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有脚步声传来,寒初蓝赶紧把遗诏塞回床柱里,再把小珠子往床顶上的小飞檐尖角处一塞,床柱的小门便自动关上,从外面上看去半点痕迹都没有,也怪不得大家都在找的遗诏,十几年来都没有人找到。对于先皇祖的保密本事,寒初蓝也佩服得五体投地的。
几名宫女鱼贯而入,每个人手里都捧着美味佳肴,寒初蓝佯装坐在龙床上,淡冷地看着宫女们把饭菜一一摆在偏殿中间的那张桌子上,还有各类点心,把一张桌子摆得满满的。
有一名看似是管事之类的女子,朝寒初蓝走过来,福身施了一礼,恭恭敬敬地说道:“荣王妃请用膳。”
寒初蓝不说话,只是挥挥手,示意宫人退出去。
宫女们也不敢停留,都朝寒初蓝福了福身,便整然有序地退出了偏殿。
站起来走到桌前坐下,寒初蓝不客气地吃起来,她不会用绝食这样的方法来反抗夜无极,反之,她要吃饱了,喝足了,才有力气与夜无极抗衡。
另一端。
“她吃了吗?”
夜无极摸了摸脖子上的伤,不重,但隐隐还在痛着。他两岁便为皇上,就算前面十几年都没有实权,可皇上的身份摆在那里,谁都不敢这样对他,寒初蓝竟然敢。而他竟然在制住她之后没有问她的罪。在心里苦笑一声,夜无极知道自己对她的痴恋或许不及元缺,但也不会很浅,至少他不忍心问她的罪。
“吃了。”
斗笠男子低沉地答着。
夜无极嗯了一声,闪烁着黑眸浅笑着:“朕也想她是绝对不会以绝食来威胁朕的。”顿了顿,他又低喃一句:“她要是绝食,朕该怎么办?”他不想放她走,花了那么多时间才把她诱进皇宫,被他控制住,得不到她,看着她,他觉得也不错。还有一点,他不会当君子,如果三天后她不愿意改嫁给他当皇后,他就给她下药,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她就只能是他的女人了。
“皇上,此女不宜留!”
斗笠男子尽着职责最后一次提醒着夜无极。
倏地,夜无极抬眼阴狠地瞪着斗笠男子,冷声斥着:“刚才朕不让你吹箫,你竟然违抗朕的旨意,庄严,你以为朕不敢治你的罪吗?那是朕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朕根本不想用。”
斗笠男子被夜无极指责着,不惊也不怒,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他抬头定定地审视着眼前的主子,这个主子才十六岁,可手段,狠辣,无情,都比先帝更堪,他们斗笠杀手属于皇帝的禁卫军,人数不算多,但也不会很少,救皇帝于危难之中,只属于皇帝管治,除了皇帝,谁都无法调动他们,他们也不会一辈子忠于一人,只要皇帝换了人,他们又会听任下一位皇帝的差遣,这是斗笠杀手的规矩,也是大星王朝帝君的权力象征。
或许是看着这个主子从两岁的小鬼成长到今天手握实权的皇帝吧,斗笠男子欣赏夜无极拥有皇帝的一切特性,不想太快换主子,才会一次又一次提醒着主子,不要被儿女情长迷住了双眼,乱了天下,丢了江山。
寒初蓝是很美,堪称绝色,与当年的上官紫有得一拼,但又比上官紫更吸引人,上官紫是高贵,温柔,看上去弱不禁风一般,寒初蓝是平和中藏着高贵,不温柔,有时候瞧着挺强悍的,最主要的是她比上官紫够胆量,敢于往前冲,就是这一点,庄严就觉得她不能留,留了,对主子来说就是祸害。
她与夜君昊情深似海,夜君昊死了没多久,皇上就想逼娶她,她心里怎么会不生怨?更何况皇上做了不少坏事,她应该早就记恨着皇上了。娶这样一个女人在身边,就等于娶了一枚炸弹,什么时候爆炸都会把人炸得粉身碎骨。
皇上年轻气盛,以为能用男女之情去柔化寒初蓝,征服寒初蓝,那不过是痴心妄想。
“皇上会给她的儿子解盅毒吗?”
庄严反问一句。夜无极抿唇,他不会!
那是夜千泽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会留下来?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庄严冷笑着:“既然皇上不会给她的儿子解盅毒,迟早都要让她知道,还不如早一点说,免得她反抗得更加厉害,对皇上也不会有好处。皇上要是真想立她为后,就不能让她成为伤害龙体的罪犯,否则就算皇上不追究,文武大臣也会追究,这样的话,皇上想立她为后便是不可能的事情。”
夜无极微眯着眼,危险的气息在眼底荡漾着。
他想当一个唯我独尊,什么事都是自己作主的皇帝,但皇帝也要靠着文武百官的辅助才能稳坐江山,这一点他很明白,他不能无视文武百官。那些个臣子们要是知道寒初蓝伤了他,是绝对不会同意他立寒初蓝为后。当然了,寒初蓝就算没有伤害他,百官们也不会轻易就答应他立寒初蓝为后的,怎么说他先前已订了元家女,不过他要是坚持,百官们也无可奈何。
“太后娘娘到。”
夜无极一敛危险的气息,淡冷地对庄严说道:“你先下去吧。”
庄严不再多说一句,一闪身又不见了。
太后怒步而入,保养得体的美脸上也是一脸的怒容。
夜无极在太后快要进屋里来的时候,才迎上前去,朝太后微弯着腰,行了一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心疼地一把捉住他的手臂,心疼地摸着他已经上了药,早就不再流血的脖子,嘴里恶狠狠地骂着:“那个贱人胆敢伤我儿,哀家要将她碎尸万段。”
“母后,这是儿臣不小心弄伤的,与嫂嫂无关。”夜无极轻拿下母亲的手,替寒初蓝解释着。
呸,谁要你的袒护!
元太后脸色一沉,不悦地瞪着儿子,说道:“极儿,她劫持你的事,那么多人都在场,看得清清楚楚,你还要替她狡辩吗?伤了皇帝的人,都得死,还要抄家灭族。”
“嫂嫂为我皇家子媳,抄家灭族,母后也脱不了干系。”
元太后一塞。
夜无极笑着把元太后扶到一旁坐下,他站在太后身边,笑道:“母后,不过是一点皮肉伤,没什么大不了。过两天就会好,害母后担心,是儿臣的不是,儿臣向母后赔罪了。”说着,他装模作样地给太后作揖,太后哭笑不得。
“极儿,咱们母子俩好不容易才有今天,你可不能因为一个贱人而坏了大事呀。”元太后没有再拿夜无极脖子上的伤说事,只是语重心长地提醒着这个爱上嫂嫂的儿子。
先帝爱上弟媳,当今帝君爱上嫂嫂。
真不愧是父子,专喜欢盯着窝边草。
“母后,昊哥哥是为国捐躯的,极儿已经下旨追封他为荣王,于国,他是有功之臣,他的遗孀便是功臣之妻,理应得到尊重及保护,母后开口一个贱人,闭口一个贱人的,传了出去,天下百姓会指责咱们泯灭良性,容不下功臣遗孀。”夜无极不喜欢听到自己的母亲骂寒初蓝贱人。
元太后立即瞪着他,气得浑身发颤,忍了半天,才哼着:“是,极儿要厚待功臣的遗孀,所以打算舍我元家之女,立功臣为孀做皇后吗?你这样做就不怕天下人耻笑?怎么说,她都是你的嫂嫂。你昊哥哥才死,你就娶他遗孀,天下人会怎么说你?极儿,母后也承认寒初蓝有几分美色,是我元家之女无法媲比的,可她要身世没身世,又嫁过人,生过儿,不过是寡妇,你要是纳她为妃,母后没意见,可这后宫之首,不能给她,必须要名门望族之女才能母仪天下。”
她好不容易才逼着儿子答应娶她元家之女为后,哪能让寒初蓝轻轻松松地就母仪天下。
“嫂嫂寡居,极儿娶她,有什么不行?极儿不会纳她为妃,要她,就给她母仪天下,与极儿并肩而坐。元家之女,极儿会下旨让其家人自行婚配。”夜无极要逼寒初蓝为后,不仅仅是因为他爱她,还因为寒初蓝身后没有任何势力,他要是知道寒初蓝身后代表的是东辰国,他就不会逼寒初蓝为后了。太皇太后为司马家之女,太后为元家之女,这两宫太后的娘家势力目前都顶天了,虽无专权,也为夜无极不喜,哪肯再让元家外戚势力更上一层楼?
夜无极更不会觉得自己身为帝皇,娶寡居的嫂嫂有什么问题。普天之下,只要是他想要的女人,就没有不可以。
“皇上!”
元太后加重了语气,“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夜无极恭敬地看着自己的母后,恭敬又霸道地说道:“儿臣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嫂嫂出身是平凡了点儿,好在身后无势,儿臣就是喜欢她,更喜欢她身后无势,如果儿臣娶了她,还能解决国库紧张的问题。母后觉得儿臣该继续娶你元家之女,请问你们元家能帮儿臣解决国库紧张的问题吗?”
他话中有话,摆明了他不愿意壮大元家的势力。
他母后贵为一国太后,已经是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之一了,元家的尊贵也被推到了最高,再往上推,便顶天了。只有天子才能顶天,一个后族外戚怎么能顶天?
寒初蓝身后无势,大不了便是夜千泽的一点暗卫跟随着她,一旦她改嫁于他,夜千泽的暗卫便会离她而去,但凤凰令交给了她,除非她自己放弃继承凤凰令,否则她就会一直是凤凰令的主人。在乡下,她也没有什么强势的亲人,娶了她,夜无极不用担心后族得势,又能借助凤凰令背后的财势解决他国库紧张的难题。
这两年与大周和东辰两国的战争,劳民伤财,国库一直吃紧,就算舅父在暗中帮他开着很多店铺,对于庞大的一个国家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够开销的。如今战事是暂休,谁知道下一刻,东辰与大历会不会反咬过来?用于战事上的军费,还是一个庞大的无底洞。只有凤凰令背后的财富,才能暂解他的燃眉之急。
元家有钱,但这些名门望族只想从他这里得势刮钱财,真要他们再拿出来帮他,谁肯?他减少他们的俸禄,都一个个哭着日子无法过下去呢。
作为帝皇,夜无极在立后这件事,考虑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个人私欲,还有于他江山是否有益。
元太后被夜无极话里的深意气得霍地站起来,怒道:“皇上这是在指责我元家权势滔天,独断专横吗?我元家这么多年来,无时无刻都在为皇上尽力,为了巩固皇上的帝位,缺儿做了多少事?皇上如今翅膀硬了,就反脸无情,视你母家的人为眼中钉了吗?”
夜无极微弯下腰朝太后行了一礼,似惶恐地答着:“儿臣不敢。”
元太后重重地哼着:“你不敢?哀家看你敢得很!先帝为了一个女人,冷落哀家,要不是哀家生了你这个嫡子,哀家的后位都不保了。你倒好,不向着哀家,竟然重涉你父皇的路,做得比你父皇还过份!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这样对哀家!皇上可别忘了,立元家女为后,可是皇上亲自选的,哀家何曾逼过你?礼部都在准备着皇上的大婚事宜,天下人皆知皇上要迎娶元家女为后,如今为了一个贱人,皇上出尔反尔,皇上就不怕天下人用唾沫把皇上淹了吗?皇上这般出尔反尔,又如何取信于天下,取信于文武百官?皇上是江山重要,还是美人重要?”
被母后指责,夜无极还是一脸的坚持,不肯妥协。
寒初蓝性子烈,他许以后位,寒初蓝都还不肯呢,要是他给妃位,寒初蓝更加不愿。
“朕为了祖宗留下来的国家,牺牲朕的个人幸福,以换取财富来解决民生问题,解决战争军费问题,天下人只会说朕忍辱负重。”
夜无极不再自称儿臣,而是端起了皇上的架子。
他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作主,还当什么皇帝?还如何去一统天下?
“夜无极!”
元太后被这个儿子气得想吐血。
“朕当初以抽签的形式选定了皇后人选,母后真没有操纵过吗?那为何朕看到所有的答案都是元家女?”夜无极本不想拆穿母后当初暗中操纵,让他怎么抽都是抽中元家女为后一事,既然母后要与他撕,他便撕到底。
元太后顿时一塞。
夜无极定定地望着自己的母后,元太后也定定地望着他。
良久,元太后坚持地说道:“总之母后绝不许你立那个贱人为后!”
夜无极笑,“母后年纪也大了,该颐养天年了,母后还是回宫休息吧。”说着,他沉声唤着:“来人,送太后回宫休息。”
这下子,元太后的脸都绿了。
儿子竟然把对付太皇太后的手段用到她身上,她可是他的亲生母亲呀!为了他的帝位,她的亲弟弟为他做了多少事?为了他的帝位,她在后宫忍了多少年,从来都不敢在太皇太后面前大声说话,好不容易翻了个身,还没有好好地享受到太后的特权,儿子竟然要她去颐养天年,说得好听是颐养天年,实际上就是软禁!
元太后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儿子一般,抖着手指指着夜无极,久久都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在宫人进来后,她才回过神来,顿时就哭道:“哀家年轻便守寡,带着你,孤儿寡母的在吃人不吐骨的深宫艰难度日,现在你翅膀硬了,就要嫌哀家多事了,要软禁哀家,哀家真是命苦呀。”
夜无极微微地拢了拢眉,温声说道:“母后多心了,也言重了,儿臣哪敢软禁母后,儿臣好不容易有今天,儿臣珍惜着呢,还想与母后共享今后的荣华富贵呢。儿臣只是觉得母后也累了,该回宫休息了。只要母后不像皇祖母那般,儿臣永远都会孝顺你。”
意思是让元太后识相点,别妄想以母后之尊来挑战他帝皇的权威。
元太后知道儿子已经不是她可以左右的,只要儿子不软禁她,又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她便顺势地走下台阶,停止哭泣,说道:“极儿,母后误会你了。母后也真的泛了,母后回宫休息,你有伤在身,也要多休息,国事重要,龙体也重要,只有龙体安康了,才能处理好国事。”
“谢母后关心。”
夜无极应着。
元太后深深地看一眼一长成就立即霸道得让她都无法再左右的儿子,便把手伸给了自己的嬷嬷,在奴才们的簇拥下走出正阳宫。
“儿臣恭送母后。”
一出正阳宫,元太后的脸就拉得老长,扭身就进了正阳宫隔壁的宫殿,那是夜君睿暂住的地方。随着寒初蓝的进宫,寒初蓝意欲带着一家老小逃亡,夜君睿的行动便受到了限制,不能轻易离开他暂住的宫殿。
夜君睿倒是淡定得很,知道嫂嫂还活着,皇上不会对他们怎么样,他被侍卫带回这里的时候,便在屋里看起书来。母妃说过,看书能修身养性,要他兄弟俩多看书。
别看夜君睿才几岁,因为出身高贵,接受教育也较早,已经认识了不少的字。
听到脚步声,他本能地抬头,当他看到拉着马脸进来的太后,吓得赶紧把书本一放,匆匆地站起来,就扑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礼:“臣侄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吉祥。”
元太后上前来,扬手就是一巴掌抽在夜君睿的脸上,夜君睿清秀的小脸上立即印上了鲜明的五个手指印,元太后的指甲套又尖又长,这样一抽,指甲套划在夜君睿的脸上,虽然没有流血,也让他觉得火辣辣的痛。
“哀家来了,你竟然不出去迎接,如此无视哀家,来人,掌嘴!”
元太后越过跪着的夜君睿,坐下,冷声吩咐着她身边的嬷嬷掌夜君睿的嘴。
她无法找寒初蓝出气,无法拿夜千泽的儿子发泄,夜君瑜又被送到慈庆宫去,太皇太后在后宫里的地位是不如以前了,可还是她的婆母,她还不能当着婆母的面折磨夜君瑜,只能拿夜君睿出气。
“太后息怒,太后进来并没有人通报,小爷不知道情有可原,并非无视太后,皇上也说过不准为难小爷的,还请太后息怒。”
照顾夜君睿的一位管事姑姑赶紧跪在夜君睿的身后,替夜君睿求情。
“嬷嬷,先掌这个狗奴才的嘴!”
元太后怒道,吩咐嬷嬷先把管事姑姑的脸抽肿,管事姑姑不敢反抗,只得默默地承受着。
元太后不解气,吩咐另一名宫女同时上前抽刮夜君睿的小脸,看着主仆俩同时被掌嘴,元太后在儿子那边受到的气,才稍稍地减少。
夜君睿不敢求情,他知道元太后是故意折磨他,他要是求情,元太后说不定会罚得更甚。
元太后进来的时候,的确没有人通报,是她不让人通报,夜君睿真的不知道她进来,她不过是为自己折磨夜君睿找一个借口而已。
等到夜君睿的小脸红肿不已,嘴角也在流血了,元太后才冷冷地说道:“好了,不过是个小孩子,教训两下就算了。”
说着,她站起来,嬷嬷赶紧伸手去给她搭扶。
高傲地越过夜君睿,看到夜君睿坚强地不哭,她又顿住脚步,弯下腰去用力地掐了夜君睿红肿的脸一把,痛得夜君睿直呲牙,便听得她冷笑着:“竟然不哭!”
“哇!”
夜君睿哇的一声便大哭起来。
元太后冷笑着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睨着夜君睿,冷笑着:“怪不得皇上要把你接进宫里当人质,好一个随机应变!如果能看到你那个贱人嫂嫂,请转告于她,哀家不会就此罢休,休想当哀家的儿媳妇!”
说完,元太后这才走过夜君睿的身边,还不忘狠狠地踩了夜君睿的小手指一脚。
元太后走远了,夜君睿才敢起来,狠狠地一抹眼泪,他扭头望向右手边,那是正阳宫的位置,也是他嫂嫂被禁住的地方。
“小爷,奴婢立即给你拿药来敷。”管事姑姑心疼地看着夜君睿原本清秀的小脸肿得像猪头,想不到平时看起来温和又高贵端庄的太后如此狠的心。想到当今天子的阴狠,沐亲王府的落势,管事姑姑感叹着世事无常,皇家无情。
以前夜君睿进宫里来,人见人爱,人见人敬,此刻却连狗都不如,狗还能得到太后的友善,夜君睿却得不到。
“谢谢姑姑。”
夜君睿轻声道谢。
等到管事姑姑走了,他又狠狠地抹一把控制不住下滑的泪水,仰头望着头顶上的房梁,世子哥哥死,侄儿被下毒,成为牵制嫂嫂的人质,还有他兄弟俩,父王母妃等,都在无形中成了制衡嫂嫂的棋子,老天呀,你何其不公!
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夜君睿告诉自己,要挺住!
他不能再在这皇宫待下去,要想办法带着弟弟逃走!
不过几岁大的夜君睿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后,被逼着心智早熟。
……
“荣王妃还在正阳宫?伤了皇上也未能逃走?”惠太妃听着心腹奴才打探来的消息,双眉紧紧地蹙了起来。
心腹奴才点头,“荣王妃本来有机会逼着皇上放了她和两位小爷的,可是皇上似乎给孩子下了什么,有人吹箫,孩子便痛苦万分,荣王妃因此分神便败于皇上手里。”
惠太妃的眉蹙得更紧了。
“皇上城府深,心狠手辣,蓝儿怕是很难从他手里逃出去,更别说还有沐亲王府一家老小。仅是这个深宫,蓝儿想带着三个孩子逃,就难于登天。皇上给孩子下了什么?”惠太妃担忧地问着。
在夜无极抱了孩子进宫开始,她便心生不祥之感,知道夜无极是利用孩子来对付寒初蓝,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去阻止。夜千泽没了,孩子对寒初蓝来说比什么都重要,皇宫便是刀山火海,夜无极就算要将她碎尸万段,她还是要闯的。
心腹奴才摇着头,“这个奴才不知道,据看到当时情景的人描述,奴才大胆地猜测着,皇上给孩子下了盅毒。奴才听说有一种盅毒闻乐而痛的,这种盅毒也不好解。”
惠太妃绞紧手里的丝帕,想不到夜无极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是,先皇祖的意思是让夜沐继位,立夜千泽为皇太子,可是后来继位的不是先帝吗?当今少帝不是成了皇太子,一步步成为帝君了吗?夜沐为摄政王那么多年,也有点经党,可结的党都是忠直的大臣,这么多年来为了治理国家也花了不少的心血,并没有取代帝位,夜无极还不肯放过夜沐父子吗?
先皇祖的遗诏找了十几年,都没有找到,夜无极还担心遗诏见天,帝位不保吗?所以才对沐亲王府赶尽杀绝?
“你与皇上身边的玉儿私交挺好的,对吧?”惠太妃忽然问着。
心腹奴才一愣,随即答着:“奴才与玉儿是同乡,所以私交不错。”
惠太妃嗯着,“玉儿这个人可靠不,有没有良心?”
“可靠,是个很善良的姑娘。娘娘想怎样做?”
惠太妃抬眸看了一眼屋外,又静听一下四周围的动静,确定不会有人前来,才示意心腹奴才近前,她在心腹奴才耳边小声吩咐着:“你找个机会给玉儿传话,让她告诉荣王妃,想办法带着两位小爷还有孩子来找我。”
心腹奴才不住地点头。
“记住,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否则我们谁都别想活了。”
心腹奴才连忙说道:“奴才以性命保证绝不向他人透露半句!”
“哀家信你,去吧。”
“奴才告退。”
心腹奴才退了出去。
惠太妃这才低叹着:“代青,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的徒媳送出宫的。”
她的宫中被她秘密地挖了地道,刚好通往沐亲王府。
沐亲王府也有地道,只要她能把寒初蓝母子叔侄四人送进地道里,通过地道回到沐亲王府,再带着夜沐夫妻通过地道,便能逃出帝都。
她相信以代青等人的能力,能保护着一家老小逃亡。
她敢说,代青肯定带着人奔往帝都了。
代青,为了帮你,就算牺牲了我的性命,我也愿意。
惠太妃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她要是把寒初蓝叔侄母子四人送走,夜无极绝对不会放过她,她是会武功,却不是夜无极的对手。在宫中她又没有太高的地位,连太皇太后都斗不过夜无极了,凭她更加不行。
等待她的,将是黄泉路。
但为了帮寒初蓝,为了代青,为了那一份爱而不得的爱情,她愿意牺牲一切。舍下太妃的荣华富贵,连性命都给予,只想让代青记住她。
此生,她无法嫁与他为妻,他也不爱她,但能与他相识,能与他成为朋友,她无怨无悔!
……
帝都外的十里亭下,元缺背手站在那里,凌青在他身后禀报着:“少谷主,寒姑娘被困深宫。”因为元缺一直没有纠正,他的手下依旧称呼寒初蓝为姑娘。
“极儿有什么动静?”
寒初蓝进宫会被困,在她回来之前,他就提醒过她了。
“意欲娶寒姑娘为后。”
元缺笑,笑得很冷,“我那位太后姐姐不会允许的,满朝文武也不会轻易答应,天下人都知我元家女是下一位皇后,极儿多少会有所顾忌。”
“太后阻止过,皇上不改初衷。”
元缺的笑意更冷,“他想得到凤凰令背后的财富以填国库,也是防止后族专权。”
“少谷主要不要救寒姑娘出来?”
凌青不管皇帝会如何做,他只想知道少谷主要不要救寒初蓝,他好安排下去。
“我现在还不想与极儿撕破脸,她会逃出来的,咱们就在宫外等着救急吧。”元缺对寒初蓝挺有信心的,她那么爱夜千泽,他对她那么好,爱她之心一点都不比夜千泽少,她尚且不肯接受他,又怎么可能答应夜无极?
凌青静默。
元缺扭头撇他一眼,温淡地问着:“还有什么话没有说?”
“皇上给寒姑娘的儿子下了盅毒,那种盅毒闻乐而痛,属下认为寒姑娘为了孩子,可能会屈就皇上。”
闻言,元缺的脸色一绷,剑眉不自觉地倒竖起来,有一瞬间杀气腾腾,半响,他挤出话来:“不愧是当皇帝的,够狠!”
“少谷主?”
“联系谷主。”元缺沉声吩咐着。
盅毒,他不好解,但谷主一生都浸淫在医理之中,对于各种毒,各种病,包括下盅,谷主都有涉及,联系谷主赶往帝都,或许能帮寒初蓝的儿子解去盅毒。
“少谷主,那孩子是夜千泽的儿子。”凌青忍不住提醒着。
少谷主深爱着寒姑娘,寒姑娘是人妻的事实本来就是少谷主心底的最痛,更别说那个少谷主早就想除掉的孩子。
元缺抿紧了唇。
“就算少谷主救了孩子,寒姑娘都未必会肯嫁少谷主的。”
元缺的唇抿得更紧了。
好半天,他才长叹一声,轻声说道:“除非我们没有办法救孩子,否则都要救,要是让初蓝知道我们能救孩子,却不肯相救,这一生,她都不会原谅我。我何偿不知道那是夜千泽的儿子,可也是她的儿子呀,为了孩子,她差点连命都丢了……去吧,就按我的吩咐去做。”
凌青不再说话,恭敬地应了一声,扭身便要走,元缺又叫住了他。
“少谷主还有何吩咐?”
“三天之内给我筹够一千万两。”
凌青顿时为难地说道:“少谷主,这个有点难。”
“极儿逼她,不仅仅是因为他想得到她,更想得到凤凰令背后的财富以填充国库,我给极儿一千万两能解他燃眉之急,趁他还需要我这个舅父,他会放了她的。”
“万一皇上不给少谷主面子呢?”
凌青不是挑拨元缺与夜无极舅甥的感情,而是觉得夜无极天威难测。
元缺冷笑着:“我能给他钱,自然也能夺回来。”
他闯宫,如入无泥之地。
“属下立即去办。”凌青恭敬地应着,元缺摆摆手,他便扭身走出了十里亭,先去联系谷主。
元缺转身望向了皇宫的方向,眼神深沉如无底洞。
初蓝,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不管你爱不爱我,接不接受我,我都希望你能快乐,能幸福!
仰望一下蓝天,元缺抿了抿唇,忽然一跃,整个人便飞出了十里亭,有一匹马在路边,他落在马背上,一踢马肚,马儿奔跑起来,带着他直奔帝都城而去。
他还不想与夜无极扯破脸,为了自己的姐姐,为了整个元氏家族,但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夜无极强娶他心爱的女人。
皇宫,他还是要去一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