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姜明军这么一说，我本来离开公安的，价钱的确不高。也有可能是我们新局长刚刚到任，有些价格他还没有做好测试，所以先随便的报了一个价格。应该说是比较优惠的，可是这样一次机会，我就这样错过了。
难怪会被姜明军调笑，但是当时手上没有钱，也只能英雄气短，我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我说：“时运不济啊！机会来了，手上却拿不出货来，不像师兄，你早早就准备好了子弹，一有机会就全部打出去，这不就水到渠成了。”
姜明军笑道：“我也是准备了很久，本来我也拿不出这么一大笔闲钱来，你看我的老婆有着落了，丈人家钱虽然不多，但拿出个百八十万还是出得起的。我也是一咬牙问老丈人借了这笔钱，老丈人为了自己女儿，当然不会跟我矫情。所以我才顺利的出了这笔钱，不过还好，没有想象中那么多，而且是经侦大队的副大队长，我想把这钱赚回来也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
我愣了一下，说：“把钱赚回来，我们警察也就这点工资奖金，你少说也花了50万，要赚回来还不得五六年，这还要不吃不喝的情况下。”
姜明军更加笑的起劲，说：“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不肯掏这20万了，敢情你以为我们花钱买个位置就是为了这点工资奖金吗？师弟，你是不是在刑大这个清水衙门待久了，和我们公安工作都脱节了。经侦大队是管经济案子的，简单的来说都是和那些老板打交道，老板有了难处才会想到我们经侦大队。既然是这么个情况，你说我们赚钱还会没有机会吗？哪怕不从公安工作里面搞钱，就算是卖了这些老板的人情，他们给我们一个赚钱的机会，也够我们受用不尽了。这区区50万，那还不是随随便便就赚回来。我老丈人也是知道这里面的水分，所以才毫不犹豫的就把钱借给了我。你呀，就是一工作就到刑大这样的机关单位去，没在基层派出所历练上两年，好多情况还停留在天真的想像中。所以你对公安机关里面的水深水浅并不了解，这就是你履历中的短板，你可不能把自己封闭在这个环境中，将来会吃亏的。”
我听了姜明军的话，一下子有些顿悟，可是当年我选择去刑大，明明也是姜明军给我出的主意，怎么两年时间让他想法改变了那么多。
不过这个话我不想问，因为我有一种猜测，当年姜明军不希望我留在城郊派出所，心里也是存了私心。可能他会觉得我要留下来，有可能威胁到他的地位，毕竟那个时候他也没有找到富家女的未婚妻，一切都是前途未卜。而那个时候所里的领导都还是挺欣赏我的能力，我要是留下来，无疑会成为姜明军的绊脚石。因此他选择误导我，让我有意识的向刑大这个衙门靠拢，而缺乏经验的我们家，就这样听了这些劝诫。
现在我想想，新调入我们中队的同学韩剑波，他的履历才是最完美的。有了两年派出所的工作经验，又到我们刑大重案中队进行历练，以后无论到哪里去说，他都是一个从基层实干出来的民警。
这样他既有经验也懂世故，办案能力也不弱，看上去就是一个全能战士。而我差就差在了没有和三教九流，充分的打交道，许多和老百姓的交流都存在偏差。工作方式上也完全按照刑大的这一套行事，可是有些时候这一套未必管用。
就像这次的事情，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同样都是20万，也是师傅卖的人情，可是派出所的兄弟一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气势，他顺利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把事情做成了，同时也是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而我和夏探长因为对事情重要性的评估不足，被这20万的数字给吓的战战兢兢，老是想着接下来几年，要不吃不喝的还债，自然就缺少这种放手一搏的勇气。这也与我们的利益评估很有关系，其实夏探长和我一样，也是在刑大待久了，好多事情处理上都显得思想上比较保守和封闭。
我问：“师兄，我现在在刑大，办的又都是大案要案，说句不好听的，从我们手里过的人，有几个是活下来的。因此我们更加缺少和三教九流打交道的经历，这可能就是我们先天的缺陷吧！”
姜明军说：“俗话说事在人为，你虽然现在在刑大工作，但是单位是死的，你人却是活的。我们都是警察，穿着这身衣服在别人眼里都是一样的。是我们自己内部，把每个人固定在了不同岗位上，其实外人看来，我们有啥差别呢？现在你是刑大的人，而我却是经侦大队的人，看起来我们的工作上没有任何交集，但其实都是相通的。你们刑大有你们刑大的优势，有些东西我们是拍马不及的。”
“优势，什么优势？”我疑惑的问。
姜明军解释下去：“你想过吗？你们中队的徐队长，那是何等厉害的人物，他可曾离开过你们刑大，整个工作履历都在你们刑大度过。可是我要说，徐队长在外面说话，比我们的局领导都管用，这就是把自己优势运用到极致的表现，你在他身边，就没有好好学着些。”
姜明军提到了徐队长，我也觉得有些意外，原来徐队长在他的心里是这样一种高山仰止的存在。而我始终不能体会徐队长的这种境界，总觉得徐队长身上有一种莫名的控制感，我一接近就会被控制。
我说：“徐队长这两年的确升得很快，可他在这之前也是蛰伏了10年之久，为什么你会对他推崇备至。”
姜明军说：“徐队长的蛰伏，也是他人生经历的坎，不过他做民警也好，还是做领导也好，有一点始终非常厉害。他能把自己的优势充分的转化成自己的资源，你说他靠老丈人吧，但据我所知，他老丈人真还没帮上什么忙。徐队长今天拥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打拼出来的，这才是我佩服他的原因。”
“把优势转化成资源，这怎么做？”我问。
“师弟，这正是今天我叫你来一起吃饭的缘由，刚刚是为了庆祝，现在我才和你步入正题，有些事情你得想明白。我虽然先拟一步做了经侦大队的副大队长，可是位置的变化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好的，只有大家齐心协力，我们才能真正的共同发展。”姜明军说，并点上一支烟。
“你们刑大，特别是你们中队，那可是我们局里的杀手锏，什么大案要案疑难案件都是交给你们在处理。一方面你们的压力和工作强度很大，另一方面你们的办案权限也是最高的，你们需要配合的资源，我们局里各个部门都是无条件的配合你们。因为你们有权直接向一把手汇报，谁要给你们不痛快，就是给一把手不痛快。这一点上我们经侦大队就要差得远了。”姜明军说。
我回答：“我们中队也没那么大权力，好多事情都是领导在协调，我们这些侦查员只有做事的份。”
我说的都是实际情况，但是姜明军可不是这么看，道：“那是兄弟你比较实在，一切都遵照领导的命令行事，因此在你看来，你只不过在完成一个个领导的任务。这就是你们徐队长厉害的地方，他通过这层身份，很好的与各个单位保持了沟通，然后帮他的兄弟实现利益。这样他的兄弟自然也对他是感恩戴德，有了资源，又有了地位，做什么事情会遇到阻碍呢？”
我想想也是，金老板和陈老板开始发展起来的时候，徐队长还不名一文，也就是我们中队的一个民警。就是吴福港，虽说我没有帮上大忙，好多时候也是靠了我的面子，而我无非也就是刑大重案中队的一个年轻民警。为什么派出所要给我面子，还不是给我们中队面子，我以前没想这一层，但今天姜明军却把我给点破了。
姜明军继续说下去：“这只是你们优势的一方面，你们优势的更大方面是在于外面，也就是超出山阳公安局管辖范围的影响力。我们公安有一句话，叫做天下公安是一家。可是这句话只是嘴上说说的，大家每个公安局都是分锅吃饭的，有时候利益是有冲突的。尤其是我们的经侦案件，我们要办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对方地方上的大佬，大家都有各自的经济利益，因此经侦上各地公安之间的配合从来都是勾心斗角。而真正把这句话落实到实处的，只有你们刑大，你们刑大各单位之间的协作还是非常紧密的，互相配合也非常的融洽。我们如果出差去抓人，往往会被对方以各种理由保护起来，我们连走进人家公安局大门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是去抓人了。因此我们哪次出门都是打着你们刑大的旗号出去的，否则对方一听我们的单位，多半是不予配合，在经济案子方面地方保护主义那是最严重的。甚至推到更上级的部门跟我们扯皮，我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些我本来不知道，但是经侦的兄弟都和我说过了，他们也是希望我心里有个准备。”
我说：“这个倒是的，因为我们的案子，十有八九是要拉来抵命的，对方也知道这里面的轻重。一般我们过去联络他们都是全力配合，这一点刑侦部门做的确实不错。”
姜明军说：“这就是了，所以我们有些事情也不能老是打着你们的旗号招摇撞骗。毕竟人家也不是傻子，可是如果直接由你们出面，和对方进行联络，那效果就不一样了。你是你们徐队长的得意弟兄，这一点我早就打听过了，今天一方面我是找你喝酒，另一方面也是希望通过你，和你们徐队长套套近乎。让我和你们徐队长牵上线，这样我的工作就可以一帆风顺了，这赚钱的事情，自然也少不了你们徐队长的份，包括师弟你的。”
姜明军的话已经说得有些赤裸裸，其实他的诉求非常简单。就是业务上的事情和我们联络，把他们不方便做的事，不方便抓的人，由我们替他们协调做事抓人。当然好处一定会给到徐队长那边，我作为联络人，自然也是可以分一杯羹的。
这个合作模式倒是非常新颖，因为这都是公安内部的业务，说到底也都是为了工作，可能经济侦察大队掌握的经济资源比较多，但相应的刑侦业务上就比较欠缺了。因此我们两个部门合作，也算是资源互补吧。
姜明军还没到经侦大队上任呢？已经看到了问题所在，并且提前运作自己的人脉，为自己在经侦的工作打好基础。
因此就这方面来说，姜明军君也绝对是一个把事业放在生活之上的人。虽说他把经济利益看得很重，而且直言不讳，买位置就是为了赚钱。可是他赚钱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单纯的积累财富，他在事业上还是有更大的追求的，只是社会的现实如此。对于没有背景的人来说，要是手头又没有资源，那只能庸庸碌碌一辈子了，而我在此之前就是把升迁的事情看得太简单。
姜明军的家庭条件还比不上我，可是他的目的性却非常的明确，从派出所工作开始，也一直围绕着自己的目标在努力。他作为管片民警，却去抓捕毒犯是为此目的，然后找一个富家千金的未婚妻也是这个目的。
我虽然清高，但是我没有清高的条件，而这一次姜明军提出的合作，我觉得并不触犯我的底线。无非是帮经侦大队抓些人办些事，人家也是我们公安局的人，精诚合作也不犯局里的忌讳。
我说：“师兄，你的意图我了解了，我回去就把你的想法告诉徐队长。但是他怎么想，我无法保证，一切要等我向他汇报了之后才会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