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母对于新买来的丫头通常都是有打算的,不起眼的专门做粗活,将来的出路就是在红姑娘屋里当相帮大姐;好看的一边干活一边学唱,小时候当丫鬟长大了当接客的姑娘。而接客的女孩子最好是不能生的,省得隔三差五去打胎。好多红姑娘就是因为打胎伤了身,渐渐变得不值钱了。
看苏傲雪那模样,再联想她上一段婚姻也不是只维持了一两天,却没有生下一男半女。而现在跟杜景堂的日子也不短了,肚子依然是没动静……
三姨太虽不愿意得罪人,但她既然看出来这段婚姻万万不能成就,这时候也只好说出理由借此脱身是非之外。
杜景堂听罢,心里憋闷极了。回一趟家,非但没有说动任何人站在他这边,反而被这个那个分析来分析去,让他对自己和苏傲雪的未来越来越没信心了。
“这么晚才回来……”苏傲雪听见门锁一响,就赶紧跑出来,趴在他背上撒娇。
“等着急了?”杜景堂放下鞋拔子,拍了拍她的胳膊。
苏傲雪嘟着嘴点点头,道:“左等你不来右等还不来,我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杜景堂指指玄关台子上大包小包的东西,笑答:“给你买汤包去了。你趁热吃,我还有好东西给你呢。”
苏傲雪起床时,因为看不到杜景堂而没什么胃口。现在看见他回来,肚子就咕咕叫了两声。闭上眼嗅了嗅,忙用手指夹起一个来大快朵颐。
杜景堂径直去了书房,听动静好像在摆弄什么东西。
苏傲雪好奇,擦了擦嘴角流下来的汤汁,也就跟了过去。进屋看见他正往一个精致的小铁丝盒里放炭火。
“给你订做了一个炭笼子。”收拾完了,杜景堂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这个大小放在手边刚刚好,我看你写作的时候怀里抱个汤婆子,左手在出汗,可那只右手却还是哆哆嗦嗦的。”
“这东西还真用得上!”苏傲雪想不到他会留心这么小的事,又惊又喜地跑到书桌前,试了试炭火的温度,确实很舒服,“以后冬天写剧本,我就不怕右手会冻僵了。”
杜景堂趁她不备,手伸在她大腿上,笑道:“你这里都烫出红印子来了。”
苏傲雪平时抱着汤婆子取暖,习惯了搁在腿上,时间久了,就有一道一道的纹路。她听了这话,脸上便是一热,娇声嗔道:“亏你看得仔细。”
“那是,你以为关了灯我就看不见吗?”杜景堂说罢,心里说不出来一种滋味。想到家中各人的话觉得不自在,看着眼前人的俏丽多情的样子,又觉得痒丝丝的。暗下里磨牙,猛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你干吗?”苏傲雪带笑带恼,两条腿在半空乱蹬,“你快放我下来,我都一天没写东西了!”
杜景堂抬脚挤开书房的门缝,道:“那就别写了,元旦放假!”
苏傲雪勾着他的脖子,咬着一根手指忍笑,因问他:“编剧也能有假期吗?”
“编剧有家人,就一定有假期。”
杜景堂走过去踹开了卧室门,两人同时倒在床上。他的蛮横强势不常流露,可一旦发作也从不会半途而废。
事毕,苏傲雪懒洋洋坐在餐桌前,夹起一只汤包。因为在纸袋子里闷的时间太久,包子皮皱皱巴巴的。还没等送到嘴里咬,筷子头一碰,汤汁就全漏了。她便不满地质问道:“你是专门回来找我报仇的吗?”
“报什么仇?”杜景堂中午没吃饱,这时候即便是泡烂的包子皮,对饿汉来说也是人间美味。
苏傲雪漾满春色的脸上有一股恃宠而骄的任性,撇撇嘴,道:“昨天晚上的仇,反……反正你知道的。”
杜景堂挑眉问道:“何以见得?”说时,伸了左手在她雪藕一般的胳膊上尽情地来回抚摸,“我倒是觉得不用出力的感觉很不错。”
“那你为什么……”苏傲雪正想在桌下勾他的腿,但心里闪出一个念头,便没有继续。脸色一沉,试探道,“你是不是跟家里闹矛盾了?”
岂料这话一出,杜景堂像被塞了哑药一般,只管吃却不说话,连气都是只进不出的。
苏傲雪猜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小心翼翼搁下手里的筷子,开口道:“我一直没问过你,你为什么没去你爸爸的公司上班?是……因为我吗?”
其实,刚知道杜景堂要去电检上班的时候,苏傲雪心里就咯噔一下,认为自己的出现很大程度上阻碍了他的“钱途”。杜家家大业大,要防范外来的野丫头坐享其成,最好的办法应该就是不许昏了头的儿子跟和家业多沾边。
杜景堂听说这话,立刻喊出“没有的事”,以此打消她的疑虑,跟着又问:“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苏傲雪心中暗道,这一句否认起来倒快,怎么刚才那一句就装聋作哑了呢?
杜景堂看她不说话,赶紧细细分辩起来:“家里兄弟多,怕权力分派不均匀,干脆让我在外面谋事。起先,我心里是不太舒服。不过日子长了,我也想明白了。让我去当个小卒,我妈开不了那个口,我也未必能坦然接受。要是真让我挑起一副重担,也不太好办。我的哥哥和弟弟在公司里都有根基了,只有我是个光杆司令,平白戴上一顶大帽子,那滋味也不见得好受。”
苏傲雪唇线抿得直直的,听他说完,方道:“我猜错的事,你事无巨细讲得明明白白。可见,你确实跟家里闹矛盾了。”
杜景堂这时再要懊悔多言,也已经无用了,只恐越说越有错漏,还是继续装聋作哑不理会吧。
苏傲雪抱着胳膊,无奈地付之一叹,道:“你也不要装傻,我又不是呆子,就算猜不到十分准,也有七八分准了。”
说罢,便觉得眼睛沉甸甸的,似乎是有东西要坠下来。
原以为自己争口气,努力做成有名有姓的编剧,也许就能和杜景堂并肩了。可现在看起来,竟是一厢情愿的黄粱美梦。杜家上人依旧抱着门户之见,不待见她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