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绍憬突然问道:“可据我所知,顾妤和韩叙去了美国以后,不是也怀孕了吗?那她的孩子呢?”
闻言,韩准耸了耸肩膀,淡淡道:“据韩叙说,是流产了……具体的你还是去问问他吧,我知道的也不多。”
厉绍憬:“……”
……
从韩准的别墅里出来,厉绍憬一路步行回了别墅蠹。
直到别墅的门口,他才想起,自己的车还留在韩准那,转身又折了回去。
厉绍憬坐在车里抽了好久的烟,一直也没发动引擎髹。
直到烟盒里最后一根烟被他抽了出来,他才拿起手机给姜启打了电话。
姜启接电话的速度很快,问道:“厉总,有什么事吗?”
厉绍憬夹着烟的手指轻按额角,对着手机说道:“找人去查一下,顾妤在美国这四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姜启怔了片刻:“抱歉,厉总,我没听懂您的意思,您想查顾小姐什么?”
厉绍憬的烦躁又多了几分,压抑着的情绪,对着手机说道:“去查她从什么时候起怀的孕,什么时候流产,和韩叙究竟有没有在一起!”
听的出厉绍憬的语气不善,纵使再有疑问,姜启也不敢多问了,随后说道:“好的,厉总我这就叫人去查。”
厉绍憬将手机扔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此刻他的脑子很乱,太多的疑问让他失去了判断方向。
他一直不明白,如果韩叙真的对她呵护有加,又怎么可能让她轻易流产?
想到韩叙……
他手里的烟已经被捏成了一团。
——
薛聿峥从幼儿园里回来,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不肯出来。
薛老朝着二楼的方向望了望,收回目光,对着顾妤问道:“他怎么了?一回来就拉长个脸。”
顾妤摇了摇头:“从幼儿园里回来就一直不高兴,可能是因为和小朋友打赌赌输了。”
闻言,薛老忍不住笑了,问道:“赌什么?”
顾妤其实也不大清楚,只淡淡说道:“好像是有小朋友说聿峥没有爸爸,聿峥听了不开心……”
话音未落,薛老的笑容已经僵在了脸上。
他平静的将目光收回,淡淡说道:“怎么会没有爸爸,薛启勋不是他爸爸?”
顾妤耸了下肩,头也没抬的说道:“谁知道……小孩子的想法,我们不懂。”
薛老闻言,没再说什么。
……
顾妤回房间前,路过薛聿峥的房间,敲了敲门。
里面许久也没有动静,她推门走了进去。
薛聿峥趴在床上睡着了,衣服也没脱。
顾妤走过去,将他的外套脱下,小家伙撇了撇嘴,却没醒,表情里似乎还有那么几分委屈。
把被子拉到薛聿峥的腋下,顾妤将他额头上的头发拂开,一张俊俏的小脸露了出来。
小家伙的额头很饱满,眉毛的形状也很好看,睫毛浓密又纤长,灯下拉出半扇形的暗影,实在漂亮的很。
顾妤还想着她带着薛聿峥从幼儿园出来的时候,刚好被幼儿园的园长误会。
园长笑看着站在薛聿峥身侧不远处的厉绍憬,对着薛聿峥说道:“聿峥,你和你爸爸长的真像,都一样的帅气。”
薛聿峥愣了愣,转而不客气的瞪了园长一眼,反驳道:“你才和他像呢!”
说完,自己就背着小书包,气呼呼的朝门口去了。
此时,顾妤看着灯下薛聿峥那张熟睡着的小脸,说不出为什么,她竟然也觉得有那么几分相似了……
可片刻后,她还是摇了摇头。
这怎么可能呢?她简直被自己这样的想法给吓到了。
出了薛聿峥的房间,顾妤打了个哈欠,手中的手机轻微的震动了一下。
屏幕上亮起了个绿色的小图标,显示有一条微信进入。
顾妤低头看了一眼,微信是韩程程发来的。
回到房间,关上门以后,顾妤将微信内容打开。
内容很简短,韩程程写到:【对不起,顾妤,那天是我喝多了。】
看着这样的一条微信,顾妤许久也没有回过神来。
在她心里,对韩程程之前的做法,是多少有些失望的。
其实,有很多事,并非是她不懂,而是不想任其发展下去。
因为她知道,朋友之间,若是走到了那一步,恐怕再见面也就尴尬了。
从头到尾,她都不想失去像韩程程这样的一个朋友,现实却对她有些残酷了。
她还记得黄芮离开时对她怨毒的眼神,可她不想解释,况且,她清楚,解释也是无用的。
顾妤犹豫了片刻,编辑了一条微信,回复了过去。
内容只有两个字:【没事。】
除此以外,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微信内容显示对方已读,可韩程程再也没有发微信过来。
——
周一,厉绍憬从会议室里走出后,让谭姝推掉了下午的所有应酬。
谭姝不明所以的看了他片刻,终究是没说出什么来,而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的,厉总。”
厉绍憬走了几步出去,突然又转过身来,看着谭姝,问道:“一般4岁的小孩子都喜欢什么样的玩具?”
谭姝被问的一愣,转而想起,似乎曲静雯的孩子还留在厉家,便问道:“厉总,需要我叫人去买吗?”
闻言,厉绍憬点了点头:“也好。”
说完,转身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40分钟后,谭姝带着一套漂亮的玩具敲开了厉绍憬办公室的大门。
随着厉绍憬的一声“进来”,谭姝推开了门。
厉绍憬坐在办公桌前,从电脑前抬起头来。
当他看到谭姝手中粉红色的包装后,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谭姝笑了笑,说道:“我特意去问了财务部的芳姐,她女儿也刚好四岁,最喜欢的就是动画片巴拉拉小魔仙里的小仙女魔法棒,我就叫人去买了一套回来。”
厉绍憬的脸由白变青,最后揉了揉额角,对着谭姝说道:“行了,放在这儿,你出去吧。”
谭姝看得出厉绍憬的脸色不对,却又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将手里的玩具放下后,试探着问道:“如果您觉得不好,我再去买别的回来?”
厉绍憬抬头看了她一眼,谭姝立刻闭了嘴,讷讷的转身离开了。
厉绍憬将放在办公桌上粉红色的‘魔法棒’拿了起来,看了片刻后,随手丢去了一旁。
起身,穿上大衣外套,出了办公室的门……
——
下午。
顾妤交待了顾纯清一些手头上的事后,就匆忙的离开了公司。
顾纯清没问她去哪,却也猜的八.不离十。
老孟午饭后过来说,顾妤要去一趟二监狱。
顾纯清问老孟,顾妤去监狱做什么?
老孟摇头,说自己并不清楚。
顾纯清想了好久,也没想到顾家和薛家有什么亲戚被关在监狱里。
直到助理在她面前提起与博科交接的事宜时,顾纯清这才恍悟。
顾纯清只知道顾妤在英国的那几年曾和严复是有些交集的,她不确定这种交集具体到什么程度,但她知道,是严复拿出自己毕生的事业,助顾妤登上了顾氏掌权之位。
……
监狱的探监室内,顾妤等了许久,才看到狱警带着严炳恩从里面的通道里出来。
探监室很窄,里面除了桌椅以外,到处有狱警把守。
严炳恩走的很慢,萧索的脚镣拖地而行,发出的声响,让人觉得胸口压抑。
严炳恩在看到顾妤的那一刻,不禁老泪纵横,弓着腰哭了许久。
在他眼里,顾妤没变,还像是那个17岁的小姑娘。
可他却不知,这7年来,因为严家,顾妤到底经历了什么……
严炳恩在顾妤的身前坐下了,头低垂着。
严炳恩老了,不再像7年前刚入狱时那么健硕,满头的黑发已经花白,身材伛偻到只剩一把骨头,瘦的完全认不出来了。
严炳恩抹了一把老泪,抬起头对着顾妤勉强的弯了弯嘴角,声音沙哑道:“丫头,你来啦?”
顾妤点了点头。
严炳恩的目光越过顾妤向后看了看,又很快收了回来,眼中的光芒也随之黯了下来。
顾妤知道他在寻找什么,他是在寻找严复的身影。
顾妤没开口,严炳恩倒是自己先提起来了。他说:“小复如今事业有成,功成名就,他不来也是对的。如果被外界知道他有我这样的一位父亲,恐怕,这辈子也是抬不起头来的。”
顾妤的鼻尖酸涩,表情却还淡然,点了点头道:“是,严复一切都好,是我不想让他来的。”
严炳恩抬起头看了顾妤一眼,点头道:“好孩子,你做的对……”
顾妤错开了与严炳恩对视的目光。
沉默了片刻后,她打开手包,将一张照片从里面拿了出来。
顾妤将照片递到严炳恩的眼前。
照片上是严复两年前在接受财经新闻专访时留下的,也是她临时在网上截取下来,并找人冲洗出来的。
那个时候的严复,还丰神俊朗,在谈及自己的事业时,神采飞扬。
可如今……
严炳恩见个伸出手,将照片拿到眼前。
他的眼睛再次湿润,长满老茧的大手,一次次的将眼泪从眼角前抹去。
他看着照片里的严复,不觉间颓败的表情里也多了几分自豪,他笑了,这是他儿子,看着他从小到大,宝贝一样的儿子。
严炳恩笑泪交加,此刻眼中全是欣慰。
他指着照片给顾妤看,并说道:“你看,他连笑起来的样子,都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简直就是我年轻时候的翻版……”
顾妤点了点头。
看着完全以儿子为骄傲的严炳恩,她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片刻后,顾妤才看着严炳恩,问道:“我之前听严复说,您病了?”
严炳恩的目光还放在严复的照片上,丝毫不在意的挥了挥带着手铐的手,摇了摇头,说:“我这种人,只要再多活一天都已经是上天对我的恩赐,不求别的了。”
顾妤没有说话,她在来之前已经从狱医那里了解到,严炳恩已经没多长时间的活头了,他脑袋里的肿瘤已经完全扩散,现在身体里到处都是。
他的身体一直用镇痛药物维持着,是严复花了大价钱托人送进来的。
顾妤看着严炳恩小心翼翼的将严复的照片收了起来,放进胸前的口袋里,贴身保存着。
片刻后,严炳恩抬起头来,问道:“丫头啊,这辈子我们小复遇到你,是他命好。伯父已经活不太久了,剩下的日子里,伯父就只能求你帮我好好照顾他了……小复这孩子从小就特别的要强,如果他欺负你啊,你就别理他,过不了几天,他就会主动的找你去了。”
顾妤点了点头,艰难的弯起嘴角,语气沉重的答应道:“好,我记得了。”
严炳恩说到这里,一脸的愧疚:“可惜,我和她妈妈是没有机会去参加你们的婚礼了,对此,我们也很抱歉。“
顾妤弯着嘴角,没说什么,目光一直躲闪。
严炳恩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位置,深怕照片不在。
再确定照片仍妥善的在口袋中后,这才放下心来,扶着桌子,从位置上起身。
探监的时间很短,可他似乎已经用完了所有的力气,将想说的话都交待给了顾妤。
他说,如果他死了,叫严复不要难过,死对于他来说,就像一种解脱。
他忍着病痛,盼了四年,终于盼来了顾妤,盼来了他儿子事业有成,幸福美满的消息,他此生已经没有遗憾。
顾妤转身过身,没有再回头。
她不敢保证,再多呆一刻,会不会被严炳恩察觉出她的异样来。
她能为严复做的,恐怕也就这么多了……
殊不知,在她转身之际,严炳恩已经弯下腰,对着她的背影,深深的鞠了一躬。
……
监狱外,充足的阳光,刺的顾妤眼睛疼。
老孟站在车前,等着顾妤走近,拉开车门。
顾妤怔怔的看着老孟,许久都没有上车。
她问:“老孟,如果当一个人老了,垂死前最大的愿望会是什么?”
老孟被顾妤问的一愣,片刻后,和蔼的笑笑,答道:“我今年也有51岁了,半截身子也算入了土的人……如果,让我在闭上眼睛之前许下一个愿望,那我最希望我的儿女们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哪怕他们一辈子没什么出息也无妨。这样,我死也瞑目了。”
顾妤对着老孟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嗯,我明白了……”也许,严复的心思也大抵也就是这样了。
顾妤让老孟先开车回去,她说她想一个人走走。
老孟点头答应了,转身离开。
冬日里的沽岫江风大浪急,走在大桥上面寒风刺骨。
可顾妤此时一点也不觉得冷。
她淡淡的对着江面微笑着,最冷不过人心,最凉不过一把骨灰。
她答应了严复,等他死后,将他的骨灰葬在沽岫江的江底……
——
景图幼儿园的门前,厉绍憬的车早早就停在了路边。
车内开着暖风,可车窗却降了下来。
他左手搭在车窗的边沿上,手指间夹着一根兀自燃着的烟,目光却是一直是看向幼儿园里的。
从下午3点50分起,就已经有家长陆陆续续的前来,站在门口前等候了。
今天,元宝要去保健所打疫苗,被厉老太太留在了家里。
幼儿园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家长们一拥而上,将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厉绍憬不疾不徐的打开了车门。
他站在车前,安静的等待着那个熟悉的小身影从里面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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