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才回来!”
骆巧华家里原来是个挺大的卤味作坊,沿街有个门脸,抬头一张匾,上书隆庆祥三个大字,这产业是祖传的,历史悠久,打从宣统年间就有了。
今年过年的时候,骆家的当家人瞅准了大环境,狠下心一拍板,主动将家里这份产业跟公家合并了。
现在的说法还是公私合营,过渡期结束以后就会完全变成公有,他们家以后就算是国家的打工人。
因为这个,原来的店面就关了,他们家的产出直接送到副食品店统一售卖就行。
店面后头,是个挺大的院子,骆家一家人如今都还住在这里,四世同堂。
这时候,差不多已经晚上八九点钟了,这年月没什么夜间娱乐活动,晚上大家睡的都挺早,骆巧华回来的时候,也没想着惊动人,就悄悄的回屋,当做完全无事发生才好。
不想,骆母中午吃剩饭吃坏了肚子,多跑了几趟公共厕所,这会儿也是才回来,正好在门口俩人遇上了。
黑漆麻乌的骆母一开始还吓一跳,待看清了来人是谁以后,登时一张脸拉得老长。
“都这么大个姑娘了,大半夜不知道回家,就知道出去跟人鬼混,你还有没有点羞耻心!”
原本,听见骆母的语气不好,一直悄悄跟在后头的秦左还想出去帮忙解释一两句的,现下听到骆母这话,他倒不方便出面了。
万一说不清,岂不是要连累到人家女同志的名声?
经过沈蓉一事,秦左看的很明白,有些时候,要是某些人一门心思的认准了一个道理,那么不管旁人长了几张嘴,怎么解释说明都是没有用的。
想到这里,他抬手摸了摸鼻尖,转头走了。
不过心思一转,却好像明白了骆巧华为什么不想让人送的原因。
这边。
骆巧华低垂着脑袋,平静回答道:“单位有点事情。”
“单位单位,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不该把这个名额给你,好好一个大姑娘,工作的心都野了,真不知道家里老爷子当时怎么就偏偏信了你的鬼话,要不是看在那几十块的工资上……”
骆母继续喋喋不休,只不过进了院门以后,她说话的声音就刻意的压的很低很低,是生怕打扰到已经睡下的人。
忽一下子注意到骆巧华走路的姿势好像不太对劲,她狠狠拧了一下眉:“你到底干啥去了!”
“真的是单位有事。”骆巧华眼观鼻鼻观心。
骆母眯了下眼,明显不信,张了张嘴,憋着一口气到底再没说什么:等她抓住现行再算总账!
骆巧华以为这关蒙混过去了,于是赶紧忍痛回了自己的屋子,坐在炕沿上也没敢点灯,摸黑从怀里掏出来两张还热乎着的饼子,这是白玉雪见她晚间没吃饭,追着给她带上的。
饼子里还包着肉馅,味道很好,可是咬着咬着嘴里就尝到了一股咸涩的湿意。
骆巧华吸了吸鼻子。
都新社会了,连伟人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她就要证明给家里的那些人看,她一点也不比男人差什么,尤其不比家里那个只会摆弄笔杆子整天风花雪月的弟弟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