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花雪,其神态举止已经与往日截然不同。
卸去一切装扮,甚至连脸上也不曾施加半点脂粉。
素面朝天的白嫩脸蛋儿上,依稀可见被烟熏火燎出的炭黑烟痕。
从太康身边走过时,花雪明显注意到了太康等人。
但她却不以为意,而是提着一个硕大的食盒走出了院落。
李小缺伸头眺望,依稀见到花雪在村落中的每一户人家之间往来穿梭。
随着她的行动,一阵阵若有若无的香气沿着村道飘了过来。
等在村长家门外的众多修士都捂着肚子,一个个都是满脸苦色。
狐老七馋的不行,便扭头与李小缺说话,从而分散自己的精力。
只听他道:“新来的,你们再忍一忍,这位大师傅每逢早中午三个时间,都要提着食盒给村落里的寻常人施舍吃食,咱们贡献给大师傅的食材,十成里要抽掉一成,那一成就是用来分给这些村民的......”
其余修士也都点头,李小缺对此颇为诧异,因而暗自嘀咕道:“这......难道江山易改,本性也能移么?”
旁边的太康闻言而笑,又拍着李小缺的肩膀道:“并非如此,花雪这丫头本性不坏,此前只不过是被外物迷眼,如今打破了迷障,呈现出来的才是原来面貌。”
“这......”
李小缺眨眨眼,心中若有所悟。
他依稀觉得自己对命运法则的领会像是又加深了些许,但仔细斟酌过后,却还是未能抓住那一丝灵感。
正这时,前往村里送饭的花雪回来了。
她手上的食盒空空如也,心情却很愉快,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来到太康面前,花雪笑吟吟地拜了一拜:“老师,刚才我急着给村民送饭,没来得及跟老师打招呼,实在抱歉。”
太康摆手示意无妨,又欣慰道:“花雪,你以后可不必称我老师了。你已青出于蓝,称一声道友就好。”
这语气中,却包含着无尽的慨叹与欣慰。
花雪闻言一愣,随后便笑得更加灿烂,又拱手道:“也好,道友先在这里排队,等下轮到了,花雪要让道友好好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太康点头,又笑道:“去吧。”
花雪便自离去,但其余诸人,包括身为太炎城主的李小缺在内,竟都被她视作无物。
待她返回屋中,袅袅的炊烟再度升起。
不多时,李小缺等人身前的修士们都已吃上了热乎的饭菜,而李小缺等人也终于进了村长的小屋里。
黄土碎石堆砌成的灶台前,火光明灭。
花雪站在一旁,手脚麻利地将一颗卷心菜切成片,又混着深红的干辣椒段一起爆炒。
李小缺在旁看了半晌,却也没看出什么门道,只觉得随便找个人来也能炒出这寻常小菜。
但就这么简单的小菜,却酝酿出了一股浓郁的香气,甚至让李小缺这等刁钻的食客都忍不住垂涎三尺。
片刻后,吃罢了饭菜,李小缺从气海小世界里取出许多食材赠与花雪。
花雪这才抬眼看他,但也不过是简单的感谢而已,再无其它言语。
众人随后便与花雪告别,又往荒天原更深处进发。
自离了村落之后,李小缺便心事重重。
太康见状,又点拨道:“小城主不必思考,只需静心感受就是。无论人间烟火、又或者修真炼道,都不过是命运轮转。”
“花雪冒我之名行骗,乃命运注定,但如今打破藩篱,却也同样是命运。”
太康说着,轻抚胸前胡须,又笑道:“万般皆是命,来去皆由人。所谓命运从不是一条直线,而是错综复杂的网络,人心稍有变化,命运便截然不同。”
听太康说到此处,李小缺心中的脉络愈发清晰,总觉得只差最后一丝,便可参透玄机、窥得命运法则的一丝真谛。
过了村落以后,越往前走,所见情景就越是荒凉。
旷野一望无际,因此处远离太炎城,所以日光逐渐黯淡,整片天地都似陷入了漫长的永夜。
因李小缺等人收了各自神通法宝,此时便与普通人无异,再要前行,便需借助火把。
一行人举着火把,在茫茫黑夜中前行,偶有寒风掠过,便将火把的光芒压得极黯。
行进愈发艰辛,但李小缺等人却逐渐感受到了凡人与天地之间的关系。
或许前路艰难险阻无数,但只需一个人下定了决心,身边再有哪怕一个人在支撑着这愿望。
那么哪怕这一方天地如何伟大、如何设下重重阻隔,人终会打破一切障碍,达至终点。
“若有命运存在,那它大概只是一副路线图,而人一生中的种种决定,都会被它囊括其内。”
饥寒交迫中,李小缺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也恰恰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太康顿住了脚步,又从袖口里取出一个卷轴,交到了李小缺手里。
“你终于明白了命运天书的存在,既然如此,我答应天公的使命便已完成。”
笑吟吟地看着李小缺,太康的语气里满是欣慰:“拿着这个卷轴,再去闯悟道长阶,待你登顶之日,便可开启命运天书,掌握天公之力。”
太康说罢,身体却悄然消散。
李小缺拿着卷轴愣了片刻,随后却露出满脸喜色:“太康老哥倒是好运气,他形体虽然消失,但气息却还在,想必是得了天公的特赦,已离开诸天之巅、返回原本世界去了。”
林北留等人闻言,也都露出一副羡慕神色。
武灵儿又疑惑道:“师父离开了,小缺哥哥,咱们该怎么办?回太炎城去么?”
李小缺闻言摇头,又笑道:“不急,幸好太康老哥精心点化,我已领悟了一丝命运法则,咱们先不急着回去,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处理。”
“更重要的事?”武灵儿疑惑。
李小缺点点头:“眼下正是来自天魔界的魔使聚会之期,我通过命运法则窥得蛛丝马迹,倘若我所料不差,他们应该正在这一带密会。魔风魔尘被我所杀,他们尚不知晓,但等这次集会过后,他们警惕起来,再要捕捉可就难了!”
李小缺说罢便不再压制自身神通,这一下爆发出来,命运法则竟不能再对他造成丝毫压制。
一身气息提炼到巅峰,气海小世界展开,直接将林北留、武灵儿等人纳入其中。
融身剑遁,法则视界开启。
眼前所见一切便与先前截然不同,目力所及之处,皆是命运法则钩织成网,只要将心神沉入其中,曾发生在此地的一切,便都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