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那个坐地起价敲你竹杠的男的就是他了?”秦月楼问着小青。
此刻二人正坐在茶馆里,观察着对面狗肉馆当中的男人,这男人头上生着一片癞子,还有些斑秃,虽然头发长的能够遮掩,可却也只遮掩了一小半。
“是啊,但我其实想不通,你们人类为什么会连狗都吃,狗不是很忠诚的么?”小青十分奇怪,“而且这老板还养了一条狗呢,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养狗还要卖狗肉呢?”
那头生癞子的男人吹了个狗哨,一只浑身白毛的小狗从店里撒欢的跑了出来,这狗并非是各种串的土狗子,而是小京巴。
男人抱着小京巴逗弄着,但也吩咐着手底下的伙计去做些不知道什么事情。
“人吃动物,和妖吃人类是差不多的吧,起码我是这么觉得的,只是,我身为人,自然不会坐视妖怪吃人,可对于人吃动物这件事来说,我也没有什么特别而独到的见解,因为我也喜欢吃肉啊。”秦月楼确实被小青问到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以前还是小蛇的时候,也会吃些田鼠,老鼠这样的一些东西,为了生存去吃动物,是可以理解的,只是···说不上来的,我觉得很别扭,你们人类真的很奇怪。”小青盯着秦月楼说道。
“生灵都很奇怪,就好像,妖杀人人要报仇,而人杀了妖,妖也不罢休,这样杀来杀去,到哪天都不会有结果,人和人都是这样,何况人和妖呢?或许这就是因时果报吧,
不过说起来,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个老板的背后。”秦月楼说了起来。
“背后?背后怎么了?”小青不解,于是施了一个小法,再度看去时,小青的脸上露出了嫌恶的神色。
“看到了吧?”秦月楼悠然的用碗盖撇开了茶叶,吹了吹,喝了一口茶。
小青看的真切,那老板头上的癞子和斑秃里都长着一张龇牙咧嘴的狗脸,那些狗脸各不相同,并且也都在阴森诡谲的狞笑着。
“这就是因时果报了,我猜,那个老板应该并非是有专门饲养的肉狗,而是从各处偷来或者是药死的那些土狗吧,而这些土狗们也有别人家养的,也有野狗,也有未满月的狗崽···”秦月楼感觉这些狗都很可怜。
秦月楼记得很清楚,那是他小的时候,前世小的时候,
那时候他正在外面玩,有个男的将一条活狗,绑住了四肢,用挂钩挂在了绳子上。
然后用锤头一下一下的捶着那条狗,他看的很清楚,那条狗还流了眼泪,
那时候他不懂生死,也不懂残忍,只是记得很清楚,
应该是捶死了,那个男人便将狗皮扒了下来,破开了肚腹,
掉下来了几只小狗崽···
从那以后,有人喊秦月楼吃狗肉火锅,秦月楼都会推掉,或者是建议吃别的。
人不会对饲养的动物有别样的同情,因为人知道那些饲养的动物就是给人吃的,哪怕是妖类也会饲养一些肉猪用以吃食,因为妖类之间有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未生灵智的同族可以食用,也就是说,一只猪妖,也会吃猪肉,
尤其是,当那些饲养的猪变成了肋排,火腿,腊肠的时候,猪妖便更不会有什么情感在了。
某种方面来说,这些妖和人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吧。
“这些问题太深奥了,我估计我一辈子都想不通。”小青无奈的摇了摇头。
“别说是你了,我估摸着那些神仙也想不通。”秦月楼笑了起来。
“我觉得,神仙根本不会去,不,应该是不屑于去想这些东西。”小青略有所感的说着。
“所以你是妖而我是人,我们并非仙神。”秦月楼站起了身,留下了茶钱。
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面容清癯,仙风道骨,长眉长须的老道士。
他自然是用他心知夺扭曲了旁人的认知,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连同小青他也顺带帮忙降低了一下存在感。
“你也变一下。”秦月楼说着,“赶快变。”
“哦哦哦,要去找回场子了是吧?我懂我懂。”小青也转了个身,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小童子。
“走着。”秦月楼一说,便领着小青出了茶馆大门。
——
苟霍抱着自己养的那只小京巴,脾气很不好的骂着底下的人。
这里是他狗肉馆的后厨,闲杂人等都进不来,后厨旁便是一堆半死不活的,身上散发着臭味的各种狗了。
环境很差,所以狗肉馆的前厅里全都是香料的味道,比如说八角或者孜然,味道很重,而狗肉锅子的味道也很重,这样便没法发觉后厨的异味了。
苟霍和手底下专门偷狗的人便在后厨当中,前面就交给了小二和算账的管事,
苟霍放下了小京巴,那小京巴便轻车熟路的找了一只异性大型犬,跟那大型犬一起去玩了起来。
而苟霍也用自己的独门秘方炮制者早就处理好了的狗肉来。
他一边炮制着,一遍骂着三个偷狗贼。
“让你们到处去抓狗来,你们怎么还能把这种狗给抓来?”苟霍有些气急败坏的指着被药翻了的一条大白狗。
这小白狗是一种长得像狐狸的狐狸犬,虽然长得像狐狸,可却是狗,算得上是大型犬,而这大型犬的身上还穿着一件小袍子,头上固定着一顶小帽子,顺便脖子上还挂着一串项链。
“你们他吗的不长眼色啊?这狗打扮一看就知道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养的,还能这样打扮狗,一看就是把这狗当亲儿子亲闺女养了,你们这样抓来要是被看到了,咱们都没好果子吃,妈的,一帮蠢货!”
苟霍一直骂骂咧咧,但觉得自己的头上十分的痒,他也是急火攻心,心烦意乱,于是便伸手挠起了自己的头发来。
可却是越挠越痒,他还是在不停的骂着。
只是那三个偷狗贼的眼神变得惊恐了起来。
“你们看什么呢?”苟霍不悦的扫视着偷狗贼,手上也不停的在挠着。
而后,一不小心挠下了一大把头发。
“···妈的,都怪你们。”苟霍骂着,走出了门。
本来时下略有些转凉,像锅子这种也开始渐渐的有了市场,因此这狗肉馆里的生意虽然算不上太火爆,但也是有几桌人的。
本来这几桌人都在谈着各自的话题,可是当苟霍出来以后,
有的顾客直接把嘴里正在咀嚼着的狗肉给咳出来了,
接着便是慌不择路的逃了出去,
拦都拦不住的那种。
苟霍一看,这还了得,
赶忙的冲了出去。
“别跑啊,钱还没给呢!你们吃霸王餐啊!”苟霍大喊着。
也吸引了街上其他人的注意,这一注意之下,其他的人也都纷纷的被吓的后退了半步。
可只有秦月楼和小青变化出来的道士师徒没被吓到,这俩人才刚刚出门,便看到了苟霍跑了出来。
而后秦月楼便与小青对视了一眼。
“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变化啊。”秦月楼低声道。
“这是怎么回事?”小青看着苟霍头上的异变,皱着好看的眉头,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秦月楼没回复小青,只是从仓库里取出了一面镜子来,平静而又淡定的喊住了苟霍。
“这位居士,你生病了。”秦月楼负手而立,镜子也放在身后。
“你这道士,要说胡话也别在我这里说,小心我去官府告你个妖言惑众!”苟霍本就心情不佳,根本没注意到其他人的反应。
秦月楼这自己跳出来以后,反倒隐隐约约的成了苟霍的一个出气口了。
“哦?你不妨先看一下自己现在的样子再说。”秦月楼说着,将镜子从背后拿到了面前,对着苟霍的脸。
这苟霍瞧见了镜子里自己的样子。
脸还是那张脸,只是,生了癞子的地方和斑秃的地方都长出了一颗颗狗头一般的小瘤子,指甲盖般大小,这些瘤子眼耳口鼻俱全,生了一层短短的绒毛,密密麻麻的盘踞着他的头部。
而一些狗头一般的小瘤子正从头上挤出来,挤掉了毛囊,也挤落了头发。
狗头一样的瘤子,犬嘴也开开合合的,像是在无声的狗吠着,不过也因为像是在狗吠,导致这些狗头一般的瘤子也在抖动着。
秦月楼是个见过世面的,内心也被各种重口的事物洗礼过,所以看到这种东西并没有密恐,猎奇是稍微有点猎奇,但是问题不大。
这苟霍只是看了一眼,便吓得倒在了地上,而且还死嘴不怂的怪罪着秦月楼。
“你这个妖道!是不是你使了什么障眼法?!”苟霍其实心里也害怕,但他更怀疑的是秦月楼。
“关贫道屁事?这是你自己的罪业,贫道乃度人门观主,特来度你出死劫,你不愿意领情也就算了,张口闭口诽谤于我?怎么?我不要面子的么?”秦月楼脸一板,语气也冷了起来。
一旁的小青机灵。
“师父,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的嘛,既然这位居士不愿意被咱们搭救,那咱们就去下一个需要度的居士那里去就是了,强扭的瓜不甜的嘛,瓜熟蒂落瓜熟蒂落,咱们不能逆了命数的呀。”小青所化的道童劝着秦月楼。
“罢了罢了,你这小子,到还算机灵,走吧,咱师徒俩去下一位居士那里去吧。”秦月楼说着,收起了镜子。
简单的塞到了仓库里,又一次的被错认成了袖里乾坤这般的法门。
苟霍看到了这一幕以后,心下也开始后悔自己口不择言,这一手不像是术法,而且这镜子也是凭空消失的,这显然是个有修为的啊。
于是他只能腆这个哔脸,一把扑到了秦月楼的脚前,没敢伸手拽秦月楼的衣角,只是磕着头。
看起来十分的惜命。
“道长救我,道长您大人有大量,请您别放在心上,我这张狗嘴里吐不出来象牙,您可千万别丢下我不管啊。”苟霍的转变很快。
快到连小青都没反应过来,先前这狗货还铁骨铮铮,怎么现在就真香了?
其实是因为秦月楼故意的用他心知夺将苟霍心中的恐惧和对于自己的相信放大了,不然苟霍的心态也不会转变的这么快。
“这倒是好玩了,你自己不相信我,怎么现在就信了呢?”秦月楼故意拿捏着姿态,好奇又戏谑说道。
“是小人眼拙,是小人眼拙,道长您可千万别见死不救啊。”苟霍忙不迭的承认自己的错误。
“行了行了,你自己起身吧,你自己错过了贫道的机缘,贫道可不会补上另一份。”秦月楼说着。
狗货的脸垮了下来。
“但是···”秦月楼话锋一转。
苟霍的脸又浮现了希冀的神色。
“贫道知道哪里有人可以救你。”秦月楼故作高深的说道。
“请道长告知我。”苟霍又连忙说了起来。
“那不如我们一问换一答吧。”秦月楼提议道,而后他便问了起来,“这俞杭城有无什么人家受到妖魔鬼怪的侵扰啊?我们师徒二人走南闯北,也是需要盘缠的。”
“这有什么难的,就当是我用盘缠换您的一答罢了。”苟霍当机立断。
“这可是你说的,我们师徒之间要用的盘缠可不少呢。”秦月楼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便又说了起来,
“你这钱多拿少拿都会折损我师徒二人的运道,所以只能取一个中间的数字,不多不少,三百两即可。”
秦月楼和小青交谈的时候便知道,这三百两是小青被敲竹杠的钱了。
奚瑞宣家哪能拿出来三百两?人家虽然是个秀才,但不是秀财。
还是小青看到奚瑞宣的妻子无助无措的样子,心中恻隐之心动了,加上本身性子就是纯良,便帮着垫付了三百两的银票。
那银票也正好被苟霍放在身上,于是苟霍忙不迭的把银票拿了出来。
小青直接伸手,将银票抽走了,还瞥了一眼秦月楼。
她总觉得秦月楼好像有什么坏水在酝酿。
“能救你的人,你得去找他才行···”
——
秦月楼和小青变回了原本的样子,优哉游哉的往医馆的方向走了回去。
“怎么样?出气了么?”秦月楼问着小青。
“还行吧,只是,为什么不趁机多敲点竹杠?”小青也反问秦月楼。
“如果我多敲竹杠的话,那岂不是和那人一个德行了?”秦月楼哑然失笑的反问着。
“你说得对。”小青点了点头,然后看到了卖面具的摊位。
“你看,这个面具怎么样?”小青拿起了面具,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只露出了眼睛,问着秦月楼。
娇俏可人的姑娘,侧歪着身子,也歪着头的问着秦月楼,随后她揭开了面具,又问了一遍。
“这个面具怎么样啊?”
心中的空洞隐隐有些奇怪的感觉,可却又说不上来。
不疼,也不痛,只是···很奇怪,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