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不希望他回忆起这一段,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分不清孰轻孰重。
因此,我说:“虽然回忆很重要,但那不是最重要的,对我来说,赶走吴景康才是最重要的。”
李虞却摇头,说:“我们走到现在不容易,我宁可不要那部分灵,也不想让你再误会我。”我正要表达反对意见,他却赶在我开口之前说:“其实我本来并不想告诉你,还以为可以捏造个谎言骗过你,没想到被你识破了。那我现在只能说,对我来说,这件事比什么都重要,如果你不能够理解,那就请你本着尊重我的目的不要说话。”
我有些无言,“即便你在『乱』来,我也得尊重你,不能说话吗?”
李虞神『色』认真地看着我,问:“你怎么知道我在『乱』来?”
我说:“你明显就是在『乱』来呀!”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而且这件事对你来讲之所以这么重要,是不是因为……因为我曾经因为这个杀过你?”
李虞沉默了一下,说:“你这么认为也没有错。”
我连忙解释,“我杀你的主要动机并不是这个,而是我家。主要还是因为我以为是你爸爸杀了我的全家人。”
他说:“我知道,但在这件事之前,你虽然已经在我身边,也有过许多机会,却始终没有动手,促使你动手的直接原因就是这件事。这至少证明这件事会给你很大的刺激,它会令你失控,这就变成了一个风险。我们的人生还有很长,今后还会遇到许许多多意想不到的事,我认为我们应该规避掉这个风险,这也是我为什么要让我姐姐另立门户,因为我决定跟她保持距离。”
我被他说得一阵懵,“你现在的想法真是……”
李虞面『露』疑『惑』,“怎么?”
“跟以前很不一样。”我说:“可能以前你也会想到,但我从来没有听你说过。以前你似乎并不考虑这些。”
他笑了一下,道:“人不死一次,很难知道自己糟在哪里。”
我说:“虽然你这么说,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把灵拿回去。我觉得,这毕竟是你的一部分,少了它,你的身体就肯定会出些问题。而且,蓝仙儿学艺不精,我看她说话也没头没脑,不可全信她。”
李虞说:“这我知道,到目前为止,我们调查到她的父母的确如她所说去世了,但哥哥还在世上,我正在着手调查,只是这个哥哥完全联络不到。”
我问:“你怀疑蓝仙儿有什么问题?”
“不是怀疑,而是咱们现在知道的几个比较重要的概念都是她的一家之言。”李虞说:“我姐姐原本要请的并不是她,而是她的父母。她们家在他们业内虽然不是最有名的,却是公认的拥有奇异能力的家族。”
我说:“这么说蓝仙儿很可靠呀。”
“只能说蓝家很可靠,她却不一定。”李虞说:“你别忘了,有时连我都是假的。而到现在为止,蓝仙儿所说的话没有任何旁证,她也没有什么与此相关的朋友,不能排除她是假的这个可能『性』,所以必须联络到她的哥哥。”
我说:“这样说也对。不过,到现在为止她都是在帮我们的。”
李虞笑了,说:“我也只是合理怀疑,如果她真的是蓝仙儿本人,那这件事我们不会少了她的好处。”
聊到这里,我们之间有了一个短暂的停顿,就像突然间没话了似的。然后,李虞问:“你累了吗?”
我忙摇头,“不累。”
“你毕竟前几天才刚开过刀,聊了这么久肯定已经累了。”李虞说:“我觉得你应该休息一会儿,我接下来没有其他安排,会在这里陪着你。”
我忙说:“我不要,刚开完刀的那几天我都不能说话,后来医院也只有吴霁朗在,我总不好找他陪我聊天,只好整天一个人呆着,很孤独的。”
李虞问:“霁朗又没有太多事忙,你为什么不好找他聊天?”
我说:“你姐姐会不高兴的,上次她就已经表现出来了。”
李虞笑了,说:“她不高兴不是因为霁朗和你关系好,而是因为她对自己被撤职的事不满,借题发挥而已。我倒是很希望你和霁朗走得近一些,这不仅是因为你体弱,他医术高明,也因为他和我父母的关系都很好,将来等我爸爸醒了,要解除误会,霁朗可以帮忙的。”
我说:“那好吧……”
可能是我多心了,还是觉得李暖暖不是在借题发挥呢……
聊了这么久我的确累了,最重要的是李虞表示我必须得休息一会儿,所以在疲惫和他的强迫之下,我又躺了回去。
其实此时,我的刀口仍在隐隐作痛,只不过刚刚聊得太开心了,我竟忘了这件事。
不过纵然如此,我还是很快便睡着了。朦胧中听到李虞似乎低低的说了些什么话,然后我便又梦到了李暖暖年轻时的样子。只是这一次并没有情节,我也十分抵触它,竭力让自己醒了过来。
就在我睁开眼睛的这一刻,我突然看到了床边站着的人影。
她穿着样式普通的帽衫,且在头上戴着帽子,手中拎着一个样子很普通的小皮包。见我醒了,她微微地歪了歪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竟然是李暖暖。
我并不害怕李暖暖,但动物对于危险的直觉令我感到了不安。
李暖暖站在原地看了我许久,忽然笑了,摘下了帽子,说:“不错嘛,很警觉呢。”
我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的低气压在她笑后减缓了许多,自然也不那么紧张了,“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一早就来了,是来杀你的。”李暖暖说:“不过鲤鱼来了,我没把握从他手里拿走你的命,就只好先藏起来,等待机会了。”
我问:“那你一直藏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你?”
“让你看到还能叫藏么?”李暖暖又笑了,说:“不过现在我已经放弃了。”
我相信任何一个人在现在的立场上都会觉得冒冷汗,因为我很清楚李暖暖并没有开玩笑。
我讷讷了半晌,才问:“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
“这正是我走前特地出来让你看到我的目的,”李暖暖看着我说:“我得对你道个歉,我误会了你。”
这是……从何说起啊?
无需我发问,李暖暖已经开始说:“鲤鱼突然撤我的职,只说是因为我滥用权力杀你,不尊重他。我想他不至于不明白我的苦心,心想必然是你因为我杀你而起了报复心,从中作梗。我认为,你明知道他一旦掌握所有权利,就有可能出麻烦,却还是撺掇他这样做,是非常险恶的用心,于是我决定除掉你。只是这件事我需要不被鲤鱼知道,免得他又『插』手,所以用手下的任何人都不合适,这就是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我心里十分震撼,因为我以为在李虞以那种愚蠢的借口把李暖暖撤职后,她肯定被他气得不想管他了,没想到她竟然铤而走险。事实上,李暖暖和李虞都是不直接动手杀人的,他们只需要通过将自己的指令安排给下属让他们层层安排,因为他们需要规避入狱的风险。
我在心里感慨着,李暖暖则继续说:“不过,刚才我听到了你和鲤鱼之间的话,我要对你道歉,对不起。”
我说:“我暂时还没有消化这件事,还不能贸然回答你没关系。”
李暖暖微微一笑,显得并不意外,“通过你们的对话,我不仅得知了这件事是鲤鱼自己的主意,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做。不过,关于你们所说到的回忆……那一部分我也没有。”
我脱口而出,“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是你也没有?”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和鲤鱼之间并没有什么。”李暖暖说:“我可没有骗你,在我的记忆里,我和鲤鱼之间一直都没有什么。我很爱他,但我清楚我是把他当做我最疼爱的弟弟。”她说到这里时,神『色』开始变得温柔,语气也是,“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刚出生时的样子,皮肤白白的,眼睛特别大,脸颊肉肉的,像一个柔软的小面团子。”
我说:“他现在也很可爱的。”
李暖暖笑了一下,没有接我的话,只说:“我是他的姐姐,你也是有弟弟的人,我相信你应该了解姐姐对弟弟的感情。长姐如母,我不可能对他有任何亲情之外的情感。”
我说:“这我也知道。在他的回忆里也是这样的,虽然……在他的回忆里你的处理方式很不当,但我也能够看得出,你对他的感情和他对你是不同的。你一方面是宠他,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对他有所亏欠,才半推半就地顺从着他。”
李暖暖说:“你说得这两方面没有错,但我并不记得我跟他之间有过什么违背道德的事。”
我承认我刚刚有些没有听懂她的话,现在才完全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关于这一段,你的脑海中完全没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