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瑶目光一怔。
“你现在对我有多狠,将来对楚骁就有多恨,”宋子文扯了扯嘴角,眼神愈发温柔,“傻姑娘,现在的他跟十年前的我又有什么区别?”
十年后的宋子文身居高位,尚且无法避免令她受伤,更何况十年前?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条路的艰辛。
冉瑶抿唇,眼里除了不安和茫然,还有深深的惶惑。
楚骁想要的一切,她能承受吗?
如果单凭一腔孤勇,那最后会不会陷入同样的困局?就像她和宋子文……
“瑶瑶,别怕……”宋子文仿佛洞悉一切,伸手将她拥入怀中,一遍遍轻抚女人僵直的后背,“别怕……”
似情人间最亲密的呢哝,眼里是被他压制已久的深情。
冉瑶两眼呆滞,仿佛没了灵魂,任由他抱着,像个木偶娃娃。
她在害怕。
怕当初的悲痛重演,怕宋子文心机深沉的诱劝,更怕自己会信以为真,就此退缩——既不敢接受楚骁的深情,又不甘原谅宋子文的辜负。
头好痛,像要裂开。
“你放手!”不该是这样,她不该靠在宋子文怀里,也不该听那些鬼话连篇!
男人却拥得更紧,仿佛要嵌进骨血,融入灵魂,大掌紧贴冉瑶纤细的后背,力道沉沉,隐隐有力。
“瑶瑶,就算不是我,那个人也绝对不能是楚骁。”
“你放开……”
“乖,跟他分手,我们重新开始。”
挣脱不开,她只能摇头表达反抗,“不……不可以……”无奈之下,哭腔隐现。
“宝宝,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满腔爱恋揉碎,狠狠扎进灵魂。
……
冉瑶回到包间,楚骁脱了外套,靠在椅背上,隐约流露醉态。
那双舒朗阳光的黑眸此刻氤氲着酒气,让人看不分明,却在触及冉瑶的一瞬,乍然明亮。
“回来了!”
“嗯。”
“怎么眼睛红红的?”
冉瑶眨了眨,“是吗?”
楚骁捧起她的脸,突然露出一个邪肆的笑容,凑近,在她眼皮上轻轻落下一吻。
不乏借酒撒疯的嫌疑。
冉瑶有点懵,呆呆的样子,看得男人心痒难耐,直至一片叫好声乍响,才拉回飘远的思绪。
“阿骁,你倒是比我们这些老骨头长进得多啊!”美人在怀,小子风流。
谁没年轻过?
“难怪刚才一个劲儿的灌我们,敢情醉翁之意不在酒,倒是聪明!”
“……”
楚怀山抱拳告罪,面上却挂着笑,“让大伙儿见笑了,罪过罪过。”
“楚局这话就言重了,有道是……人不风流枉少年!”
“对对对……正是这个理!”
冉瑶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眼皮和太阳穴一阵阵跳疼。
好在——
“宋市回来了!”
“您请坐,大伙儿正搁这儿打趣他们小两口呢!”
宋子文抬腕看了眼时间,面色沉肃,没有半点要接话茬的意思。
众人一个激灵,乍然清醒,纷纷停止调笑。
蔡勇率先站起来,清了清嗓,“时间不早了,下午还要开会,大家没别的事就先散了,早点午休吧。”
说完,走到宋子文身边。
众人纷纷起立,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走?
楚骁是被楚怀山扶着站起来的,身形踉跄,看看宋子文,又扭头去瞅冉瑶。
席散后,楚骁酒劲儿上来,开始晕晕乎乎,神志不清,拉着冉瑶一个劲儿道歉。
楚怀山恨铁不成钢,直接把人塞进车里,临了才隔着车窗玻璃朝她微微颔首,老而威严,一身上位者气势。
而后吩咐司机:“开车。”
其他人也各自散场。
冉瑶站在店门口,十二月的寒风灌进衣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辆黑色大众滑停在面前,车窗降下,宋子文:“上来。”
冉瑶发讷,有些反应不过来。
宋子文打开车门,轻轻一拽,她根本没有选择。
两人坐定,蔡勇开车。
“宋市?”
“去公寓。”
“下午的会……”
“你代我出席。”
“明白。”
把两人送到小区门口,蔡勇驱车离开。
宋子文拉着她往电梯走,力道很轻,轻到可以不费力气挣脱。
但她没有。
……天气太冷,温暖总是叫人贪恋。
不该有的,贪恋。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布置,跟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冉瑶抿唇,环顾四周。
沙发上放着她喜欢的hellokitty粉色抱枕,茶几下面堆满零食,窗台上放着一盆发财树和几杯多肉。
米色窗帘,轻轻飞扬。
“阿嚏——”
宋子文把暖气打开,“过两分钟就好了,先忍一忍。”说着,将她冻红的手裹进掌心,轻轻呵气。
冉瑶抿唇,抽走,“谢谢。”
手上落空,男人扯了扯嘴角,竭力掩盖眸中黯淡,转身进厨房。
很快,捧着一杯温水出来,塞给冉瑶。
“床单才换过,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房间休息。”
“不用。”她坐到沙发上,水杯搁在膝盖,双手捧住,温暖透过掌心渗进毛孔。
宋子文不再勉强,转身进了书房。
听到关门声,冉瑶松了口气,僵直的脊背软下来。
她打开电视,看了眼书房,默默把音量关小。
宋子文在书房处理了两份不算要紧的文件,抬腕看表,已经过去一个钟头。
离开书房,去到客厅,下意识搜寻那抹身影,眉心却越拧越紧。
没有……
还是没有……
去到阳台,除了几株绿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外,依旧没有看到她。
宋子文转身进屋,突然,脚下一顿。
探了探盆栽土壤,有些润,明显刚浇过水。
他回到客厅,绕至沙发正前方,果然看到一个熟睡的身影,蜷缩在沙发里,瘦瘦小小的一团,以母体中最安全的姿势。
叹了口气,从抽屉里取出毛毯,轻轻为她盖好。
男人蹲在沙发旁边,静静凝视女孩儿恬静的睡颜,突然,目光一顿,定格在冉瑶眉眼之间。
原本整齐浓密的睫毛,此刻却粘黏成几根,眼角还残留些微泪渍,似未干透。
宋子文心口揪紧,想伸手替她拭去,却又害怕将她惊醒。
进不得,退不能,维谷之间。
终究还是咬了咬牙,抚上那张无数次出现在梦里却触之不及的脸庞,下一秒,面色微变。
“瑶瑶——醒一醒,你在发烧。”
“……”
“冉瑶!”
“唔……阿文,好渴……你帮我倒杯水好不好?”软软糯糯,如同热恋时她对他撒娇的语气。
宋子文用桌上的玻璃杯倒了半杯温水,送到她嘴边。
冉瑶大口喝完,眼睛却闭着,整个人模模糊糊:“好难受……”
“乖,我们去医院。”
“不去……”
冉瑶做了个很长的梦,内容记不清楚了,但两张脸却不停切换。
十年前的宋子文和现在的楚骁诡异地融合在一起,编织成光怪陆离的梦境。
“……不要!”
猛然睁眼,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
冉瑶一瞬怔忡,半晌,记忆才逐渐回笼。
她上了宋子文的车,还跟他回了公寓,那个地方到处都是曾经的回忆,她想走,又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拉扯着,无法起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
“好点没有?”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低沉的质感。
冉瑶侧头,对上男人通红的双眼,遍布血丝。
她吓了一跳,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眼神疲惫、胡子拉碴的男人是那个一丝不苟、刻板周正的“宋市”。
“要不要喝点水?”
讷讷点头。
很快,一杯温水捧到她面前,里面插着一根吸管。
宋子文:“张嘴。”
冉瑶下意识跟着动作。
直到温暖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胃里,她才反应过来,“我……怎么了?”
“感冒,发热,高烧不退。”
“那你……”
“瑶瑶,你睡了整整一天。”
他就在床边守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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