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又是一阵寂静,在天子以目示意之下,旁边的侍者总算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喊道:“退朝。”
散朝之后,刘备便径自上了马车,也不回府,却是直往荀彧府中而去。到了荀府,见了荀彧,刘备便说起自己朝拜天子之事。
荀彧也是吃了一惊,道:“天子用戟以戒不虞,虽有旧制云三公领兵入见,皆交戟叉颈而前。然自天下动荡以来,此举不合时宜,早已废之。今日怎会如此?”
刘备在荀彧这里把这事给弄得一清二楚,这破制度早在孝灵皇帝之时便没人把它当一回事了。董卓也好,袁绍也好,谁也没对他们这样干过。临到了自己头上,却“享受”到了这样的待遇。
刘备不禁怒火中烧,这是朝廷故意为之,想要给我来个下马威吗?想起今天受到的惊吓,刘备觉得,此事不能容忍。他自掌兵以来,何尝受过如此对待。若不是感觉到了卫兵没有杀气,当时他只怕就要暴起了。
不说他身系千万户百姓所托,不能有失。就是家中,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娇滴滴的妻妾。他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没有做完,他不能容忍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一念至此,刘备起身,决然道:“吾以身许国,想不到朝廷如此待吾。若不废此陋制,从此之后,吾不朝君!”
荀彧在旁边听了,也只是默默一叹。这事,朝廷却是做得差了。
却说袁绍率了残军败将回到魏郡之后,便开始“秋后算账”了。作为冀、并两州的领袖,他只能是英明神武。这一路大战迭起,损兵折将,麴义之后的头号武将淳于琼竟然都战死了。损失如此惨重,总得找个替罪羊出来背锅吧?
袁绍觉得自己的指挥没有问题,战略上也是对的。吃了败仗一是刘备与刘虞联手之后,势力大增。二是自己内部出了问题。
首先要查的,就是为什么长安天子到了自己境内,而自己远在幽州的时候,境内诸将却坐视长安天子到了刘备处?要不是长安朝廷到了刘备那里,刘备和刘虞军队的士气能如此高涨吗?他们的士气一涨,在气势上就压住了己军,这也是导致自己兵败的一个原因!
先查并州,嗯,朝廷进并州的时候,高干正在配合自己攻略幽州。不怪他。老三袁尚镇守壶关,兵马如此之少,还能够击退吕布,不但无过,而是有功。在吕布的掩护下,长安朝廷瞒过并州的动静,并不难。所以也不能怪袁尚。
再查冀州,嗯,长安朝廷在顺水进入魏郡的时候,张飞便已经早早进入冀州了。冀州方面为什么没有探察清楚?魏郡方面在明知长安朝廷进入了境内,为什么不派兵马击之?
袁绍走后,冀州名义上的留守不是别人,正是麴义。袁绍把问题一道道的抛了出来,麴义听了,心知肚明袁绍这是想干什么。于是便出列对陈,道:“大将军,臣受命镇守魏郡,虽得报有青州骑兵进入境中。然臣兵少,守城亦有不足,又怎敢出城逐敌?且青州所部一不攻城,而不劫掠,是以臣念守城事大,故未出兵也。”
袁绍在淳于琼死后,正怕别人说他不用麴义,以至于有高柳之败。是以一回来,便想把锅甩到麴义身上,顺便除去这个眼中钉,一举两得。见麴义不肯认罪,反而出来辩说,袁绍只以为是麴义要和自己争个对错,不禁又羞又恼,便道:“麴将军忘了守土之责乎?儁乂兵亦少,其能击张飞,独麴将军不能乎?”
麴义在心里面把袁绍十八代祖宗给骂了个遍。张合与曹操联手一道攻打张飞,损兵折将不说,还是让张飞给逃了。仗打成这样,有什么意思?于是麴义又开声给自己辩解了:“儁乂与曹公同击张飞,亦无功而返。吾若于郡中击张飞,惹怒青州,魏郡恐不得保也。”
麴义说得很含蓄了。张合和曹操一起联手打张飞都没成功,张飞那是有要事在身,而且旁边还有个曹操在,所以没在冀州停留,一路疾行跑了。要是自己在魏郡敢出手,那会曹操不在,魏郡也只有自己一个,到时惹恼了张飞,他来攻打邺城怎么办,大将军你全家老小可都是在城中!
袁绍哪里听得进去,麴义越解释他心中的怒火就越大。仿佛麴义在一直拿出证据来证明他没错,而是自己这个大将军错了。
袁绍看着麴义这张平淡无奇的脸,对麴义的厌恶已经到达了顶峰。袁绍强忍住了心中立马就要召唤刀斧手的冲动。他不能落人话柄,说他战败之后,一回州中便斩大将。再说了,麴义的部曲虽然被自己吞并了大部,但他现在率领的,却都是跟随日久的门客死士,不得不防。也罢,一刀将麴义砍了太便宜他了,且留下来慢慢炮制。
袁绍就是这样的性格。田丰对他可谓知之甚深。历史上的田丰献计,袁绍不从,结果兵败。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田丰给砍了。理由很简单:“吾不用田丰言,果为所笑。”所以说袁绍外宽内忌真的是一点也没有说错。
麴义辞别袁绍之后,胸前背后,冷汗淋漓。他是久经战阵的将军,对气息敏感至极。袁绍方才甫一流露出对他的不怀好意,便被他精准的捕捉到了。表面上麴义在一本正经的给自己找理由辩解,心底里却不知道转过了多少大逆不道的念头来。
此时麴义心中又是后怕又是愤怒。打自跟随袁绍以来,自己替他抛头颅,洒热血,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现在却不知为何,一心要置自己于死地。难道自己让出了兵权,只想安稳的过一过富家翁生活,也还不行吗?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既然如此,便休怪我麴义不忠不义了。
麴义回府之后,召集心腹,叹道:“袁公欲图我,我不欲连累诸卿,汝等可自散去也。”
门客们听了,纷纷拍案而起,神情激昂,脸色涨红。一个口齿伶俐的死士道:“自随主公以来,主公待我等如同手足。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当此危难,我等若弃主公,各自亡命,枉自为人!主公不必多言,但有所决,我等必效死命!”诸门客纷纷附声应之。
麴义听了,长拜于地,道:“麴义若能逃过此劫,必不忘卿等今日之恩情也。”
于是一伙人便围成一团,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商讨起对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