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偏僻的巷子里。
拎着蛇皮袋的邋遢汉子，正在垃圾桶里翻找有用的东西。
硬纸壳子一斤六毛、饮料瓶一毛钱一个，最让他欢喜的就是旧书本，压秤分量足，还能给里面注点水，多卖俩儿钱。
有时候运气好，还能捡到七八成新的小说，蹲在暖阳下看看书，也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
去年开春的时候，他就捡了几本又黄又旧的破书，是用草绳捆扎起来的，纸张残破，好像是被老鼠啃咬过，很有些年头。
他是个细心的人，小心地剪开草绳，每一本书都一页页翻过，居然在里面发现了夹着的几张粮票，还有两张10元大团结。
粮票在那个特定时代，可是个稀罕物，有这玩意儿，不但解决一家吃饭问题，关键还相当的有面儿。
10元大团结在上世纪七十年代，足够一家三口生活半个月了。
放到现在，粮票和大团结已没啥价值，顶多就是有点儿纪念意义。
对了，夹粮票和大团结的那本书叫《金瓶梅》，还是线装的，里面的字是繁体，好多他都不认识，一直到现在磕磕绊绊看了不到十页，好像是说一个叫西门的人，很能搞事。
邋遢汉子翻了半天，只捡到两个饮料瓶和一个充电器插头。
“这一片儿没啥货了，去公交站边上的垃圾桶里，碰碰运气。”
他心里思忖着，低头一路东张西望，渴望见到眼前一亮的东西。
到了公交站，邋遢汉子直奔垃圾桶，摸索了好几下，才捡到半瓶没有喝完的脉动。
扭开瓶盖倒掉里面的液体，顺手丢进了蛇皮袋。
这个站点人还是太少，公交车四十分钟才来一趟，没有意外之喜。
邋遢汉子有些沮丧。
他突然很渴望干点脏活，比如杀猫虐狗之类。
上次得来的100元，被他买了两瓶啤酒和一袋五香花生米，这可是一个月来最豪放的一次消费。
没花完的钱被他藏在鞋垫下面，脚后跟踩上去，硬邦邦的，心里就很踏实。
可惜没有加那人的微信，不然再有这样的好事，他一定会提价到200元……不，至少得260元！
流浪猫流浪狗再不值钱，那也是一条命呐，要不是为了一口饭，谁愿意干这种沾血的事情？
邋遢汉子斜靠在长椅上，掏出一个塑料袋，从里面捏了点儿烟草叶，用小纸片卷成烟卷点燃，很惬意地抽了起来。
他眼睛忽而一亮，公交站牌的杆子上，贴着一张Aa纸，粗黑的标题一下吸引了他。
有偿寻求目击者？
邋遢汉子叼着烟卷，凑近了细看。
一看下面的图片吓了他一跳，这不就是那只被自己割了舌头的大耳朵狗吗？
再往后看，简直惊呆了他的价值观……提供有价值的线索，酬金五千块？！
一个破狗，值五千块？
什么狗这么值钱，早知道不赚那100块了，直接把狗偷了再还回去，不就是妥妥的五千块吗？
我他妈被那小子给坑了！
咦，后面还有联系人电话？
他突然生出一个很邪恶的想法，给狗主人打电话，举报那小子，自己还能捞到一笔不错的油水。
邋遢汉子顿时心慌怒放，他吐掉嘴里半截烟卷，摸出已经碎屏的老年机，就要打电话。
“你想死啊你？”
蓦然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差点吓他个半死。
他一回头，惊愕地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兜帽套头衫遮住了半张脸，只能看见一张腊肠嘴和肥嘟嘟的下巴。
邋遢汉子惊吓过度，心突突狂跳：“你……你啥时候来的？”
“少他妈废话，跟我走！”
兜帽男子低声吼道，快步往前，拐进了一个公共厕所。
邋遢汉子鬼使神差地跟在后面，也溜进了厕所。
“你刚才在干什么？是想打电话捞好处，还是撞到枪口等死啊？”
兜帽男子一把扯住汉子的衣领，卡得他脖子一阵痉挛，猛烈咳嗽起来。
“五千块，那就是个诱饵，你敢打电话，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到时候别说一分钱见不着，你的下场可就跟那只狗一个样，死了都没人知道……”
邋遢汉子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嗬嗬嘶哑的怪叫声，却无济于事。
兜帽男子冷笑一声，松开他的衣领。
“至于我，无凭无据，你又怎么证明是我指使你干的？再说，我只是叫你吓唬吓唬它，没想到你出手这么狠，割舌断腿，和弄死有什么区别？”
邋遢汉子揉着脖子，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他也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万一狗主人找人给他来个背刺，断胳膊瘸腿的，那就太他娘不划算了。
邋遢汉子缓了口气，声音胆怯：“那……那，你说怎么办？”
兜帽男子嘴角下勾：“离开这一片儿，越远越好，三个月内不要捡垃圾，也别和任何人交流。”
邋遢汉子嘟囔：“我……我不捡垃圾，我，我吃啥？”
他一个靠垃圾苟且的人，不让他捡垃圾，那不就跟杀了他一样。
兜帽男子从袖口扯出几张红票，塞进汉子手里：“赶紧滚！”
邋遢汉子手指一搓，五张？
无神的眼睛里，立刻迸发异样的光彩，他忙不迭地点头哈腰，旋即溜出厕所，消失在兜帽男子的视野里。
五分钟之后，兜帽男子拧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迈出了厕所。
刚一露头，就看见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雷克萨斯，正停在公交站台上。
借着树枝遮挡，兜帽男子慌忙缩回身，站在蹲坑里，关上了隔间的门。
他定了定神，似乎想到了什么，迅速关闭了手机。
不大一会儿，就听到有人走了进来，接着就是解皮带和滋啦啦放水的声音。
兜帽男子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真希望自己能像空气一样，无声遁形。
接着，他听到进来的人开始接电话。
“喂，你确定他是朝这个方向来的？……可我转了一大圈也没见他人影，刚打电话也是关机……嗯，嗯，有这个可能……”
他在和谁打电话，他又在找什么人，我会不会被他发现了？
兜帽男子脑子急转，极力竖起耳朵偷听。
“这地方不大，那我再往前找找……他要是回网吧，你立刻给我打电话。嗯……好，就这样。”
通话声渐行渐远，不一会儿就听见汽车驶离的声音。
回网吧？
蓝狐网吧！
兜帽男子突然感觉背后有只眼睛在盯着自己，他心里一惊，拉开隔间门逃出厕所，迅速朝相反方向跑去。
他跑到街边，招停一辆出租车钻进车内，报了个地址。
“师傅，快点开，越快越好！”
……
十五点四十六分。
窝在沙发上的于子涛，睁开眼睛，他揉了揉酸胀的脖子，起身到饮水机旁接了半杯水，咕嘟嘟灌进了嘴里。
喝酒喝得口干舌燥，头还隐隐作痛，跟戴了紧箍咒似的。
他踢了一脚鲁飞，这个呆货仰面朝天的姿势，居然能保持这么长时间，真是个奇葩。
扭头看见茶几上码放整齐的十沓红票，他才想起陈哥走时说过的话，说什么冯瑶送的厚礼。
不会是股票赚了钱，给我提成的那十个点吧？
十个点，十万？
按照银牛化工100%的收益率来算，他们上个月的本金就是一百万！
果然地主比长工有钱……哎，我怎么有一种酸葡萄心理了？
不行，我得问问冯瑶。
于子涛拿起手机，拨通了冯瑶的电话：“大漂亮，你们偷偷摸摸溜走，都不打个招呼，还有没有点哥们义气啊？”
冯瑶呵呵笑道：“我们给两头猪打招呼，也没见猪哼哼呀……”
“好吧，你赢了……”
好男不和女斗，于子涛赶紧转到正题：“桌上那十万块，是怎么回事？”
“在跟你炒股之前，陈哥就打听到，你被张雨鸽姐弟俩给坑了九万多块，对于炒股的人来说，九万块可就是一个翻盘的转折点……
“于是呢，我和老疤就在牌场上做了手脚，把张雨铎带下了水，具体细节你就不要问了，最后的结果就是这小子为了还钱，把家里的钱给偷了出来……”
冯瑶说得很平静，事情已过去一个多月，只要目的达到就行，至于张雨鸽一家什么情况，她才懒得管。
于子涛颇为惊讶：“你们做局了？”
“陈哥有个原则，昧良心的钱不赚。他开的两家麻将馆，都是收个座位费，至于做局，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要依你的性子，猴年马月都要不回你的血汗钱。”
“另外，这十万块只是本金。银牛化工我也帮你捞了一票，刚好翻倍，待会儿我就转到你账上，合计二十万，下个月有好戏看了！对了，陈哥的十个点也转给你了，你查收一下。”
挂了电话的于子涛喜不自胜，他赶紧打开关联账户，有一笔元的钱款，半小时前刚刚到位。
哈哈，代客理财果然爽……
屈指一弹，就是五万块，加上桌上的十万和冯瑶说的十万，满打满算一个月不到，就有二十五万入账！
我的个妈呀，钱多多他娘就是好啊！
五分钟之后，手机叮咚响了一下，是短信提示音。
于子涛急吼吼地打开一看，关联账户上显示，又多了元。
不对啊，冯瑶刚才明明说是十万嘛，怎么少了一万？
这个大漂亮，不会绣花枕头一包草吧，脑子这么不好使……
于子涛拨通了冯瑶的电话：“冯姐，不是十根指头么，怎么缺了一根？”
“我替你操心一个月，没有功劳，总有点苦劳吧……”
冯瑶咯咯娇笑：“再说，假扮儿媳的一千块，你也没给我呀！”
“冯姐，一千变一万，你这也太狠了吧？”
“水涨船高嘛，我的身价向来都是以万起步。”
于子涛忽然嗤笑起来：“冯姐，再不嫁出去，黄花菜都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