妾是被人陷害的……”太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池轻甚是激动地打断。
“请皇上一定要给臣妾做主啊……肯定是有人设计陷害臣妾堕胎……”
池轻一边哭,一边说,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扑簌扑簌往下掉。
“皇上……皇上若是不信可以问太后娘娘,下午的时候……下午的时候,臣妾在凤翔宫,太后娘娘还召太医前来给臣妾把过脉……太医说,脉象平稳,并无任何不良之兆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参加完一个宫宴回来,就……就突然腹痛呢?”
池轻反手握了帝王的手,越说越激动。
“皇上不知道,臣妾从腹痛到有血水流出根本没多长时间…….突然腹痛,当即滑胎,这肯定是遭人设计陷害了……呜呜呜……皇上,这可是臣妾跟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呜呜呜,就这样没了……”
池轻哭得一抽一抽,就像是随时都要晕过去的模样。
帝王面色冷峻,将她的小手裹在掌心,另一手伸到她的小脸上,替她轻轻揩着眼泪,低声哄劝。
“轻儿放心,既是你的孩子,也是朕的孩子,还是大齐的皇长子,朕一定会彻查,若真有人陷害,朕一定不会轻饶。”
说完,转眸征询地看向太后。
见帝王眉眼沉痛,一副也是打击不小的模样,太后低低叹。
“的确要好好彻查一番,哀家也跟轻丫头一样,怀疑是有人做了手脚,下午哀家让太医看过,太医说胎儿良好,没有任何滑胎的迹象,所以哀家也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宴席之上,谁人动了手脚。”
太后边说,边微微眯起了丹凤眼。
她想起了一个人。
上次冰嬉一事,侥幸逃过一劫的那个女人。
大概是觉得上次没被查出来,自己幸运得很,所以这一次又不安分了。
可是再怎么斗,也不应该拿皇室的血脉来陷害。
好不容易,真的是好不容易,帝王才有了这么一个骨肉。
而且最重要的,怀这个骨肉的女人,还是她的人。
她可以控制在掌心的人。
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
可是,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变故。
在这深宫之中,她呆了数十年,深谙深宫生存法则,也深谙深宫制衡之道。
有些事可以容允,有些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有些事却绝对不能姑息。
这次就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所以,她也决定这次,如果查出来,果然如她所料,果然是秦碧。
就算秦碧是皇后,就算秦碧是她的人,她也绝对不会再偏袒,也绝对不会手软。
闻见太后如此说,帝王眸光一敛,当即吩咐王德:“速通知刑部彻查此事,特别是今夜宫宴上池才人吃过的东西和池才人用的碗筷杯盏等等,全部彻查。”
“是!”王德领命而去。
接到消息的妃嫔们也都陆续来了。
还有皇后秦碧。
进来行完礼后,问池轻的情况。
池轻只是在虚弱地靠在床头上抽泣,只字不言。
秦碧看看太后,又看看帝王,见大家都面色不好,便也没再多问,就站在一旁。
其他妃嫔站在她身后。
一个个都是披衣而起的模样。
只是各人眉眼,各种心思。
庄妃站于其间,心里早已活动开了。
又是疑窦丛生,又是幸灾乐祸。
夜宴上看这个女人的得意劲,她就看不顺眼了。
以为自己怀了这个男人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得了天下一般。
真是老天爷有眼,让她给滑了。
不管这次滑胎是天意,还是人为,她只需围观就行。
反正她受益。
哈哈。
想想还真要忍不住笑出来呢。
太医的方子开好,帝王让宫女拿着方子去太医院抓药。
“时辰也不早了,母后先回去歇着吧,有什么结果,儿臣会禀报母后。”
太后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好不容易,哀家才有了这个皇长孙,就这样没了,哀家心里难受啊,怎么能睡得着?”
帝王轻叹,“都是儿臣不好,儿臣一直忙于政事,忽略了后宫,母后请放心,皇长孙还会有的,母后以后会有很多很多皇孙的。”
太后亦是叹息:“临渊的心情哀家懂,也真是难为你了,失子之痛不比哀家少,却还要来安慰哀家。”
在边上的软椅上坐了下来,太后吩咐随侍在旁的大太监孔方,“帮哀家倒口茶喝。”
“是!”孔方领命。
帝王眉心几不可察地一拧。
妃嫔们亦是互相看了一眼,偷偷表示了一下各自的不耐。
看太后的架势,是要在秋实宫守一宿吗?
她老人家如果守一宿,她们就也得跟着守一宿啊。
她至少坐着,她们却是站着。
站一宿,难熬啊。
皇后秦碧更是垂眸苦涩地牵了牵唇角。
王德回来复命,说刑部已经在查。
帝王“嗯”了一声。
******
樊篱进宫后直奔龙吟宫。
好在帝王有赋予他可以在宫中任意行走的权利,一路畅通无阻。
龙吟宫里帝王不在,王德也不在。
问几个太监宫女,说去了秋实宫,说池才人滑胎了。
滑胎?
池轻也滑胎?
他听完震惊了。
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池轻怎么会有喜?
不是让他搞了一盆用特殊花泥栽种的水仙摆在池轻的寝宫了吗?
那花泥可是避子花泥。
久嗅不孕。
她又怎么可能会怀上?
而且,竟然也是今夜的这个时辰滑胎,这也太……
想到这里,他蓦地眸光一敛。
难道是帝王知道池轻有喜,想要堕掉她腹中的孩子,所以在宫宴上用了什么手段,结果,没想到殃及到郁墨夜,导致她也滑了胎?
可是也不对。
帝王明明知道郁墨夜也有喜啊,白日里他就已经很明确地告诉他了。
所以应该不是无意殃及的。
难道是帝王一箭双雕,用了什么手段,让两个女人同时滑胎?
好吧,如果是这样,那他是真狠!
也顾不上多想,更不敢多做逗留,王府那边焦头烂额还在等着他呢。
他又直奔秋实宫。
可来到秋实宫的门口,他又头痛了。
方才龙吟宫的宫人说,所有人都到秋实宫了,包括那些妃嫔,还有太后。
他如何进去禀报?
如此深更半夜。
而且,里面是忙成怎样,还是乱成怎样,到底是怎样一副情景?门口竟然连守门的宫人都不在。
想让人进去禀报一下都不行。
怎么办?
心里就盼着,如果王德能出来就好了。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未见一个出来。
又纠结了片刻,他觉得不能再等了,无奈之下,他干脆头皮一硬,直接闯了进去。
内殿灯火通明,没有他想的忙,也没有他想的乱。
的确所有人都在,可是所有人都声息全无。
所以,他一冲进去,就特别打眼,瞬间打破了一室的死寂,全员的目光都朝他投了过来。
包括太后,包括帝王。
他愣了一下,心一横,大叫一声:“皇上!”
直接奔至帝王面前,一副慌不择路、着急上火的模样。
众人惊错。
太后愕然。
帝王亦是露出讶异的表情,看着他。
他一把抓了帝王手臂,气喘吁吁道:“皇上,总算找到你了……樊篱夜观天象,发现大事不妙,东北方一颗星星陨落,那是……那是……那是皇子之星啊。”
众人先是紧张好奇,闻名遐迩的大齐第一法师樊篱深夜入宫,且如此慌乱惊惧,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可听他说完,大家又都嗤然。
虽然真的卜到了,但是,这算不算马后炮?
池轻已经滑胎。
皇子之星已然陨落。
帝王没有出声,太后先开了腔。
“法师这般着急上火地冲进宫来,就是为了告诉皇上这个消息?那法师也来得太晚了。作为法师,难道不应该是未卜先知吗?
樊篱一脸震惊:“太晚了?难道大家已经知道皇上的第一个孩子滑掉之事?”
帝王瞳孔一敛,愕然看向他。
是的,他用的“第一个孩子”。
他希望他能听懂。
其余人却都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太后更是指了指床榻上的池轻,略显讥诮道:“不然,你以为我们一大堆人都在秋实宫做什么?”
原本是他握着帝王的手臂,帝王一下子反手握了他的手臂。
看着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没有出声,但是他感觉到了他胸口的起伏。
那力度大得似乎要将他的臂骨捏碎。
他微微蹙眉。
众目睽睽,特别是在太后的眼皮底下,他又不能太过明显。
连点头都不敢,只能眼珠上下一动,表示回答。
然后,他就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形一晃,他一惊,怕引起大家的怀疑,当即开口,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自己身上。
“樊篱进宫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一个,还有,东方也有几颗星子在隐隐发黑,樊篱推测,怕是有血光之灾,既然皇子一事的确发生了,那说明星相是真,此事必须引起重视。太后娘娘说,作为法师要未卜先知,这个便是先知了,所以要预防,要化解。樊篱有法子化解,但需要皇上配合樊篱做法才行,且不能误了时辰。”
一口气语无伦次地说完,拉了帝王便走。
众人都惊错地看着他,包括太后。
樊篱脚步不停,嘴里致着歉。
“事关重大,太后娘娘、皇上,请原谅樊篱的无礼,实在是不能错过最好的化解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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