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道:“钰儿是个有福气的,这么快能为你传宗接代,朕也就放心了。朕本该给你放假,让你多陪陪你媳妇,可是练兵的事,除了你朕谁也放心不下……”皇帝最近打算重新编练皇家十二卫,去芜存菁,由庾璟年牵头负责练兵事宜,这是一份苦差事,却人人趋之若鹜。因为不论是谁,在十二卫中转一圈,都会在军中深深扎根。而以庾璟年的资历威望,做这件事最好不过。
所以太子和大皇子明知庾璟年能够通过这件事扩张势力,却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劝阻皇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件差事落在他的手中。
“……练兵的事情不能耽搁,你也要尽量多抽时间陪陪你媳妇。女人为男人生孩子,着实不容易,当初你娘……”皇帝说到这里猛然惊醒,就此打住话题。正好看见庾璟年诧异的目光。
皇帝自嘲道:“朕是太高兴了,都开始说胡话了。总而言之,你也不要光想着差事,冷落了你媳妇,知道没有?”
庾璟年答应了一声。
皇帝就拍拍手叫张士德进来:“给成王妃的赏赐准备好了吗?”
张士德回道:“准备好了!这是淑妃娘娘亲自拟定的礼单,请皇上过目。”因皇后在湖阳郡主陷害沈沅钰一事中的恶毒表现,皇帝亲自下旨由淑妃摄六宫事,皇后至今也没能拿回执掌六宫的权力,给沈沅钰准备赏赐的事情,仍由淑妃主持。
皇帝拿了礼单,还是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看完之后点点头打趣庾璟年道:“这都是赏赐给你媳妇的,就不给你看了。”
庾璟年笑道:“皇伯父给的自然都是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阿钰一定喜欢。”
皇帝笑道:“你小子知道就好。”
就吩咐张士德:“你下午亲自带人把这些东西送过去。”
下午张士德亲自把皇帝的赏赐送到琅琊王府的时候,宁德长公主、太子妃、王雅芙、王菁以及皇族中的有头有脸的贵妇人,都来了蘅芜苑。沈沅钰怀了身子,他们这些妯娌自然该过来看一看。
郗氏、袁王妃和何氏都在一旁作陪。
沈沅钰其实不太愿意接待王雅芙,不过重阳家宴上,太后都没有对王雅芙说什么,就表示太后认同了王雅芙的身份,再者伸手不打笑脸人,沈沅钰也不能直接把王雅芙赶出去。
听说张士德来送皇上的赏赐,众人都吃了一惊。太子妃的脸色就有些变了。
她当年怀了太子的嫡长子的时候,皇帝也给了赏赐,可也只是派了个太监总管去送,可没有御前大总管亲自前来送赏赐的荣耀。
最近她听太子提过几次,皇帝对老五越来越器重,她还觉得太子是过于敏感,现在终于深有感触了。
等看到了皇帝的赏赐,众人不由得全都吸了一口凉气。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蘅芜苑差点都堆不下了。这还没什么,皇帝知道沈沅钰喜欢书画,特意叫人开了自己的私库,从中选了几件稀世珍品送来,其中一件《观音送子图》更是三百年前一代画圣李宏亲笔所画,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皇帝这是有多宠爱庾璟年和沈沅钰?太子妃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皇帝送了这么多好东西,众人恭贺一番,也就纷纷告辞。沈沅钰送了他们出去,回到院子里,见满院子的珠光宝气,也觉得皇帝的赏赐有点儿过了。就吩咐管嬷嬷带着人把这些东西分门别类的收到库房里。
而皇帝送的那张《观音送子图》,她则是叫人小心翼翼地拿了来,打开来观看,不愧是画圣李宏的手笔,上头的孩子个个憨态可掬,惟妙惟肖。沈沅钰自从怀孕之后,对孩子尤其没有抵抗力,加上她又受了沈昀的熏陶,对书画作品十分感兴趣,就叫蕊心把这幅画挂在自己的卧房里,可以时时观摩。
晚上庾璟年从宫中回来,沈沅钰就把皇帝的赏赐单子拿给庾璟年看:“这些赏赐,是不是太贵重了一些?”沈沅钰是真有些不安。“要不咱们去求见皇上,把这些东西退回去一些,尤其是那副《观音送子图》。”
庾璟年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脸:“既然是皇伯父赏给你的,你留着就是了。退回去,他老人家反而要不高兴了。”想起皇帝得知沈沅钰有孕之后高兴的样子,庾璟年十分明智地否决了沈沅钰的想法。
又点点沈沅钰的额头:“你不是一向胆大包天的吗,怎么这么点儿小事反而害怕了起来。皇伯父对咱们的好,咱们记在心里,日后好生孝敬他老人家,一心一意办好差事就是了。”
沈沅钰总是觉得不放心,何以皇帝对几个亲儿子那般冷漠,对庾璟年又盛宠至此,难道他有什么阴谋诡计,又是平衡的一种策略,有心想要提醒庾璟年,又怕他生气,只得忍住。
就带庾璟年去看那副《观音送子图》。庾璟年喜欢舞刀弄枪,却不喜欢写字作画。不过看见观音送子图上的观音宝相庄严,几个孩子活泼可爱,也十分喜欢。就道:“那画圣李宏不是只作山水不作人物画的吗?怎么还有这样一张图流传于世?”
沈沅钰笑着给他解释道:“说起来,这件事还有一个典故呢。当年李宏放浪不羁,画作却是千金难求。正逢齐宣帝的爱妃张贵妃怀孕,齐宣帝为博美人一笑,派人叫李宏进宫,按照张贵妃的意愿画一幅观音送子图。李宏却说自己不会做人物画,齐宣帝以死相逼他都不肯就范。还是齐宣帝的御前太监听说李宏有一红颜知己,乃是当时长安最大青楼的头牌花魁,李宏对其十分敬重。”
“齐宣帝派人将女子捉了过来,逼迫李宏作画,并扬言半日之内画作不成或者不能让宣帝满意,就把两人一起杀了。李宏受逼不过,果然在半日之内做了这幅《观音送子图》。后来齐宣帝大悦,将那名花魁赐婚给李宏,成就了一桩美事。而这幅人物画像就是李宏生平的唯一人物画,所以更为弥足珍贵!”
庾璟年道:“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故事。难怪李宏堂堂一代画圣,居然会画这般俗气的作品。”又有些担心地问:“此画不会是赝品吧?”
蕊心噗嗤一笑道:“王爷放心好了,王妃亲自鉴定过了,这幅《观音送子图》是真品无疑。”
沈沅钰也道:“正是因为这幅画太出名了,所以有几处非常明显的标志,旁人想造假也造假不来。”沈昀是鉴定方面的大师,沈沅钰跟着父亲学了六七成的本领,鉴定这幅画足够用了。
庾璟年就捏了捏她的脸蛋:“明知道自己怀了身子还要费那么多心思搞什么鉴定,想让我担心你是不是?”
沈沅钰就笑着挥开他的手,嗔道:“丫头们都在呢,没个正形的。”
庾璟年就拉着她的胳膊往内室里去,“画也看完了,该休息了。”就硬把沈沅钰拉上了床。
沈沅钰见他一副猴急的样子,能猜到他想要什么,果然王爷上了床就把自己脱光了,要沈沅钰帮他像昨天晚上那样帮他。
沈沅钰的胳膊到现在还是酸的呢,哪里肯呢,她道:“昨天不是刚帮过你吗。这样不知道节制可不成!”
庾璟年十分无耻地道:“我现在这个年纪,莫说一天一次,就是一天十次,也不在话下。”
沈沅钰哭笑不得,柔声道:“过些日子再来!今天让我好好休息!”
庾璟年又上来缠她。沈钰钰没好气地道:“你不是自己也长了手,自己来嘛,干嘛非得要烦我。”
庾璟年道:“我自己多没有意思,只有阿钰弄得我最舒服。”
沈沅钰啐了他一口:“好不害臊!”两人闹了一阵,到底没让庾璟年得逞。
第二天,张士德又来了。
这次他带了一份圣旨过来,琅琊王府众人焚香沐浴,大开中门接旨。皇帝十分心细,心疼沈沅钰,竟不叫她跪着接旨,就让她站着听完了旨意。原来皇帝答应过庾璟年,只要沈沅钰能给他怀上孩子,皇帝就给沈沅钰加一千户实封食邑。
小夫妻俩都没当回事,没想到皇帝居然还记得,而且立刻就给兑现了。
领完了旨意,张士德又道:“皇上让老奴带句话给王爷王妃,说让王妃在家里安心养胎,就不用去宫里谢恩了。”
庾璟年给张士德包了一个大红包,亲自送张士德出府。
那边众人也散了,庾璟年回来和沈沅钰一块儿用膳。席间见沈沅钰气色有几分不好,一只手轻轻放在小腹上面按揉,就担心地问道:“昨天晚上没睡好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沅钰怕他担心,摇摇头道:“我没事,可能又有反应了。也不是头一天这样,都习惯了。”庾璟年又问了几句,沈沅钰只说自己没事,他现在外头的事情太忙,这样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虽然有些放心不下,还是匆匆用饭之后出了王府。
他骑在马上,还是怎么想都不放心。想了想,还是派了贴身小厮云惜去东海王府请史神医来一次,给沈沅钰把把脉。
庾璟年去了郊外大营,一上午有些神思不属。在大营用过午饭,云惜就骑着马飞跑而来。
庾璟年心一沉,看着一脸苍白的云惜跪在自己的面前,沉声问:“出了什么事儿了?”
云惜抬眼偷觑了庾璟年一眼,见他脸色阴沉,心中就是一紧。不敢耽搁,直言道:“王爷,不好了,王妃动了胎气!”
庾璟年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他的战马就拴在大营辕门之外,他一句没说,解开缰绳飞身就上了马,他的马乃是千里驹,速度极快,很快就消失在视野里不见了。
云惜见他一句话没留,吓得一个机灵,不敢耽搁,立刻就去通知了萧十三,带人保护他。萧十三火急火燎地集合人马,等他们出来的时候,早已不见庾璟年的影子了。
自从庾璟年在盐山城遭人刺杀之后,每次出门都是前呼后拥,带着巨多的侍卫保护自己,这次却根本就来不及通知一声护卫,就心急火燎地往回赶,一时之间甚至忘了天机阁的威胁。
从郊外大营到建康城,快马不过半个时辰。此时官道枝叶茂密的三棵大树上,正有三个刺客隐匿其中,手里端着最新式的手弩,慢慢计算着庾璟年的速度,只要他到了最佳的距离,就立刻用手弩齐射,这手弩威力奇大,在百尺之内,根本就没有任何躲避的余地,刺客首领眼中露出狂热的兴奋,只要庾璟年进了他的攻击范围,他就必死无疑。
正在这时,一片麦田之中,忽然无声无息地蹿出十几个黑衣蒙面之人,这些人个个身强力壮,手中的刀剑反映着天上的阳光,一下子就把庾璟年给围住了。
庾璟年心中焦急,怒喝一声:“让开!”
那些人根本就不说话,其中一人挥舞着砍刀就去砍庾璟年的马腿。他们没有马,而庾璟年有马,这些人个个都是顶尖高手,一旦庾璟年失去了马的优势,恐怕立刻就要被在这些人分尸。
庾璟年一提缰绳,他的战马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比他和沈沅钰在一起的时间还长,早就明白了主人的意图,猛地一声长嘶,双腿一抬,一蹄子就踏在那刺客的胸口,一阵骨折肉裂的声音响起,刺客哀嚎了一声摔倒在地。
众人全都吓了一跳,听说过庾璟年胯下的宝马是一匹千里驹,没想到这么彪悍厉害。众人全都吓得后退了一步。
带头的人终于说话:“不要怕,咱们人多。一起冲上去,他连趁手的兵器都没有,必死无疑!”
庾璟年出来的急,没有带长兵器,只腰间配了一把宝剑,他冷笑了一声:“本王必死无疑?今天倒要看看谁会死?”
他把手伸进披风里,一下子拿下一个弩筒,扣动机簧,随即射出一蓬弩、箭,离他最近的一个人立刻满脸中、箭,变成了刺猬,轰然倒地。死状极为凄惨,众人没想到他随身带着这么彪悍的武器,又是往后退了一步。
带头的人连忙给众人打气:“别怕,他没有时间安装弩、箭,弩筒也没有用处!”
众人一听也对,想到主子许诺的重赏,一时间士气大震,再次围了上来。庾璟年嘴角微抿,带着淡淡的讥刺,价值连、城的弩筒随手就丢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众刺客以为他是黔驴技穷,精神大震,行进速度更快了。
哪知庾璟年把手再次伸进斗篷里,这次两只手一手拿了一个弩筒出来。庾璟年现在真想好好谢谢沈沅钰。这个斗篷还是沈沅钰给他设计的,考虑到夫君遇刺的频率比旁人高太多,尤其是听说天机阁的标的终生有效之后,每次庾璟年出门她都提心吊胆的。
所以她在庾璟年的斗篷里缝了十几个暗格,里头装着十来个弩筒。每次出门,沈沅钰都要检查一遍他的防身斗篷。庾璟年一开始不以为意,这样的披风实在有够沉重,他不喜欢穿,沈沅钰就跟他撒泼耍浑,庾璟年这才不得不穿,没想到今天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刺客们这下真楞了,怎么也没想到庾璟年身上居然有这么多弩筒。离他最近的两个人掉头就跑,可是已经晚了,庾璟年毫不客气地对他们射出两蓬弩、箭,在这个距离上,刺客们就是想跑也跑不了,那弩筒的威力实在巨大,弩、箭全部射个对穿,两个人只惨叫了半声,就被放倒在地,变成了死鬼。
刺客首领简直目眦欲裂,自己这边明明占据着绝对上风,结果庾璟年凭借这优势武器,他们连个边都没捞到,就被庾璟年杀了三人。
“兄弟们,给我冲!”他就不相信庾璟年身上还有弩筒。
果然庾璟年潇洒地两手把弩筒一抛,十分潇洒地又变出两个弩筒来。刺客首领都快哭了,眼睁睁看着庾璟年割韭菜似的又杀了两人。
就这样庾璟年轻轻松松地把十几个刺客全都射死在当场,最后只剩下一个刺客首领孤零零地站在那里。那一瞬间他觉得这个世界太不真实,他们埋伏在路上等着庾璟年入局,结果最后被猎杀的不是庾璟年,而是他们这些刺客。
十几个人对一个,最后毛都没有捞到一根,就被人斩瓜切菜般地杀了个精光。这都是什么事儿?
他不知道后世有一句话,叫做“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非常赞同。
庾璟年再往斗篷里摸,这时却摸不到了,原来沈沅钰给他放在里头的弩、筒都用罄了。他毫不犹豫地抽出了宝剑,向着刺客首领冲了过去。那刺客首领用的是一柄长刀,虽然此刻他的脑子里是一片混沌,还没有在刚才的打击中清醒过来,可他毕竟是一名千锤百炼的杀手。本能使他握紧了刀柄。
他计算着庾璟年的马速,打算在他的马到自己跟前的时候一刀割破战马的咽喉,到时候庾璟年从战马上滚落下来,他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幻想很美好。
不过幻想终究只能是幻想。一般的战马都无法在短时间加速,要加速也要跑起来之后慢慢加速,就像在现代,不可能在起步阶段一下子把车速跑到200脉一样,刺客首领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庾璟年的马不是一般的战马,那是千金难买的千里驹,又跟着庾璟年出生入死多年,和主人心意相通,庾璟年用脚磕了磕他的肚子,那马突然间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加速,刺客首领还没反应过来,战马已经带着庾璟年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飚到了他的跟前,紧接着庾璟年用脚勾住马镫,一个漂亮的铁板桥功夫,整个人几乎和马背完全保持了平行,手中的长剑就从刺客首领的咽喉割过去。
一剑封喉!
刺客首领捂着咽喉,指间有鲜血汩汩流下,满眼的不可思议。战马直跑出数十米远去,他才终于轰然倒下。
刺客首领不是没想过反抗,实在是这一连串的动作太快,人和马配合的太好,庾璟年的战术又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若是换做平时,庾璟年不会这般斩瓜切菜般把十几个刺客一股脑地杀光。他一定会留下一两个活口,好追查这些人的幕后主使者是什么人。
只是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四个大字“胎气不稳”,哪里有那个闲工夫,那些刺客也是倒霉,刚好在他心气儿不顺的时候碰到他,恰恰做了他的出气筒。
庾璟年刚刚碰到刺客的时候,脑子里就高速运转起来。他首先想到的是云惜被人收买了,用这个假消息骗他回家去,然后再在半路上埋伏刺客,想要他的小命。不过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念头,云惜跟着他十几年,是他最信任的人,他相信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背叛自己的。
既然云惜没有问题,那沈沅钰动了胎气就是真的。所以他才没有想法子生擒刺客首领——他要急着回去探望沈沅钰,他没有时间。
此时躲在大树上的三个刺客手里全都捏着一把冷汗。庾璟年切菜般把十几个高手顷刻杀光,说时迟那时快,不过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这一切实在太过震撼,这三个刺客是天机阁派来的杀手,都是极有经验的,自然也看出来那些刺客的身手极为了得。
越是这样,对他们的冲击力就越大。他们不由自主地对庾璟年产生了一丝敬畏之情。尤其是最后一剑封喉杀了刺客首领的那一下,干净利落,换了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做到如同庾璟年这般。
此刻庾璟年已经进入了他们的射程范围……
寂静的官道上忽然传来一声极不协调的鸟鸣,三名刺客几乎同一时间射出弩、箭。三人经验丰富又配合默契,因为藏身的大树位置刚刚好,三人每人射出两支弩、箭,几乎把庾璟年所有逃跑的路线全给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