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出了何事?”好一阵子没听到响动,纳隆终于忍不住出声问了一句。
“有客人来了,只是不知道来的是谁?”李贞冷笑了一声道。
纳隆本身也有武功,只是远不如李贞来得高明,听了好一阵子之后,终于若有所感,点了下头道:“是有人来了。”
纳隆话音刚落,亲卫队长陈亮便匆匆地走了进来,一躬身,低声地道:“殿下,蜀王的使节到了,说是要单独见您。”
老六的使节?嘿,妈的,这小子派人来想干啥?李贞眉头一皱,挥了下手道:“请他进来好了。”
人来得很快,不多,就两人,一高一矮,都空着手,大黑的夜还带着蒙了纱布的斗笠,根本看不出容颜,唯有二人手中的两面蜀王府令牌表明了各自的身份,一进了大帐,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似乎等着李贞开口发问的样子。
老六?妈的,该不会是这小子亲自跑来了吧?李贞眼瞅着那个高大汉子的身影极为眼熟,可因着数年未见,却也不敢就此确定,愣了一下,对侍卫在大帐内的陈亮等亲卫道:“尔等全都退下,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大帐,违令者杀无赦!”李贞这话说得杀气四溢,陈亮等人自是不敢怠慢,忙各自躬身应答,全都退出了大帐,各自刀枪出鞘,将大帐守卫得滴水不漏。
“说罢,有何事要见本王?”李贞沉默了一阵,沉着声问道。
高个的使节没吭气,只是对矮个使节打了个手势,而那名矮个使节点了下头,上前一步道:“在下蜀王府司马王方东参见越王殿下,我家王爷行前有交待,有些事只能与王爷单独说。”
王方东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的了,那就是说大帐里还有纳隆在,他不放心,不愿意就此表明来意,这一条李贞听得懂,纳隆更是了然于心,身形动了一下,半转过身来,对着李贞躬身道:“殿下,属下这便去看看守卫情况可成?”
“不必了。”李贞哪会不懂纳隆的避嫌之举,说实在的,就地位而论,在李贞心目中纳隆要远远高出老六等一杆子狗屁兄弟的,哪会让纳隆受半点委屈,淡淡地一笑道:“这位是本王最亲信之人,本王万事不避,尔等有话便说,若是不想说,那就请便好了,本王没空奉陪。”
王方东似乎没想到李贞会将话说得如此的绝,一时间愣住了,好半会才回过头来看了看那名高个子使节,得到了首肯的信号之后,这才转过了头来道:“也罢,那就留下好了。”话说到此,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殿下,您可知如今您已经身陷死地,若不自救只怕死无路矣。”
哈,妈的,危言耸听,敢情是个苏秦、张仪之类的说客,他娘的,半夜三更跑来恐吓老子,嘿,老子还真是吓大的!李贞一听到这儿,便猜出了这个矮个子的王方东就是所谓的说客,压根儿就上不得台面,也懒得跟他多啰嗦,冷笑了一声,挥手打断了他的废话,一双眼锐利如刀地看着那名高个子使节,一字一顿地道:“六哥,好久不见了,怎地跟小弟也玩起匿名来访这一套了?太见外了罢?”
“嘿嘿,就知道瞒不过八弟,哈哈,左右不过是骗骗外人罢了。”高个子使节一阵嘿嘿的笑声,取下了斗笠,露出了真容,正是蜀王李愔本人。
在世人的眼睛里头,蜀王李愔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还是那种最没头脑的愣头青之类型,不过那些都是表象罢了,实际上,敢参与夺嫡游戏的又有哪个会是傻冒来着,这一条李贞心里头有数——早在十数年前李贞就已经看破了老六的伪装,此时见老六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却也没有丝毫的惊讶之处,面色平静地拱手为礼道:“六哥此来有何事要说,还请直说好了,小弟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但凡能成全处,小弟一体都能成全过去,不过父皇有召,六哥还是得跟小弟走上一趟长安才好。”
李贞的话虽说得很平缓,可内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决,丝毫也没有可商量的余地,蜀王李愔跟李贞兄弟多年了,彼此间虽来往不算太多,可各自都知晓彼此的性子,此时见李贞如此说,却也并未发作,耸了下肩头道:“那案子不是哥哥做的,是太子那厮的勾当,这一条想必六弟是知晓的,哥哥倒是想回长安,只可惜怕是回不去了,嘿嘿,不单哥哥回不去,只怕八弟也未必就能走得进长安城。”
蜀王李愔的话丝毫也没有夸大,无论是哪个方面的人都不想看到李贞将李愔真儿个地带回了长安,不说如今那起子羽林军里头方方面面都掺了不少的沙子,便是岐州境内如今也是阴云密布,各路人马错综复杂,天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何事,这一点李贞丝毫也不觉得奇怪,反倒是对面前这个向来扮猪吃老虎的老六竟然能悄无声息地避开各路监视人马,悄然出现在自己的大营中很是好奇,还真想听听这个六哥有何高见的。
“小弟晓得。”李贞心中虽盘算个不停,可脸上却很是平静,淡淡地说道:“六哥有何打算,不妨直说好了,那些个没盐没醋的话就不必再提了,小弟洗耳恭听着便是。”
“好,爽快!这才是自家兄弟!”李愔轻轻地鼓了下掌道:“哥哥今儿个来,是打算跟八弟合作一回的,不知八弟意下如何?”
合作?妈的,这小子葫芦里卖的是啥药?没头没尾地喊着要合作,狗日的,将老子“愔组”一口给吃了,这才跟老子谈合作,还真他娘的能说话!李贞心里头腻味得不行,不过脸上却平淡依旧,看了李愔一眼道:“六哥打算如何个合作法,还请明言罢,小弟向来不耐猜谜。”
李愔笑呵呵地拍了拍手道:“好,好,好,哥哥这便说了。嘿嘿,八弟奉旨来宣哥哥,这不过是个局罢了,除了父皇,谁还有本事布下这么个局出来,你我兄弟如今全都在局中,哥哥若是能平安回到京师,那这个局只怕就要破了,所以呢,京师哥哥怕是回不去了,至少目下是回不去的,你我兄弟如今是在一条船上了,外头等着拿你我兄弟脑袋的人马怕是不老少罢,当然,八弟奉旨办差,哥哥也不会为难你,定会让八弟完了差事,可有一条,给哥哥缓出些时日,作些准备,至少能保住你我兄弟的性命再作计较,如此可成?”
缓出些时日?嘿,看样子,这小子是打算以拖待变了,妈的,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李贞一眼便看出了老六的用心,说穿了不过是打算拖时间,为老五那头留出发动的空档罢了,无他,时间一拖下去,岐州必乱,因着岐州近在京畿的缘故,所有人的目光只怕全都会放到了岐州,远在齐州(山东济南)的老五势必就能趁势而动,搞个啥子清君侧之类的旗号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就算没扯旗号,整个啥子回京定省之类的借口,领军杀奔长安也是一样,老五那头只消一闹,京师立时就得震动,军情紧急之下,大军势必就得出征,等大军一出动,京师防务空虚之际,京师里的老三怕也就该有机会了,一旦天下大乱,谁能真儿个笑到最后那可就难说了,到了那时,就算老爷子有三头六臂只怕也未必能防备得住一起子皇子们全都起来造反,这一切李贞早已跟两大谋士私下议过了几回了,心中有数,此时见老六正儿八经地提出要给他点时间,顿时觉得好笑,不过却也不会就此点破,笑了一下道:“小弟倒是能通融,不过就怕父皇那头无法交待,不知六哥可有何良策?”
“好,八弟今日之情哥哥记住了,日后定有厚报,只需八弟不催逼,父皇那儿哥哥自会有主张,哥哥明儿个便会病了,无法起行。”李愔一脸子毫不隐瞒的样子开口说道。
病了?哈,妈的,亏这小子想出如此的馊主意,奶奶的,岐州离京师不过两、三日的行程,老爷子派个御医来又有何难的?到时候还不是得露馅?唔,不对,这里头有问题,若是派来的御医是老三那头的人,这病指不定还真能装得下去,到那时,只怕老大、老四一伙全都会忍不出跳将出来,岐州还真可能就成了乱之源了,老子身处其中,岂不是要四面受敌?若是老子不答应这混球,只怕没等老子进岐州,就得先中埋伏了,在人家的地头上跟地头蛇斗,这亏那岂不是吃定了?李贞心思动得飞快,隐隐猜出了老三一伙的打算,可该不该应承下来一时间也难于确定,皱了下眉头,扫了默默不语的纳隆一眼,突地笑了起来道:“好,既然六哥有此提议,小弟却也不好拒绝,只要父皇那头没意见,小弟这儿倒也好办。”
“好,那就说定了,等八弟到了岐州,哥哥自当作东,到时候请八弟开怀畅饮一番,时候不早了,哥哥这就告辞了。”话音一落,也不给李贞挽留的机会,嘿嘿一笑,转身便领着王方东行出了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