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云空抱着李嬅回到芳芷阁,将李嬅放在床上,甘棠替李嬅脱了绣鞋,盖上柔软的被子,“多谢冷先生,夜色已深,婢子让小丫鬟带先生去客房。”
“好,记得替殿下准备醒酒汤。”
“别丢下嬅儿。”
冷云空躬身一礼,转身离开,长袖被身后之人攥住。
“殿下,明日早晨,我再来看你”冷云空为李嬅掖了掖背角,轻轻拿开李嬅的手,半梦半醒间,李嬅反而握住冷云空的手,
“别丢下嬅儿,皇祖母,嬅儿好想你。”李嬅娇嗔,声音绵软痴缠,冷云空看着李嬅的睡颜,极力克制,却无法不为之乱了心神。
“殿下,您放开冷先生,婢子的手给你抱。”
甘棠上前分开二人,未经醒酒的姑娘并不依从,反而拉着冷云空的手贴在脸上。姑娘枕着冷云空的手,醉态甜美,“皇祖母,陪着嬅儿,不许走。”
“冷先生,我家殿下酒量好,千杯不醉,今夜也不知是怎么了。”甘棠越想帮冷云空脱身,醉酒的姑娘便越是任性,甘棠没了法子,歉疚地站在一旁。
“她心里装着太多事。”
冷云空弯腰站在李嬅床前,目光宠溺,甘棠四处瞧了瞧,找来一个高矮合适的方凳,“先生,请坐。”
“多谢。”
冷云空坐下,甘棠道:“先生请耐心等等,婢子去请风郎君。”
甘棠走出芳芷阁,又回到芳芷阁,风瑾与冷云空有了第一次会面。
瞧着彼此不俗的容颜,风瑾与冷云空各有所思,二人都尴尬地愣了愣,才相互点头问好。
风瑾与李嬅如何独处、李嬅究竟喜不喜欢风瑾,甘棠也是一知半解,甘棠原想着男人的手都差不多,风瑾是李嬅的面首,由他来换走冷云空,谁也说不着什么闲话。然而,很快,她就发现风瑾根本不比她有用。
冷云空抽出手,风瑾把自己的手放在李嬅手里,李嬅闻了闻,丢开风瑾的手,皱着眉呜咽,“皇祖母,皇祖母,你去哪了?你不要嬅儿了吗?”
“殿下眼睛都没睁开,她到底怎么分清人的?”见状,甘棠不禁感叹。
李嬅曾赶走冷云空,甘棠觉得李嬅可能也没那么愿意亲近冷云空。李嬅醉酒,自己抓着冷云空不放,明早清醒,自己后悔不算,还要责怪旁人不敬重医者,可怎生是好。
“殿下,我还在这,我是冷云空。”冷云空还坐在床沿,他轻拍李嬅的肩膀,温声安抚,他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背又成了李嬅的枕头。
冷云空看出自己今夜是无法脱身了,他并不排斥陪着李嬅,对甘棠说:“我暂且留在此处吧。再过些时辰,殿下睡熟了,我再离开。”
甘棠想了想,实在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毕竟帮冷云空脱身容易,弄哭长公主就罪过了,她赔笑道:“劳累先生。”
“风郎君,你回幽梦轩歇息吧。”
甘棠与冷云空皆背对风瑾,风瑾看着冷云空与长公主难舍难分,眼里少不了不悦与嫉妒。甘棠回头与风瑾说话,风瑾含笑点点头,向冷云空道别:“今夜,有劳先生照顾殿下。”
“里面那位冷先生,是什么人?”走出幽梦轩,如儿为风瑾送上灯笼,风瑾问如儿。
“风郎君,冷先生是晟京城有名的郎中,今日殿下请他来,是为沈姨娘诊治。”如儿答道。
“他来治病救人,还是别有所图?”
风瑾进府后,一向谦让谨慎,头一回见风瑾挂脸,如儿颇觉稀奇。
冷云空一路抱着长公主从书房走回芳芷阁,看见的人可不少,如儿就是其中之一,她笑说:“风郎君,殿下是长公主,你不会觉得她一时宠爱你,就不会爱上别的男子了吧。你别说,冷先生个子高,人又生得好看,比你毫不逊色,你的身板像个女人,冷郎中看着可比你可靠。冷先生抱着殿下,两人的体型,还真是般配。冷郎中俊朗儒雅,若能与殿下凑成一对,手牵手走在这院子里,不知有多赏心悦目。”
长公主明令禁止公主府内的丫鬟小厮们对风瑾不敬,如儿表面做得到位,心里其实看不起风瑾,不认为风瑾比她们高贵,偶尔撞见风瑾与长公主亲热,她也不会生出听爱情故事时的那种小鹿乱撞的心情。
今日撞见冷云空抱着长公主,如儿说着,回想着,想像着,一脸地姨母笑,说话也忘记了分寸。
“驸马还在,他一个郎中,愿意为殿下做小?”风瑾满脸不悦,愈发嫉妒。
“哎呀,风郎君,你若是担忧,就抓住殿下的心啊。防别人,不如自个儿无可撼动呢。”
如儿说完,风瑾不再说什么,沉默行路。
无可撼动?天方夜谭。
长公主从来就不喜欢他,他不过虚顶个面首的名头。长公主要他做戏,他就陪长公主做戏,仅此而已。
他生着一张阴柔的脸,辱骂他的说他是小白脸,调戏他的说他颇有姿色,他被不少人玩弄过,不干净,无才学,没有值得长公主喜欢的地方,长公主教他写字,教他学立身的本身,给他重新做人的机会,他没有道理不知足。
只是,看见在他面前清冷淡然的长公主,竟那样眷恋别的男子,他很难过,很难过。
芳芷阁内,云窗月帐,熏香浮动,李嬅抓着冷云空的手,睡得安稳,睡得香甜,并且,冷云空坐着坐着,不知不觉,也伏在床沿睡着了。
翌晨,李嬅先醒来,看见自己与冷云空双手交握,看见冷云空竟然睡在芳芷阁,她努力回想昨夜发生的一切,只能回想起零星片段。
天啊,她干了什么?
昨日是七月半,外加江振那畜生行凶杀人,她烦闷得很,才找冷云空陪她喝酒,结果冷云空看着她喝,她絮絮叨叨、叽里呱啦与冷云空说了不少话。她似乎要冷云空收浅黛为徒,别的呢?她还说过什么来着?
“殿下,您醒了。”
李嬅缩回手,冷云空醒了过来。冷云空坐正,笑意温和,李嬅抿抿唇,真想躲进被窝里再不见人,“云空,昨夜我,我喝醉了,若我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深感歉疚。”
“殿下昨夜,将我当成你的皇祖母了。”冷云空说。
“啊?”李嬅惊得坐起来,继而紧张地看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昨夜根本没换睡袍,舒了一口气,难为情地说:“闹了个大笑话,不仅害你成了老者,连男女也变了”
“无妨。昨夜的事,我不记得了。”
冷云空说这话,是想让李嬅不必自责,李嬅手里的被子往上扯了扯。
“我送你个礼物吧,想要什么,随你开口。”
“殿下,日后,我想改回原来的名字,冷云卿。”
李嬅意外,“改名?怎么想着改名了?哪个清,清风的清?”
冷云空笑着摇摇头,“客卿的卿。”
客卿的卿,也是卿卿我我的卿,李嬅道:“好端端的,改什么名字?何况这也算不上礼物。”
“我出生时的名字,只是个排行,冷云卿是师父为我取的。云字,是师父盼我活得自在,卿字,取自徐长卿。徐长卿是一味药材,可益气延年,选这个字,是师父盼我平安长大。后来的空字,是师父离世后,我希冀从佛经中寻回修习医术的初心。”
“原来如此,五蕴皆空,无常无我,苦乐皆空。”李嬅道。
冷云空说:“殿下,徐长卿可活血祛风、解痛消肿,自今日起,我改回原本的名字,希望殿下再无伤痛、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