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苗闻言,伸手轻拍下伊山的胳膊,笑呵呵地安慰道:“说吧,没事。”
受到鼓励的伊山左手摘下皮帽,右手抓抓头上的板寸。
他涨红的脸如同猪肝,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家那个矮趴个亲戚,晚上在偷田薪的水。”
伊山说完后,长舒一口气,看样子,这事真把他憋坏了。
田苗闻言,心里不由一惊,脱口问道:“哪个矮趴个?偷水?偷啥水?”
伊山用手指挠挠下巴颏,“就是我家冬小麦西边的那块地,田薪不是种了100亩地山药嘛?就那块地。今年五月份,我给玉米浇水,那天晚上轮到我和田薪浇水。我看到,田薪100亩地的水一半流到北面的山药地里了。我打着手电筒一照,你们家那个矮趴个亲戚,把一半的水浇他自己的山药地呢。我就问了句,你把水分开浇,不好,浪费水,地还浇不好。”
田苗知道伊山说的那100亩地,就是田薪昨天带他去看的那块地。
而伊山嘴里的“矮趴个”亲戚就是李晖。
田苗见伊山红着脸不往下说了,纳闷地追问道:“咋,你说了后,李晖,就我家那个矮趴个亲戚,他咋说?”
伊山支支吾吾地红着脸,右手使劲扯着自己棉衣的衣襟。
一脸的窘态和羞涩,似乎有些难为情。
田苗也不急,“算了,你不愿说就算了。”
“不行,我不说出来,肚子不好受,那天晚上,那个矮趴个没说撒话,第二天上午,我都忘记这回事了。他来我家给我送礼,走我的后门,给我塞了一条雪莲烟、一块茯茶,还有一袋子冰糖。让我不要把他晚上把水分成两份浇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千万不要告诉田薪。”伊山说完后,长长地吐了口气。
他用手捋着胸脯,如释重负说道:“说出来,亚麻舒服。”
田苗听明白了里面的猫腻,他拍拍伊山的肩膀真心感谢道:“谢谢你,伊山大哥,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伊山憨厚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那我走了,有空到我家喝奶茶撒。”
田苗目送着伊山骑上马离去。
回到家中,田薪放下手中的碗筷,就冲到哥哥面前。
田苗拉着弟弟走进他休息的卧室,将伊山告诉他的事情如实转述给田薪。
田薪气的撸起袖子就要去找李晖算账。
田苗一脚踢向他的屁股,低声呵斥道:“说你没脑子,你就是没脑子。捉贼捉赃,抓奸抓双,你就先忍着肚子疼吧,明年浇水亲自逮个现行,再说吧。”
田薪被哥哥这么一踢一骂,冷静下来。
他好奇地问哥哥,“哥,昨天在地里你就说我没脑子,为啥?”
田苗恨铁不成钢地用眼睛狠狠剜了弟弟一眼,质问道:“你从小到大,就没听咱广仁乡雇人干活的老规矩?不让有牲畜的人看青,你忘了?你说说你干的啥事,帮李晖承包地种植山药,就帮他承包跟你地块远点的地方,你倒好,他的地块就在你的下游,这不明白着给他提供偷水的便利条件嘛?!”
田薪懊悔地说道:“今年开春,我帮他承包远一点的地块,他不答应,说什么两块地太远了,不方便管理。我一想也是,就,哎---谁想到他心里有这个孬主意呢?!”
田薪在哥哥的劝说下,没有解雇李晖,依旧让他管理那100亩地山药。
次年山药浇头水时,田薪的地块面积大,100亩地要了20个小时的水。
晚上,从黄芪地里回来的田薪,吃完晚饭,见天色一黑。
他牵挂着自己的100亩地山药浇水情况,拉着妻子韩絮跟邻居大周一起去自家地头。
三人没打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到了地头的水渠边。
黑魆魆的夜晚,地下一道玉龙般蜿蜒曲折的水渠,渠水哗哗地流淌着。
只见引水渠里只有一半的水,流向自己的100亩地山药地。
剩余一股水被李晖用铁锹堵住100亩地的进水口,一半的水被他引到下游的那30亩山药地里。
田薪顺着水渠朝下游走去,果不其然,白花花的水朝李晖的30亩地流淌着。
田薪打开手电筒一照,李晖双腿挽着裤腿,正卖力地给自己的30亩地浇水呢。
怪不得去年自家山药地产量在广仁乡垫了底。
自家的水一半被李晖偷去,这100亩地能不缺水嘛?!
残酷的现实就这样赤裸裸摆在自己面前。
望着眼前一幕,田薪气的头脑眩晕。
而做贼心虚的李晖被逮了个现行后,吓得站在黄泥中浑身打着颤。
田薪用阴森森的语气,冷冷的质问,“李晖,我如果没记错,你这30亩地的水排在后天了。”
“哥,我错了。”李晖扑通一下跪在湿漉漉的泥土里。
田薪克制内心的愤怒,想着爸爸田坤禾的教诲,“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李晖,明儿个起,你再不要到我地头了,你这样的人,我用不起。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田薪气的扭头就走,不管后面李晖慌乱的解释。
这一夜,田薪失眠了。
他万万没想到,他掏心掏肺把李晖当自家兄弟般信任。
在李晖落魄之时收留了他,并帮着他出面流转土地、担保赊账购买农家肥。
李晖竟然这样回报他?!
田薪越发佩服老爷子田坤禾看人的眼光,真是老爹走的桥比他田薪走的路还要多。
看样子,老爷子当初的提醒真对,“人心不足蛇吞象”呀。
翌日,田薪到斯德克江的畜牧业公司,要了个老实巴交的哈萨克小伙阿里江,前来帮着管理李晖代管的那块100亩地的山药。
李晖偷水的事情也没传出去,只有田坤禾一家人知道。
从此,田家人再也没用李晖当管理人员。
伊宁市的田柳,每日按部就班地过着平淡的生活。
前些年贾向阳上高二分到理科班后,为了给贾向阳提供舒适的学习环境。
田柳一家老少三代搬到了开发区的那套150平米的商品房里。
贾向阳自高二起就没再住校。
田柳白天上班,晚上就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看着《伊犁日报》等报刊杂志,陪着两个儿子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