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没去找塔玛拉,从张乐业口中,李牧得知塔玛拉是佛罗里达人,刚来斯普林菲尔德不久,在斯普林菲尔德是独居,并没有其他家人,这也就失去了寻找的意义。
也并非全无收获,李牧总算是遇到了美国的华裔群体,这是个意外之喜。
张乐业住的地方距离这里不远,沿着幽深脏乱的小巷子里往前走,七扭八拐的就绕到张乐业家门前。
华人确实是群居属性,到了张乐业家附近,明显看到华人面孔增多起来,大多都是青壮年,只有少数看上去去日无多。
“老程是湖广人,二十年前来美国,在这边也没成家,孤苦伶仃的惨得很。”
“这位是老谢,广东人,十二年前来美国,在这边成了家,他老婆是个印第安人,有三个孩子,老谢为了养活一家子要做两份工,日子过得苦的很。”
“这家人原本姓刘,刚搬来没多久,老婆孩子都在清国,老刘整天省吃俭用,想把攒下来的寄回清国,结果上个月钱都被那帮无赖抢走,老刘想不开上了吊――”
一路上,在张乐业的介绍中,李牧渐渐对美籍华人的生活状态有了个大概的印象。
“说说你吧,你怎么进的斯普林菲尔德兵工厂?”李牧对张乐业的经历感到好奇,就算是纯正的西方白人想进斯普林菲尔德兵工厂也不容易。
“我来美国也已经十年,本来是为了修铁路,结果铁路修好之后挣的钱还不够回家的船票,所以就留在了斯普林菲尔德,三年前斯普林菲尔德兵工厂招工,我就去报名,先是干搬运工,然后是机修工,后来开始做车工。”张乐业说的很简单,但能听出其中的心酸,修了七年的铁路,结果还没挣到一张船票钱,其中的心酸不足为外人道也。
“看来你的水平不怎么样,否则也不可能每个星期只有两个美元。”李牧半开玩笑,想得到更多信息。
没错,从李牧知道张乐业是华人的那一刻起,李牧就决定要帮助张乐业,当知道张乐业还是斯普林菲尔德兵工厂工人之后,这种帮助的欲望更强烈。
当然了,药医不死人,就算是李牧可以提供帮助,也要看张乐业值不值得,如果张乐业本身没什么价值,也没有改变现状的欲望,那么李牧能提供的帮助也会有限。
“洋人都是狗眼看人低,故意压咱们清国人的工钱,真要论起水平,咱比洋人丝毫不差,当初修铁路的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就说斯普林菲尔德兵工厂里,同样的工作时间,咱们清国人干的活比洋人多,干的活比洋人漂亮,但就是拿不到应有的工钱,甚至还没那些洋鬼子多,就这那些洋人还看咱们清国人不顺眼,说咱们抢了他们的工作,我呸,那就是一群臭不要脸的。”张乐业忿忿不平,嘴里虽然在痛骂,但脸上的表情更多的是无奈。
这也很正常,人上一百啥人都有,清国人里有小胖子这样的奇葩,美国人里也有不少不要脸的。
威尔的某些行为就挺不要脸。
“兵工厂里咱们的人多不多?”李牧开始摸底,心里期望这个数字越多越好。
“不算多,斯普林菲尔德兵工厂三千多工人,咱们清国人只有一百多,这其实怪不得咱们,要不是那些洋人整天吵吵,咱们能把那些洋鬼子挤兑的一个都不剩。”张乐业这会儿的表情就换成了骄傲,能看得出,张乐业虽然薪水不高,但对自己的技术很有自信。
一百多人,已经很不错了,就算是只挖过来一半,也够李牧启动兵工厂。
李牧现在手头的资金有限,就算是涉足实业,一开始也不会有太大规模,几十个人足够用,等工厂步入正轨,规模可以逐步扩大。
说话间,张乐业领着李牧来到自己家门前,进门的时候,张乐业的表情很是有点忐忑:“牧哥,家里有点简陋,要是怠慢了您别见怪。”
都到门口了,再说这个也没意义,李牧笑得依旧温和:“没关系,你家里几口人?”
都不用张乐业回答,门开之后,一屋子人都在家里等着的,三个老人,一个白人女人,两个孩子,大点的依偎在女人腿边,小点的在女人怀里,看到张乐业回来就张开手要抱抱。
“上帝,你这是怎么了?”女人一见到张乐业的惨状就惊呼出声,抱着孩子跌跌撞撞跑过来,眼里的泪花很明显。
“别担心凯特,我没事,刚才回来的时候遇上了诺曼那帮杂碎,幸好有这位牧哥出手相救。”张乐业不接孩子,怕把自己身上的血污沾到孩子身上。
“尊敬的先生,谢谢您。”凯特对李牧行了个屈膝礼,然后急匆匆拉着张乐业去洗漱。
院子里只剩下李牧和三个老人,李牧这才有心思打量这个小院子。
确实是有点小,一共就两间房子,都低矮破旧的很,其中一间房子的屋顶明显是修补过的,上面铺着类似稻草一样的东西,这东西不防水,比没有强点有限。
墙壁上还是有窗户的,不过玻璃破了不少,也没有修补,用纸随便裱糊了一下,院子里倒是没有什么杂物,地上也很干净,正在墙边晒太阳的三个老人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但也比较干净,看样子这都是凯特的功劳。
“不知道几位如何称呼?”李牧试着和三位老人沟通。
三个老人明显都是华人,看到李牧跟着张乐业一起进来的时候,三个人的表情都比较戒备,这会已经完全放松下来,听到李牧问话,三人对视一眼,中间一位缺了条腿的老人拱手施礼:“老朽曹安然,多谢牧哥救命之恩。”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当不起您的这声谢。”李牧半开玩笑放松气氛,真没居功自傲的意思,再说就算是谢,也轮不到这几位老人。
“当得起――牧哥您可能不知道,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和乐业没有亲戚关系,乐业看我们可怜就收留我们,您救了乐业,就等于是救了我们这一家子――”曹安然表情严肃,再次一揖到地。
这――要真向曹安然所说,这个谢倒也是真当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