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一…撞!”
“嘿哟!”
“砰!”
十多名幕府足轻在武士的号令下,扛着被捆起来的撞木不断撞击着大手门。
在大手门的另一边,仁科家的武士足轻正在奋力挡着城门。
“大家坚持住,敌人很快就会没力气的!”
诹访胜右卫门大声鼓舞麾下将士,城楼之上他的夫人花姬穿着甲胄,拿着薙刀,将一名刚刚爬上来的幕府足轻斩杀当场。
“为了信玄公,我等当舍身奋战!”
虽是一介女流之辈,但她丝毫不逊色男人们,在城楼上协助丈夫组织防守,她身边原本还有两名侍女,此刻已经战死在墙头上。
尽管花姬左右奔走鼓舞,但是爬上来的幕府足轻越来越多,花姬连续斩杀四名足轻,一名武士,已是力竭。
特别是最后与幕府武士一战,她的腋下已经挨了一刀,无力再战。
“到此为止了吗…”花姬呢喃一声,随即高呼道,“死战不退!”
“投降免死!”一名幕府武士爬上城头看到继续顽抗的花姬,立刻劝降。
她左手直接拔出腰间短剑,毫不犹豫的直接刺入脖子里,一瞬间,鲜血喷涌而出。
幕府武士愣了一下,眼睁睁看着花姬的身体瘫软,直接栽下城头。
诹访胜右卫门听到了妻子的喊声,好似心有灵犀一般,回头一看,只见妻子的尸体砸在地面掀起了无数灰尘。
“阿花!”
“可恨!”
诹访胜右卫门瞬间双眼通红,怒吼一声。
“砰!”
大手门在此刻终究抵挡不住被打出了一个大洞,诹访胜右卫门立刻喊道:“后退,迎敌!”
“咔…”
大手门被撞开,幕府军蜂拥而入,诹访胜右卫门死战不退,激战一刻钟后,他和部下两百多人尽皆战死。
幕府军来不及停歇,立刻进军攻占外丸其他地方,但是刚进入甬道,上方就有守军出现。
“哈那得!”
“砰砰砰…”
一阵铁炮声响起,甬道中只传出幕府军的惨叫声。
跑在后面的幕府足轻大将立刻喊道:“铁炮队,反击!”
“砰砰砰…”
双方铁炮你来我往,幕府足轻们趁机进攻甬道的虎口关卡。
小山田大学助挥舞着太刀,高喊道:“挡住,不能让敌军冲进来!”
“诹访大人已经为主公尽忠了,现在轮到我们了!”
“给我杀,杀阿!”
狭窄的甬道内,新一轮的血战开始了。
只是小山田大学助的兵马比起幕府军的数量,简直太少了,幕府军在死伤三百多人后,终于从两侧爬上来围攻小山田大学助。
“不要害怕,与我迎敌!”
小山田大学助带着剩余的三百多人应战,不到半个小时,他们三百人就被三千多幕府军斩杀殆尽。
征战至此,外丸的要点已经全部被攻破,搦手门也一样被攻占,仁科盛信彻底被堵死在高远城内。
武田信贤在本阵内看着,幕府军已经杀入城内,但是仁科盛信还未投降,二之丸和本丸上依旧挂着武田家和仁科家的旗帜。
“仁科盛信还要抵抗下去吗?他已经没有希望了。”
武田信贤有些急躁的问道。
本多正信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世子殿,臣以为仁科盛信和其部下存了死志,只怕不会投降了。”
武田信贤咬牙道:“告诉前方各将,就是天黑了也要挑灯夜战,现在谁也不许退,他仁科盛信和甲斐武田军是硬骨头,难道我幕府就不行了吗?继续打,打到完全消灭仁科盛信为止!”
百足众立刻动身前去传达武田信贤的命令。
岛左近得到将令,立刻让部队集结,他留下五百多人打扫战场,剩下两千人继续攻城。
搦手门,以及其他两处的胁坂安治和大谷吉继也继续攻打高远城的二之丸。
这里聚集了昨天奋战了一天的兵马,也是高远城最后的兵力,一千六百多人,其中四百多人是伤兵。
仁科盛信看着一众儿郎,高声说道:“诸位,最后的时刻已经到了,走到这一步,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唯有死战到低!
我们要让敌人知道,在信浓这片土地上,还有着顶天立地的信浓人!杀!”
“杀!”
“杀!”
“杀!”
将士们视死如归,看着上方的仁科盛信激动的回应,就连伤兵们也艰难的站起来参战。
“冲啊!”
幕府军再次杀来,仁科盛信亲自领兵抵挡,同时还有小山田备中守等人协助。
喊杀声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高远城守军终究还是在凌晨败退进了本丸,就连仁科盛信本人也已经负伤。
清晨,武田信贤得知高远城还未被攻陷,当即喊道:“佐吉,带上旗本队,我要亲自攻城!”
“嗨依!”
石田三成激动的应了一声,连忙跑出去召集旗本队,然后为武田信贤牵马出阵。
本多正信和竹中半兵卫并未阻拦,武田信贤亲自上阵可以积累更多的名声,再者有旗本队保护,武田信贤是安全的。
两人立刻带上本队跟随武田信贤离开本阵进入高远城二之丸内。
岛左近,松仓重信,胁坂安治和大谷吉继听说武田信贤已经亲临前线,连忙带着少数侍从赶来。
武田信贤面色严肃道:“这都四天了,我们的兵马还被高远城挡着,这让武田胜赖看了,还以为我们拿不下甲斐武田家了,诸位,务必在今日拿下此城!”
四人也是发了狠,返回本部后,亲自督战,岛左近更是亲冒矢石,登城杀敌。
很快,一阵阵欢呼声传来。
“敌将小山田备中守已经被岛左近大人讨死了!”
武田信贤激动的挥舞手臂大喊道:“左近,干的太好了,我们也上!”
石田三成当即拔刀喝道:“世子殿有令,旗本队,杀!”
“冲啊!”
武田信贤亲自帅军突入本丸内,守军残兵且战且退,一路退到了居馆内。
仁科盛信依然拿刀奋战,挡在居馆大门口,阻挡幕府军。
石田三成一看,立马叫上几名旗本拿着铁炮爬上围墙,集中射击仁科盛信。
今福筑前守看见了爬上墙头的旗本武士,连忙跑到仁科盛信身边推了他一把,高呼道:“主公,铁炮…啊!”
铁炮声响起,今福筑前守被击中胸口,倒在地上,随即死去。
“啊!”
“筑前守!”
仁科盛信脚上中弹,趴在地上,呼唤今福筑前守,可惜今福筑前守已经战死。
“主公,快走!”
几名侍从武士连忙扶着脚部受伤的仁科盛信退入后院内。
他的正室百合夫人闻声推门走了出来,看到浑身浴血的仁科盛信,瞬间眼泪喷涌而出,大哭起来。
仁科盛信偏头看到盛装打扮的妻子,微笑道:“喔,百合,你今天好漂亮啊。”
“夫君…”
仁科盛信被人抬到屋内,盘腿坐下,喘了口气道:“哈哈,之前是我太节俭了,你还是穿鲜艳的衣服漂亮,可惜,以后没机会看了。”
百合夫人扑到仁科盛信怀里,哭道:“妾身去了黄泉之下,也可穿给夫君看。”
“好好好,帮我解一下甲衣。”仁科盛信连连应到,“夫人可先去黄泉,我随后就到。”
“嗨依!”
百合夫人移动身子靠着仁科盛信,随即拔出怀里胁差,一刀刺进脖子里,很快就没了声息。
仁科盛信的喉结滚动了几下,不敢回头去看,眼角的热泪不断流淌,眼神却很坚定。
他拿起面前的短刀,扯开自己的衣服,紧接着毫不犹豫的一刀插进腹部,切了一个标准的十字,气绝身亡。
过程很痛苦,但他没有吭一声,一丝不苟的完成了切腹。
这位武田信玄的第五子,以这样刚烈的自杀方式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居馆内,残存的仁科军战至最后一人,这名武士倒在了仁科盛信卧室门口,呢喃道:“主公…臣…来了…”
武田信贤走进了小院,面色严肃,语气沉重道:“听说城主仁科盛信是武田信玄公的第五子,真是厉害啊,仅靠三千人,阻挡我军四日,全城上下全部玉碎。
佐吉,将今日之事记下来,这样的武士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石田三成连忙应道:“嗨依,臣记住了!”
“收敛城内外尸体,不要侮辱他们,将仁科盛信,以及他的夫人,部下葬在一起。既然生前同生共死,死后也当团聚,如此不负他们在高远城的奋战。”
武田信贤一脸敬佩的看着卧室内死去的仁科盛信,用自己的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敬意。
高远城被破,保科正光他们再一次跑了,直接跑去了诹访,并告诉武田胜赖高远城被攻破了。
武田胜赖不信,直到仁科盛信死后第二天,望月千代女送来战报,高远城自仁科盛信以下三千人全部玉碎。
武田胜赖这才相信,他的弟弟战死了,高远城丢了,幕府军主力即将抵达诹访。
尽管仁科盛信已经为他做了榜样,但是在武田信廉,小山田信茂等人的催促下,他抛弃了诹访,逃回了甲斐。
尽管马场信房拒绝离开信浓,留守诹访,但武田胜赖的逃跑让不少人意识到甲斐武田家已经到了陌路,无可挽回。
踯躅崎馆内,武田胜赖召集所有家臣商议最后的打算,大家决议现在该退去何处防守,毕竟踯躅崎馆不适合坚守。
但是不等这件事商议,就有家臣说道:“御馆大人,信浓的小笠原信领背叛武田家,投靠敌军了!”
“什么?”
殿内众人大惊。
小山田信茂怒道:“小笠原信领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账,御馆大人,先讨伐这个逆贼吧!”
迹部胜资立马说道:“不可,敌军主力即将杀入诹访,此刻重回诹访就会遭遇叛军与敌军的夹击,你这是让御馆大人陷入险境!”
小山田信茂喝道:“这都是你无能,没能打败木曾义昌所致!”
“你!”
“都住口!”武田胜赖立刻制止家臣们的争吵,“安防守,你来说。”
真田昌幸出列道:“御馆大人,以现在的形势,恕臣直言,出兵讨伐小笠原信领不是什么好主意。”
小山田信茂怒斥道:“安防守,你这是被吓破胆了吗!”
真田昌幸看向武田胜赖,真心实意道:“御馆大人,敌军来势汹汹,势不可挡,此刻当暂避锋芒。只要我军拖延时间,敌军十余万大军再加上十多万阵夫,根本坚持不了太久!”
说话间,又有武士前来喊道:“启禀御馆大人,骏河的穴山殿投敌了!”
真田昌幸也是大为震撼,他立马说道:“御馆大人,请暂去岩柜暂避,积蓄实力,等武田孝信退兵再杀回甲斐也不迟啊!”
小山田信茂心知连穴山家都投敌了,武田家已经没希望了,他也打算投敌,但是这个时候得有投名状才行。
他立刻说道:“御馆大人怎么能离开甲斐呢?请御馆大人去在下的居城!”
武田胜赖权衡一番,说道:“安防守,伱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我不能离开甲斐,你快回岩柜吧。”
真田昌幸带着家眷,看着踯躅崎馆叹息一声,随即带着兵马返回上野,在岩柜笼城。
至于武田胜赖则带上五百人,以及家眷退往小山田信茂的领地岩殿城。
可是到了小山田的领地,武田胜赖却被击退,他这才明白小山田信茂已经投降了。
武田胜赖失魂落魄的带着兵马退去,到了天目山附近,麾下五百人只剩五十多人了。
他看到天目山,心想自己的先祖曾在这里自尽,恐怕自己也是在这结束自己的命运了,他当即带着五十多人上了天目山。
两日后,武田信贤带着骑兵赶到天目山附近,发现了武田胜赖,当即带人强攻,武田胜赖亲自带人在山间小路与武田信贤鏖战。
仅仅片刻,五十多名武士死伤殆尽。
武田胜赖当即退回山顶,将妻儿子女全部杀害,然后自尽而死。
跟随他的武士也尽数战死。
武田信贤登上高山,看到武田胜赖一家的尸体,挥手道:“收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