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已经持续二十天没有一个新的病患出现,于是刘备不再观望,他迅速的向百姓们宣布了广阳抵抗瘟疫的胜利,并下达命令解除戒严!他知道,民众压抑得已久,迫切需要这么一场胜利。
果然,消息传出,广阳城一片沸腾,解除了戒严令的人们自发的涌现在街头庆祝起来。在家中憋了好长一段时间了,而且还担惊受怕的。如今压在心头的大石已去,自然得好好放松放松。
就在大家载歌载舞的时候,刘备却仍然让人暗中注意,多加监控。而且再三强调城门处的检查短时间内一定不能放松。
刘备在城楼,看着下面一群青春靓丽的少女踏歌而来,声音婉转如莺啼,心想,多美好的生命啊,要是死难于瘟疫,那得多可惜。瞬间就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太有意义了。这段时间所吃的苦,太划算了。
在疫病刚出现苗头的时候,刘备不但给亲友通信,还上报给州郡,朝廷,后来的《广阳卫生防疫管理办法》也是第一时间送给公孙瓒和幽州、朝廷等处。公孙瓒深信刘备,因此执行最为得力,以致涿县也无大乱,瘟疫不能为害。幽州其他地方,虽然也有执行此法,但或多或少有些松懈,所以效果没有广阳、涿县两地出色,不过比起以往大疫,也要好得多了。
这场肆虐幽、并,冀、青等地的瘟疫,给国朝带来了巨大的人员损失。然后,在朝廷拿到各地死亡人数统计数字后,大家不禁惊呆了,在无数郡县死亡上千,甚至上万人口的时候,广阳、涿县的死亡数字是如此的醒目,让人不得不怀疑它的真实性!据刘备所报,广阳全城因感染瘟疫而死亡的人数为九十六位,治愈人数四百余位,目前隔离区中还有若干位在观察;据公孙瓒所报,涿县全城因感染瘟疫而死亡的人数为一百余位……
再看到幽州全境死亡人数与其余诸州相比大幅降低的数字,再联想到无论是公孙瓒还是幽州刺史,都提到此次成功,皆刘备献策之功,诸臣便不禁默然。此子品德才学都没得说,却也想不到竟有如此之治才。真是万万没想到啊。国朝之福啊。
此时,中常侍张让在侧,献媚道:“陛下,想不到那刘备竟然还精通医术,可任他为太医令,如此,陛下可高枕无忧也!”
皇帝也正在感叹,刘备这家伙确实是厉害,被张让一说,脑子里一转,眼睛不由就亮了,变成发光大灯泡,对呀,朕怎么没想到?若有刘备这等高材在身边,朕瘟疫都不用怕,还用怕其他的病?不过,刘备为太医令后,可以让他先替朕配几副药补补身子才行,最近腰酸得厉害。哈哈哈哈哈!
皇帝刚刚意,淫完,正欲开口,便见无数大臣怒视着张让,恨不得把他给吃了。司徒陈耽怒发冲冠,出列道:“陛下,万万不可!刘玄德为国良才,岂可任以区区太医令?且刘备根本就不通医术,张让居心叵测,用意不良,还请陛下明察!”
张让立马就跪了下来,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皇帝就皱眉想道,朕的伴伴为朕着想,为何你们总是不肯放过他们?便淡然道:“司徒请讲,刘备如何不通医术?”
陈耽一拱手,道:“陛下且看,刘备在广阳所为,始终只围绕一个防字做文章,也从未见他撰写药方出来治疗病患,他严查严控,消除疫源,隔离病患,种种举措,都是防治瘟疫的大好手段。但治疗病人,却是广阳医师所为。他从不干涉,可见刘备非为一人医,实乃万人医,此乃良相之材,陛下之福啊。又岂可命为太医令?”
皇帝又拿起刘备的奏章仔细看了看,发现果然如陈耽所说,刘备全干些莫名其妙的事,没开药方没抓药,广阳城的瘟疫居然就这样被他控制住了。好吧,算了,不让他来太医署了,这人估计什么是壮阳药都不知道,若来了,朕怎么办?当下便道:“嗯,这事便算了罢。”
你想算了,别人可不想算。于是又有大臣出列道:“陛下,刘玄德为广阳令,视事三年,考绩每为上等,今又献策,活人无数,立此奇功,不能不赏。不然天下惆怅,功臣失望。望陛下不吝位爵之封,如此方为厚待功臣之善举也。”
然后一个又一个大臣站了出来,纷纷附议并发表自己的意见,话里话外的意思,最起码也得封刘备一个侯爵。
如何对待刘备,皇帝着实是有些头疼,现在不止是宦官,就连他也不太愿意让刘备进京了。数次事件,足以证明刘备就是一个剌儿头,偏生他还言之有理,想抓个话柄也没办法。要是再进京,只怕又要惹事生非,让人烦恼。另外皇帝抛开个人感情,从家国天下的立场看,又偏生很欣赏刘备,学问,品德,能力皆为上上之选,稍加打磨,必为国之栋梁。要知道,在皇帝心中,将来刘备可是妥妥的太子师傅的不二人选。这个人才,是要留给他的继承者大用的。不过,现在想这些不是还太早了么,自己这个皇帝还没做够,还要好几十年呢。若是现在就封赏太厚,按刘备这个性格能力,将来必然会再屡立殊功,岂不是要封无可封、赏无可赏?这可不行,万万不行!
皇帝倒是想得长远,可谁又知道未来呢?
皇帝开口道:“刘备虽有大功,然亦不宜重赏,他年岁尚轻,不可使其滋生骄纵之心。且以其材器,何愁封侯拜相之日?”
诸臣愕然,心下道,皇帝你身边的那些阉人,一个个的位列侯爵,死了之后养子还可以传国。刘备屡屡立功,你却推三阻四,为何佞臣和功臣差别如此之大?一时之间,心中不禁涌起无限悲凉。
皇帝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无意之间伤了众臣的心,要是他知道,必定要大声喊冤,因为这真的是经过他深思熟虑之后的想法。刘备才二十出头,将来还怕他没有封侯的机会?自己磨砺磨砺他,难道就不行?
皇帝见诸臣沉默,以为大臣都同意了,心下得意,便乾纲独断,道:“刘备有功于社稷,赐金百镒,绢百匹,征拜为尚书。”不赐名爵也就罢了,要还把刘备丢在广阳城,皇帝也知道只怕要犯众怒。于是也小小的退了一步,征拜刘备为尚书。尚书禄低而权重,想来大家也应该满意了。
百官心灰意冷,也懒得多言。见皇帝开了金口,也就各自退回班位。心中却是一个个的在想,还为这个皇帝卖命倒底值不值?
下朝后,杨彪喊住卢植,笑道:“子干,想不到玄德竟有如此本事,玄德昔日清谈误国,实干兴邦之言犹在耳,想不到他就是这样做的,还做到了。真是让人羡慕啊!”
说完又朝卢植看了看,道:“子干,你也不知受多少人羡慕嫉妒!”
卢植一头雾水,问道:“文先,何出此言?”
杨彪笑道:“大家皆羡慕你找了个好女婿,你这家伙,下手可真快,我家也还有女儿未曾许人哩!”
卢植便展颜一笑,刘备这个女婿,确实是让他长脸。听夫人说,他对女儿也是极好的。如此佳婿,哪里去寻?
卢植一捊黑须,洋洋自得的道:“文先,尔等只知羡慕我有此佳婿,却不知道卢某看人的眼光也是一等一!”
杨彪不禁哑然,这家伙,太骄傲了罢?
夏四月,天下大旱,又疫又旱的,又因为前番司徒陈耽在殿上叱责张让居心不良,恶了天子。于是借了这个由头,罢免陈耽,拜太常袁隗为司徒。
此时诏书方到广阳,刘备接了旨,却有些郁闷。他不是郁闷他没有得到更多更好的封赏。天下马上要大乱了,他到时弄个侯爵如探囊取物般轻松。又有甚好担心的。他郁闷的是他现在不想离开广阳啊。因为,因为卢珻有喜了,卢珻年纪小,又是第一次生产,他担心得很,压根就不想离开卢珻的身边。可是从广阳到洛阳,千里迢迢的,万一动了胎气,如何是好?到时可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日刘备独坐庭院,蹙眉沉思,要是辞官不就,是不是有点不太好?会不会让皇帝误会为我对封赏不满?可要是实话实说,说因为妻子要生孩子了,自己要陪她而不愿做官,那全天下人都要笑掉大牙罢?只怕第一个要来信相责的就是岳父卢植了。这价值观不一样,真是麻烦哪。
这时,卢珻悄然走了进来,脆生生的问道:“夫君,怎地如此烦恼,因何事而忧?”
刘备随口道:“不想去洛阳,因此而忧。”
卢珻讶道:“夫君缘何不愿去京师?”
刘备这才回过神来,见是卢珻来了,便忙起身相扶,让她慢些坐下,然后自己相伴于侧,苦笑道:“娘子你有孕在身,我不愿你随我千里跋涉受苦;亦不愿离开你身边,令你无人相伴。因此而两难。”
卢珻从小接受教育就是未嫁从父,既嫁从夫,而整个社会风气也是如此。刘备此言一出,卢珻只觉这是她此生听过最美的情话,只觉这一生嫁给夫君是她三生之福。卢珻心都快融化了,满眼都是幸福。
好不容易抑制住那种幸福的眩晕感,卢珻温柔的道:“夫君是志向远大的大丈夫,又岂能为我所累,而失天下之望。夫君不用担心我,我有娘亲照应着,一切无忧呢,夫君既然接了旨,还是快些去京师罢。待我,待我给夫君……到时你再来接我们罢。”说到此处,卢珻又不禁害羞起来。
刘备在旁,看着红云蔓延卢珻的俏脸,不禁看得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