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抬头看向他的脸,目光与他的目光对视,我不禁打了个寒噤,吴景康。
就在我爬起来的功夫,他已经用手拎起了一件外壳,扔进了溶『液』里。相机的外壳是金属制品,而且挺大,但在那溶『液』中也没有坚持多久,很快便开始扭曲,溶解,最后跟溶『液』化为一体。
我知道现在就算抢救回剩下的部件也没有意义了,便做出了另一个选择,转身逃出了这个房间,一边大喊,“nemo!锁门!”
一边不抱希望地跑进了卧室。
如果在这里是一个外人,那么nemo得到我的指令必然会第一时间锁门,甚至会电击他。但对方是李虞,nemo终究没有思想,所以只拦了一下,便放开了。
这点时间于我已经足够,我冲进卧室,拿出了手枪,谢天谢地,枪膛里有子弹,否则要我去装,还不知要装到猴年马月。
一转身,吴景康已经来到了门口,我连忙举起手枪对准他,他见状便站在原地,没用我命令便主动举起了双手,并且笑着说:“这么紧张?”
我说:“你为什么会拿到那台相机?”
“我见到他拿出来研究,就当机立断地挤走了他。”他笑眯眯地说:“那果然是个宝贝呢。不过,现在这件宝贝已经不在了,真遗憾。接下来,你不可能再找到他了。”
我问:“什么叫‘我不可能再找到他’?”
“你肯定很疑『惑』现在的这个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他,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不过是镜中的一个‘影’,”他说:“你把镜中的影子放出来代替他,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当然,你可以在不同的镜子中找不同的影来保持他是身体始终存活,但没有这台相机,你做不到了。”
我说:“你告诉我这个有什么目的?”
“没什么目的。”他『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自负,“反正你们最终都逃不掉,而我只是希望这个游戏的过程稍微有趣一些。”
“逃不掉?”我问:“我们逃不掉什么?”
他说:“你慢慢就会知道了。”
我把手枪上膛,重新指向他,说:“不知道打死了你这具身体,你的灵魂是不是还能迅速找到下家。”
吴景康自然毫不紧张,“你可以试试看。”
我说了句“好”,便按住扳机。手枪的扳机很硬,何况我的目的终究不是杀李虞,便做得很慢。与此同时,我看到吴景康脸上的神情从闲适逐渐变得有些紧张,心里明白这一招有些奏效。
最后的两三秒是最难熬的时刻,我知道自己一旦按到底,这么近的距离他是根本无法躲开的。这次他肯定就不可能再复活了。
但我也知道,他也在等我放弃,而且他比我做得更绝,他闭上了眼睛。
我只得垂下了握着手枪的手。
吴景康也随之睁开了眼睛,目光先是看到我的手上,随后冷哼了一声,道:“你再坚持一小会儿,我就要松口了。”
我没心思说话,此刻内心极度彷徨。
李虞的情况更为复杂了,相机却又没了,局面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着。
最可怕的是,这一切都『乱』七八糟的,我们不知道它因何而起,又为何发展到这一步,更无法判断将来。这让我们犹如漂浮在大海上的孤舟,目力所及之处没有任何陆地,亦没有标识,没有前进的方向。
这局面着实令人懈怠,我被这种深深的无力所吞没,甚至想要就地蹲下来抱头大哭一场。然而我深知这也无用,便只能说:“我现在已经明白你很有能耐,你想要他的身体。”
吴景康又『露』出了那种可怕的笑容,“我想要他的全部。”
“全部?”我问:“你是指……钱?权力?”
除了一具好看的身体,李虞比普通人多的也只有这两样了。
他看着我的眼睛,意味深长道:“还有女人。”
我说:“可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你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吗?”
吴景康似笑非笑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比如……”我小心翼翼地说:“信仰。神。”
吴景康顿时笑了,却不说话。
我心中便有了数,“老鬼的事你知道多少?”
“知道全部。”他果然说:“但我不准备告诉你。”
或许查清老鬼后,就能多少得到一点关于吴景康的信息了。
我问:“是因为你参与了策划?”
他摇头,道:“策划他这种小人物,还不值得我亲自动手。”
我愕然问:“这么说李虞是你策划的?”
“哎,”他摆手道:“他是你策划的,如果你不杀他,一切都不会发生,我只是趁虚而入。”
我心想,如果他也参与了这件事,那事情可不一定就是因此我杀李虞而起了,毕竟我妈妈信那种奇怪的宗教……呵,看来我潜意识里已经开始吧宋佳言当做弟弟了。
我还想问他点别的,我的手机却响了。我本想不接,但见李虞目光闪动,神『色』也变得僵硬,心知吴景康怕是走了,便掏出手机来,见是吴霁朗的号码。
我接了起来,那边吴霁朗说:“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我问:“什么好消息?”
“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了,”他说:“宋佳言就是你弟弟。”
“哦……”我说:“就是这个啊。”
想来是我冷淡的态度令吴霁朗觉得尴尬,“我是想,你终于有了一个亲人,对你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
我说:“是这样的。我很开心,只是……”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吴霁朗便问:“是在忧心鲤鱼么?”
“嗯。”其实不止是李虞,最重要的是宋佳言说得那些话。
最近这几天,虽然事情颇多,我却也抽空想过,如果宋佳言真的是我弟弟,那么他所说的话十有八九都是真的,有关我妈妈相信奇怪的“神”,出轨甚至连我弟弟都不是我爸爸的孩子……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她临死前要我一定要报仇时,所持有的心情,就不是单纯的冲动任『性』,而是怀揣着恶意,特意对我的一种折磨。
我发着呆,不知何时手机竟被李虞拿走了。他放到耳边听了几句,又聊了几句,挂了电话后,皱着眉头问:“‘他’来过了?”
我点头。
李虞的目光却猛地看向了我的手,瞳孔当即一缩,冷冷地问:“你为什么拿着枪?”
我说:“是想对吴景康他……”
我底气不足,说不下去。果然,李虞目光一凛,怒道:“他不是我吗?!你又想杀我?”
严格来说,我刚刚想杀的人并不是李虞,可是如果我的行为成功了,那死的却必然是李虞。所以我辨无可辨。
但我真的很怕他打我,不禁攥紧了手中的枪。
李虞的目光跟着便来到了我的手上,伸出手道:“拿来。”
我退了一步,慌『乱』地解释,“他刚刚毁掉了相机,而且因为他昨天才差点杀死我,我很害怕,才用了枪……你不能打我,我才能给你。”
他却不理我,只跟着我后退的步伐前进,说:“拿来。”
看来是不想答应,我便将双手背到背后,说:“你得先答应我的话。”
“不答应。”李虞咬牙道:“我不光想打你,而且如果你再不给我,就不是打你这么简单了。”
我说:“你敢碰我,我立刻就开枪!”
我话音未落,下巴就被捏住了。他捏得特别用力,意在惩罚,待我迸出了泪,他便松了手,与此同时,劈手夺走了我手中的枪,低头检查了一下,脸『色』一变,狠狠睖了我一眼,道:“你还上膛!”
我捂着下巴,不想说话。
对于被打,其实我是很敏感的。因为在孤儿院时,我因为个子矮小,又是新来的,且还是个面黄肌瘦的女孩子,很快就成为了大孩子们欺负的目标。他们动辄对我言语羞辱,拳打脚踢。那段日子我家里刚出了事,弟弟又得病,本来就又害怕又难过,每天还要被一群人骂来打去,以至于精神崩溃,出现了耳边有人跟我说话,给我讲故事的幻觉,也是因此,学校开始介入,我还为此砍了心理医生。
所以呀,与其说我特别讨厌,不如说我是特别害怕别人打我。以前跟李虞交往时,我也对他说过这个,他当时还对我说他们家家风很好,没有打女人的男人,叫我放心。
尽管我也告诉自己,现在这个很可能并不是李虞,要么是其他孤魂野鬼冒充,要么就是吴景康所给出的“影”的解释。我也十分明白自己确实可恨,在李虞的角度上,我很该打,可明白是一回事,难过心碎,又是另一回事。
李虞仔细地将手枪复位,上好保险,才问:“他对你说了什么?”
我说:“他说听知道老鬼的事,但也不肯详细告诉我。他也知道相机的功能,看来是早就图谋了……”我将吴景康所说的话全部复述了一遍。
李虞点了点头,道:“老鬼已经有点眉目了,不过完整调查还需要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