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紫和范喜蹲在屋顶上等了半天,左等右等,却不见花影出现,只有昨日跟着她的那几个方士,战战兢兢的拿出丹药来献上去了。
甚至皇帝都没有露面,只是差遣了一个太监出来了,拿了药,就将人打发走了。
“看来她今天是不会出现了。”范喜神色晦暗的道,“她一个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反正修仙者差不多都知道了,几个凡人知晓,也无甚大碍,先去找姜威。”
姜紫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路上她忍不住问范喜:“当初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怎么就这么好命,刚好逮到我了?现在能够认出我的妖怪不少,修仙者也不少。但是也不能说找就直接找到人吧?难不成我身上有什么气息?”
范喜沉吟了一会,目光有些闪烁,看了看姜紫,他当初也是随手撕开了时空,就这么运气好找到了姜紫,可这么说也不对,他依稀记得,他重伤之际,那会他眼看要魂飞魄散,就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带他去的,可是究竟是什么力量?他却无法解释,似乎是受到某种指引,也不对,就是有一股熟悉安心的气息带他前往的。
他这才头一回认真的思索这个问题来,只是自从将内丹度给她之后,这种气息就没有了。
思索不出所以然来,他摇摇头,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并没有特殊的气息。”
姜紫白了他一眼:“你还真是好命。”
范喜蹙眉,又敲了她一记,并不说话,也不知道是谁比较好命,找到他这个妖界之尊。
找牢房的过程倒是顺利,正好在皇宫内乱窜的时候,碰见去给牢房送饭的军士,跟着就进去了。
无声无息的混进去,范喜眉头蹙的死紧,姜紫也几乎喘不过起来,一股霉味夹着骚臭味,体味的陈杂之气扑面而来。
或蓬头垢面,或萎靡不振,或胡乱嘶吼的囚徒们,看的姜紫心惊,这里的囚犯还真不少。
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姜威,正要出去,说不定姜威被关在其余稍微好点的地方,毕竟他并不是犯了罪。
刚要出去的时候,却见姜威从牢门口路过。
二人跟着走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又绕了个弯,才见姜威被塞进了第一间石室里。
这里气味倒是要清新干爽的多,待遇明显好的多,而且姜威是独享一个单间,应该是怕他对旁人说什么。
等送他回来的军士离开,姜紫和范喜才迅速的闪身进去了。
姜威正盘腿坐在石*之上,神色淡淡,盯着石室一边的一个小小的高窗发呆。
姜紫和范喜在他面前出现,看着姜威的模样,姜紫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她从未把姜威当成是她的父亲,这么久不见,也从未主动想到过他,每次想起来,都是恨得牙痒,觉得是渣男一个。
这回见他,他依旧是在莱县所见的那副模样,玉面黑须,浓眉大眼,比之前要略瘦一些,面上有些憔悴,到底因为被囚禁着,肯定是不自在的,倒是也没有受过什么柔体上的伤害。
范喜见姜紫神色暗沉,用力握住了她的手心,他和她一样,都是有亲人却依旧孤孤单单长大的,她多了阿娘的那天,他也多了岳母,他对姜威,倒是无感,只是难免会和自己的阿爹做个比较。天狐族的那个狐王,跟此人一样,都是亲情寡淡的。
“现在要跟他说话吗?”范喜轻声问。
姜紫点点头:“早晚要问清楚的,问吧,早知道早安心,反正债多不愁。”
范喜显出身形来,两人赫然出现在眼前,姜威陡然瞪大眼,薄唇颤抖了下:“阿紫?”语气十分的激动,差点从*上跳下来,“我不是在做梦吧,你真的来了?”说着他伸出手来,就要冲姜紫伸过来。
姜紫凝眉,略略侧身偏开了,他神色一暗,垂下手来了。
见面上乍现的喜色不像是作假,也有些不可思议,这抠门侯爷,看到她怎么如此激动,难不成他是诱饵,故意引她来的,范喜知悉她的想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心。”
这石室的门十分的厚实,根本无人见到他们,就算是四周有人,也不用担心被偷听。
“侯爷,你没有做梦,我是来了。”姜紫淡淡的说完。
姜威眸光一闪,沉声道:“你来做什么?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你根本不是我女儿,就是,我也不认,只是浪费米粮,你赶紧走吧!”
姜紫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我也不想认你,你当我愿意来呢,不过是有个问题想问你。”
姜威沉着脸,道:“问完赶紧滚!”
姜紫不爽的道:“上回你跟田翀说姜家有个宝贝在我身上,到底是什么?”
姜威眼神闪烁了一下,“田翀都死了,你要是来找我发火的,发完赶紧滚。”
“你这老头,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要不是你我都是血脉同支,我实在懒得跟你说话,你当摊上你这样的阿爹有什么好处不成。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不许骗我!”说着恶狠狠的瞪着姜威。
姜威干脆又坐在石*上了,“你问。”
“我问你,那个什么宝贝是不是就是……我?”姜紫是个脸皮厚的,此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哪有自己说自己是宝贝的!
姜威突然瞪大眼看着她,问:“你都知道了?”
姜紫一愣:“还真是!真倒霉!”
“既然知道了,你就该知道你现在的处境,还来这里做什么?还真是愚不可及,这要是今上知道,闹得天下皆知,不光是普通百姓生了贪恋,这世上可还有修仙者,有妖怪,你以后就是他们争夺的对象,不找个地方窝着去,还出来做什么!”
姜紫怔怔的看着他,“你这些都知道?”
姜威“哼”了一声,目光扫过她呆滞的脸,又看看范喜,重重的一叹:“这都是命!还真被先祖预言准了,八百年之期已经到了,还是躲不过吗?哎!”
见姜威脸上凝重,只有浓浓的担忧,没有半点昔日姜紫印象之中最深刻的刻薄,她一时之间倒不知道做什么表情来回应他了。
姜威也不指望他们说什么,自顾自的道:“好好的你回来做什么?不当姜家女,当个平平凡凡的女孩儿不好么?”
“欸?”
姜威抬眸,看了她一眼,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姜紫愣愣的看了看他,又看看范喜,范喜冲他扬了扬下巴,他心里也觉得有异,但是他是旁观者,看的比姜紫清晰,当初姜威第一眼见到姜紫就认出她来了,但是第一句话确实质问她,当时他的眼神十分的复杂,像是惊喜又是惊惧,还夹着认命,范喜倒是记得的,只是当初并未多想,现在看来,应该还有什么隐情才是。
姜紫缓缓上前去,姜威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眼中略有水光,声音颤抖的道:“想不到都这么大了,十四年了,一晃都嫁人了。”
声音中的怅然之意掩都掩饰不住,说的姜紫心中一动,竟然有些心酸,她噘着嘴道:“你不是不认我吗?还要将我赶走,把我和阿娘,泓弟都抛下了么!”
姜威盯着她一叹:“罢了,都告诉你吧,事已至此,改不了命。”
见姜紫有些呆傻,他拍了拍一旁石*的空位:“坐下来说话。”
姜紫坐下来了,他才道:“昔日太公曾作乾坤万年歌,曾云,今天下一统周,礼乐文章八百秋,串去中直传天下,却是春禾换日头,天下由来不固久,二十年间不能守……”
“什么意思?”听起来好复杂。
姜威看了看她,摇摇头,“这乾坤万年歌,这几句是说大周江山八百年,为秦取代,秦也不过二十年光景。这些也都不打紧,跟咱们没什么关系。”
“这倒是。”
姜威看了她一眼,顿时神色凝重起来:“除了这些,还留了别的话,秦代周时,姜氏嫡长女九鼎之躯,可汇天地灵气。”
“这也在预言之中?”
姜威点头:“自夏王大禹划分天下为九州,令九州州牧贡献青铜,铸造九鼎,将全国九州的名山大川、奇异之物镌刻于九鼎之身,以一鼎象征一州,九鼎即为这天下,传承千载,自秦以后才闻这鼎没于泗水不知所踪,秦王宫中九鼎,乃是新铸的,并非上古传承的。”
“别告诉我,我就是这鼎!”姜紫有些郁闷,听起来虽然霸气,但是还是个容器。
姜威并未回答,而是继续道,“鼎体一出必定会引发乱象,我哪敢告知旁人,可齐王建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个预言。”
姜紫一凛,她也想知道十四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