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听见两个人的心跳,在追赶、在赛跑,谁也不输给谁。跳了第一下还没落定,就赶着要跳第二下、第二十下、第二百下……
杜景堂将人拦腰横抱,苏傲雪的双手还死死地揪着窗帘,她被打横抱起时,掀动了窗帘几乎要飞到天花板上去了。
两个人陷进柔软的大床,刚才动作之大,使得窗帘依然在摆荡,中间翕开了一道缝,阳光刚刚好地打在苏傲雪脸上。
她躲着脸,不知道是怕光还是怕人,不值钱的眼泪又开始吧嗒吧嗒地掉。心里酸酸涨涨的,那种感觉难以形容。说是难过却没想过抗拒,说是欢喜却又想哭。
细细的呜咽声,哭得杜景堂心都快化了。吮着她的泪珠子,兀自停下动作。借缝里溜进来的日光,他凝望她的黑眸,低声恳切地问:“我们……是爱人吗?”
那个晚上,匆忙由阳台退出来的时候,他问过这个话。那时,他很自信的,觉得这问题显而易见,何必非要人家给答案呢。今天,他想要答案了,而且非要不可!
苏傲雪如入云端,又似坠于汪洋。他的问题,她听得明明白白。在迷乱的情绪下,她没有余力思考太多。水汪汪的眼望着他,手搭在他颈间,微微点一下头,顿一顿,又再点了两下。
反正她对他是动心的,她真有奢望和他成为爱人。至于他葫芦里卖的药,她这时候不想去弄清楚了。
杜景堂深深呼出一口气,虽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可心底毫无一丝安慰的感觉。他早知道了,她其实没那么甘心留在他身边。她若摇头,他当然失落灰心。然而她点头了,他又不敢轻信。
她生得是真白,阳光洒在她身上,会晕出一层光圈。以前没机会在阳光底下仔细看她,她脸上那层细绒毛,对杜景堂来说,像是刚发现的新大陆。他端看了许久许久,还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抚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新奇些什么。或者,只是珍惜这样光明正大地看她的机会。她是成长中的雏鸟,将来羽翼丰满,或许就要飞走的。能栓在身边的时候,他得多看两眼才是。
“那你别哭了。”良久,杜景堂才说了这一句。
苏傲雪愣了愣,依然点了点头,泪珠也还是习惯性地向下掉,只是这一次淌得慢了些、缓了些。
杜景堂手往下移,解开她的衣襟,人也往下移。
苏傲雪拦了一拦,但动作很虚弱,一点作用也起不到。
日光从那窗帘缝里钻进来看她,看她的脸烧得比太阳还红呢。她别扭地拧了一下身子,伸手去抓被角。
杜景堂也正有此意,抬眸冲她笑了笑。他莫名地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片段,想到田坤那个登徒浪子和人家讨论苏傲雪有多白。断断续续的画面和声音,让他心头火烧火燎的。他讨厌别的男人议论她、肖想她!她有多白,他不想让人看见。他要把她藏起来,哪怕只是很短的一段日子。
苏傲雪咬着一根手指,隐忍地喘息,难耐到想逃。才爬了没几步,被抓着固定在原处。她扭头,看见那道阳光往后退了退,刚刚好地照在被子上,把掀动的波浪照得如此清晰。
杜景堂追上来索吻,他要更深入的、更痴缠的、更长久的亲昵。
那些复杂的、细碎的、矛盾的情感,此刻都融化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原始的渴望相贴的冲动……
自从杜景堂在外另安了新家,杜宅里也有些流言的。都说三少爷在外面有了姨太太,所以,才三天两头让送这个又送那个,但这事并没得到老爷的首肯。换了别的哪个少爷,恐怕早被赶出杜家大门了。可三少爷终归不同,老爷虽然发着火,却也没有勒令把人押回来。
李海存站在杜宅大门口,看着司机抱了一个留声机放在副驾驶的位置,而车后座叠着两个大皮箱。他想起昨天夜里,江家的冷餐会结束后,江红梅特意请他留步。
“怎么一直不见傲雪出来玩?”江红梅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不那么轻蔑,但其实收效甚微的,“要我说呢,年轻轻的人受了挫,值不得什么,她何以这样子不开怀?”
苏傲雪不开怀吗?未必吧,甚至她的心情应该正好相反,是乐不可支才对。一个差点沦落到做皮肉生意的女子,忽而一夜间傍上了阔人,那简直是鸡犬升天了。
李海存想罢,嘴角只是微微哂笑,却不置一词。
江红梅一手插着纤腰,从头到脚地打量这个被议论嘲笑的男人。见他始终不搭腔,索性就开门见山了:“我的毕业作品也找到公演的机会了。那次,我们夫妇同去给傲雪捧了场,下礼拜你夫妇二人也要同来呀!”说时,抬手一扬,老妈子就双手奉上了帖子。
李海存一面说着恭喜和感谢的话,展开一看,不知情的江红梅下帖子时还是双请的。他便含糊地答了一句:“我一定到。”
江红梅很殷勤地抢道:“傲雪也要同来呀!”
李海存不答反问:“江太太也给杜景堂给下帖子了吗?”
江红梅料他是不愿和情敌碰面,可是这样的场面,却是和她差不多的一班朋友最爱看的了。这时,一丝窃喜立刻爬上了眼角眉梢:“我们先生给他下帖子了。杜景堂君很客气的,他哪次请吃馆子诚意都是十足的,不请他光降,可就太不够朋友了。”
“那或者我……”李海存捏着帖子,心里又开始打起了算盘。
“怎么了,老李?”江红梅假意关心,问着话就想笑出来,还要强装出担忧的样子,表情很像演滑稽戏的小丑,“我们可是老朋友了,你别为难,有话只管和我说。”
李海存的算盘已经打上了,因此深深地叹了口气,佯装欲哭无泪,道:“也没什么事,将来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我是个男子汉,虽然钱口袋瘪一点,但胸襟总还是广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