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老大,还真是个小肚鸡肠的货,不就是当初老爷子派咱去当羊城暗哨那档子屁事吗?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还能记着仇,真有你的!娘的,这回麻烦不小了,该死!李贞急急忙忙地往府门外赶去,心里头叨咕个没完,腻味得不得了。
中秋已过,天黑得早,这才不过申时刚尽的样子,天却早就黑得彻底了,尽自王府门口高挂着几盏大灯笼,可依旧昏暗得很,李贞刚出了门,还没来得及看清门外的情景呢,就听一阵爽利的大笑声响起,耳边传来太子李承乾那略带兴奋的话语:“八弟,哥哥今儿个有事耽搁了,来迟一步,莫怪、莫怪。”
啥?这狗日的说的是啥?转性了?不会吧?李贞愣是被李承乾那亲切可人的笑语给弄得一愣神,怎都想不明白李承乾究竟唱的是哪出戏,一时间也没敢多想,定神一看,得,李承乾早就下了金辂车,此时正在一起子宫女、宦官们的簇拥下,正自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忙抢上前去,恭敬地躬身行礼道:“太子哥哥大驾光临,小弟接驾来迟,还请太子哥哥恕罪则个。”
李承乾的心情似乎真的不错,压根儿就没有一丝来找茬的意思,笑呵呵地一抬手道:“八弟不必如此,你我乃是自家兄弟嘛,甚子恕罪不恕罪的,见外了,哈哈,见外了。”
见外了?厄,今儿个太阳从东边落下的?李贞满腹疑惑地看了李承乾一眼,却也没敢多问,恭敬地说道:“太子哥哥说得是,哥哥里面请。”
“好,好,哈哈哈……”李承乾倒也没客气,笑呵呵地便往门里去,边走边道:“八弟,今儿个哥哥晚来一步,可是为了八弟去奔波的,有好事等着呢。”
好事?啥子好事?你小子除了给咱添乱之外,能有啥子好事来着?李贞尽自满腹的疑问,可眼瞅着李承乾那副卖关子的神色,便知道李承乾绝不会轻易吐口的,也就懒得去多问,陪着笑脸道:“多谢太子哥哥抬爱,小弟感激不尽。”李承乾得意地一笑,却并未继续这个话题,昂着首,大步走入了王府的大门。
得,太子到了,一起子兄弟们不管乐意不乐意,礼仪是不能有失的,忙都起了身,各自上前见礼不迭,一时间满花厅里都是一干子亲王们有气无力的唱礼声,倒也热闹得很。李承乾看样子正在兴头上,压根儿就没计较兄弟们的“热情招呼”,笑呵呵地说道:“诸位弟弟们不必多礼,都落座罢,哥哥今儿个进宫面圣,来迟一步,让弟弟们久候了,哈哈,抱歉、抱歉,来,哥哥自罚一樽,以表歉意。”话音一落,拿起酒樽,一口气将樽中的酒一饮而尽,亮了下樽底,笑得开心无比。
一起子兄弟们原本以为太子一到,必定会借题发挥,都等着看太子斗李贞的大戏了,可此时见太子似乎压根儿就没有怪罪的意思,失落之余都纳闷得够呛,个个满腹心思地在瞅瞅李承乾,又看看李贞,心里头都在怀疑这哥俩个之间是不是有啥不可告人的勾当在,当然,大家伙都是心机深沉之辈,虽有疑虑,却也不会马上发问,只是各自默不作声地坐在那儿,等着李承乾发招。
果不其然,李承乾从来就不是个能忍的货色,眼瞅着一帮子兄弟都哑了口,心满意得地笑了一下道:“今儿个是八弟开府建衙的好日子,本宫身为兄长,自当该送上一份大礼才是,呵呵,本宫之所以来迟一步,就是为了备下这份大礼,弟弟们都知道,这建衙一事当不比寻常,人手好坏可是其中的关键之所在,哈哈,本宫今儿个特地进宫面圣了一回,总算是不虚此行,父皇已经答应了本宫的请求,本宫不日将从弘文馆内调拨一批人手给老八,以供建衙之用,如何?八弟,哥哥这份礼还成吧?”
我靠!我说这狗日的今儿个咋那么好说话,敢情是存了这个心思,奶奶个熊的,这小子是存心要拉咱上他的贼船了,妈的,凭老大那个糨糊脑袋如何能想出这么个绝户计来,该死的,背后一定有人在出谋划策来着,他娘的,算你狠!李贞一听李承乾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再一看兄弟们脸上那又惊又疑的神色,更是郁闷得够呛,可这当口也不好解说些什么,索性啥话都不说,装着傻子。
按说李贞不过是个庶出皇子罢了,往日里又从不与朝臣们私相往来,在朝中势力基本上等于零,若是换成他人,跟不跟太子的,一起子兄弟们压根儿就不会放在心上,可李贞却是不同,手中有钱不说,还握有印刷奇术,这可就要命了——这当口三方势力都忙着整书的事儿,无论是太子的治典或是李泰的《括地志》还是李恪的《氏族志》都离不开李贞的支持,无他,书整出来了,总得付印罢,若是李贞跟了太子,不说多的,暗中搞点手脚,将兄弟们的书印刷时间往后拖上个一年半载的,岂不是要误了争宠的大事?这一条大家伙心里头都跟明镜似的,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贞彻底倒向李承乾?
“呵呵,太子哥哥说得即是,这建衙大事端地怠慢不得,唔,八弟,哥哥如今府上也颇有些人手,虽说整《括地志》紧了些,但你我乃是兄弟嘛,八弟要建衙,哥哥再怎么着也得支持不是?这样好了,明儿个八弟到哥哥府上去,人手随便你挑,要多少都成!”越王李泰沉不住气,率先开口道。
老大、老四都放了话,老三李恪自然也不甘落后,笑呵呵地说道:“四弟说得好,八弟建衙大事岂能不慎重,哥哥定当鼎立相助,呵呵,哥哥那儿学士却是不多,不过呢,哥哥刚之了官,手头政务熟悉的官吏倒是不少,八弟既是要建衙,总得有些熟悉政务之人才方可,明日一早,哥哥就给八弟送些人来,如此可成?”
可成?成个屁!一帮子混球,全没安好心眼,狗日的,要闹你们自个儿闹去好了,别总扯上老子。眼瞅着这哥三个又斗上了,李贞心里头还真是烦透了,可这当口接谁的话都不好,没地得罪了另两方不是?只不过总沉默着也不是法子,可该如何分说李贞一时间还没想出个好办法来,一急之下,额头上的汗都沁了出来,咬着唇,默默地端坐在一旁,紧张地思考着对策。
李贞不开口,反倒是李泰、李恪胡搅蛮缠地扯了一大通,顿时将李承乾的脸都气歪了,将手中的酒樽一顿,气哼哼地说道:“三弟,四弟,你们这说的是甚话,本宫可是请了圣意的。”
李泰却是不吃李承乾那一套,笑呵呵地说道:“太子哥哥莫急嘛,小弟也是为八弟着想不是?呵呵,弘文馆学士固是饱读诗书之人,可小弟府上之学士也是精英汇聚,咱们做哥哥的总该帮着自家兄弟罢,三哥以为如何?”
“是极,是极,就是这个理儿,诸位弟弟们该也是这般想法罢?”李恪一见李泰将球踢过来了,立马毫不迟疑地当起了“二传手”,一句话顿时将所有的兄弟们全都拉了进来,呵,这回可就热闹了,一起子兄弟们里就没一个看李承乾顺眼的,都巴不得李承乾吃鳖,立时高声附和了起来,满花厅全是一帮子亲王们的嬉闹声,着实热闹得紧。
眼瞅着一桩好事愣是被搅成了一团乱麻,李承乾可是气坏了,铁青着脸,接连冷哼了几下,只可惜他又没李世民那等威势,一起子兄弟们全都不吃他那一套,照旧闹得欢快无比,忍无可忍的李承乾终于是再也憋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道:“放肆!八弟,你说,本宫给你的人手,你要是不要?”
要你个头的!狗日的,受了别人的气,却拿咱来发作,还真是有你的,妈的,就冲着你小子这副沉不住气的样子,咱就不能上了你的船,没地去当陪葬不是?李贞心头火大,可事已至此,不开口已经是不成的了,无奈之下,也只好咬了咬牙道:“太子哥哥及诸位兄长的好意,小弟心领了,不过小弟年纪尚幼,并不打算建衙,此事小弟已经备好了本章,明日就上本父皇,还请诸位兄长见谅则个。”
“你……”李承乾登时被李贞的话给噎了一下,面色铁青地瞪着李贞看了好一阵子,可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一气之下,冷哼了几下,一甩手,拂袖而去。
好端端的一场酒被太子闹上这么一家伙,谁还能有酒兴,眼瞅着太子盛怒而去,一起子兄弟们也不想再多留,各自起了身,三、五成群地告辞而去了,只有老九李治留在了最后,一脸子担心状地说道:“八哥,这事儿……这事儿,唉,若是……”
呵,这臭小子还算有点良心,也没亏了咱平日里好吃好喝地供着。李贞眼瞅着李治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颇有些子宽慰,笑着摇了摇手道:“没事,哥哥自有分寸,天色不早了,雉奴早些回宫好了,若是宫里落了匙,还多一道麻烦的,去罢。”
“嗯。”李治眼瞅着李贞一副轻松的样子,也就收起了担心,笑呵呵地拱手为礼,告辞而去。
他娘的,一帮子混球还真是能折腾,这会儿都斗成这副德性了,将来还指不定会咋样呢,奶奶的,要闹你们闹去,别拉上老子便成,唔,今儿个这么一闹也好,省得大家伙眼睛都盯着老子,咱也能得一段太平日子的,呵呵,眼下哥三个闹得起劲,彼此咬着,对咱来说倒也是好事一件,得,咱还是加紧实施咱的暗底计划好了,熬上了几年,往外地一之官,管他们在京师里如何闹,娘的,熬罢,熬到之官时就好了。送走了一起子兄弟们,李贞随意地梳洗了一番,一头躺倒在床上,独自想着心思儿,这想着、想着,慢慢地便滑入了沉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