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空无一物的右手上面，爬满了的皱纹，沈沐的心里，忍不住的一阵忧伤。
这股忧伤，来得快，去得也快。
毕竟是人力无法改变的事情。
早在这一世之前，他就已经习惯了，忍受命运和无奈。
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样过，他其实从未想过。
进入阵中短短两日，他便决定，还是该做些什么，来打发无聊的时间，总不能一直躺在床上干等着。
关键的问题是，他只躺了一天半，就浑身酸疼。
在阵中的吃喝，倒是不用愁。
他不仅带了几百瓶育元丹进来，沐元丹也带了几十瓶。
拿珍贵的丹药当糖豆子一样嚼，整个天道省，恐怕也就知天侯能有这个财力。
那除了睡觉之外的半天时间，又该干些什么呢？
就当他心情烦闷，寻找不到解闷手段的时候，房门竟然开了，并走进来一个人。
他还以为是沈勇，带着长生花回来了呢！
神采奕奕地看过去，却发现进来的人，是柳韵悦。
也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久，在这小美人的脸上，竟布满了沧桑，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成熟女主人的韵味。
沈沐清晰地记得，自己大前天，才和小美人分别。
短短的愣神功夫里，柳韵悦没有说话，而是微笑着将一叠书放在了桌上，便立即转头离开了。
此时，沈沐才真实的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时间缓慢的空间里。
柳韵悦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在这里每多待一秒，都意味着外面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但她还是进来了，没有任何预先设计和约定。
她带来了一堆书。
好像，这个女人知道，沈沐正处于无聊之中。
看着重新闭合的房门，他陷入了短暂地沉思，然后走到桌前，将最上面的一本小册子拿在眼前打开。
《柳府夺权经过》
翻看一看，竟是柳韵悦如何从父亲手里夺权的全过程。
字迹娟秀，文笔顺畅。
沈沐一口气将全书看下来，又注意到桌面最上面一本书的名字：《沈宏城官吏变革名单》。
看到这本书，沈沐直接将它放到了一边，连翻开封皮的念头都没有。
再下一本，是《齐阅复仇记》，很薄的一本册子。
只是半小时，沈沐就看完了全书。
看到最后一页写了两个字：待续。
他心里明白，齐阅对陈家的复仇，恐怕还没结束。
不过，在“待续”二字之前，有一段记录，应该会让齐阅的复仇行为，长时间的延后。
他已替代沈沐，掌管了城仓司库，每日都在为全沈宏城领域内的重建工作，而忙得要死，根本无暇去搜寻陈姓族人。
后面的几本册子，沈沐只是看了一眼名字，就放在了一边。
这些，都不是他想看的内容。
他很好奇，这一堆书，到底是一个人的决定，还是一群人的决定。
怎么会，连《柳家灵田耕耘手册》、《灵土培育书》、《富灵化龙米全态记录》这种书都有。
一声无奈的叹息后，沈沐走到货架旁，拿下一瓶育元丹，倒了三粒吞进腹中。
自陈莹的药物，彻底阻断了修为之后，他就很容易感到饥饿。
只是三粒育元丹下肚，他就感到胸腹之间一阵鼓胀，显然已经无法再吃下任何东西。
又看了一眼桌上的书，他摇了摇头，决定还是不去看那些，他完全不感兴趣的领域。
还是柳韵悦的《柳府夺权经过》吸引他。
他将书带到床上，又重头翻了起来，直到不知不觉间，竟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他仿佛看见了，柳韵悦和她父亲的对决过程。
看见了那一手，黑玉白火符的突然功效，还有小美女脸上的皮肤，迅速从嫩滑的少女，变成了沧桑的妇女。
突然间，沈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脑海里还不停的浮现着，黑玉白火符黏住柳铭宇双脚的画面。
还没完全睡醒的他，竟突然有了个念头：若是自己被黏住了脚，该如何应对。
此时，他忘了自己修为被封，也忘了自己手中无剑。
他从床上跳下来，感觉到膝盖处传来的阵痛，直接在他眼眶里激出了几滴泪珠。
这一刹那间，他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必须行动小心的老人身体。
但脑海里对柳家夺权战的联想，还是驱使着他，重新站了起来。
他伸出布满了皱纹的右手，想象着，手里捏着一把剑。
或许是他的想象力足够强大，又或许是因为，没人能观察到阵里的景象，他不会因此而觉得羞怯。
舞动了一下想象中的剑，幻想着自己双脚，被粘黏的景象——这倒是不用多少想象力，他的膝盖确实跟被粘黏了一样，根本完全无法灵活起来。
在这种几乎不存在步法的前提下，沈沐手里不存在的剑，舞得非常难受。
只是脑海里想象画面，他还没意识到，黑玉白火符的威力。
真的将脚步固地之后，他才亲身体会到了，步法对招式的影响，真的是至关重要，甚至比怎么握剑都要重要。
要在双脚不能动的情况下用剑，那就不能有灵巧的招式，必须精准直接，毫无虚招。
若是修为比对方高，那就直接以力和速来压制。
但若是修为相当，或者修为稍弱，力和速都不如对方时，又该如何呢？
沈沐带着这个问题，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床头放着一瓶沐元丹，是他刚进来时，吃了一粒就丢在床头的。
他将瓶子拿起来，倒了一颗出来，塞进嘴里，却不吞下，就像是吃硬糖一样，光是含在嘴里，等它慢慢融化。
随着沐元丹慢慢融化，一股难以描述的舒爽感，也自口中迅速蔓延到了全身。
沈沐回头审视着自己的一生，以双脚不动姿态应战的情况，确实也有过。
那是在陈家村附近，他以四月风雷这一杀招，布置下结界，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以一敌多的情况下，双脚又被限制，结界就是最优解，毫无其他办法。
但若是以一敌一的情况下，结界，是否会显得有些浪费真力呢？
毕竟，前后两者需要面对的攻击，大概率是完全不同的。
聪明的强者，在看到对方使用结界类型的法术时，都会挑选专注一线的攻击手段，来以点破面，而不是漫天烟雨般的大范围攻击招式。
与高手一对一，施展结界，只能是为了抵挡大范围的攻击，且需要在对方换招的同时，更换策略。
所以，沈沐得出了结论：在双脚被限制的情况下，四月风雷可以用，但不够用。
想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四月》剑法三杀招里，并没有一招，能够抵挡类似四月长虹的正确应对手段。
当初他能用四月长虹，挡下陈云扬的人级上品灵箭，完全是因为运气。
而这种程度的运气，可不会常伴一人。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在不闪避的情况下，单纯靠招式来挡住四月长虹呢？
带着这个问题，沈沐又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激动的跳下床，而是老老实实地等膝盖适应体重，再慢慢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