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尧蹑手蹑脚的靠近了窗边。
快十月的京都,入夜虽不似白天那么热了,但仍旧有些闷。
雕花的窗户此刻是虚掩着的状态,傅尧屏住呼吸,竖起耳朵,静静听了片刻。
屋里人呼吸起伏不定,一听便知并没有入睡。
傅尧这才下定决心。
他小心翼翼地慢慢拉开窗户,不发出半点声响,拉到足够一人进入便立刻停下。
一手扶着窗户,一手按着窗沿,他动作敏捷的翻窗而入,落地时也无半点声响。
借着月光,傅尧才看清床上那个小姑娘此刻竟是坐在那里的。
但最让他意想不到的不是她青丝如瀑的坐在那里,而是她接下来说的那四个字。
“你来了吖......”
小姑娘的青丝散落在被衾上,衬得她脸更小了。
虽是很平平常常的四个字,但她语气娇憨,听起来就像是撒娇似的。
而这最简单不过的四个字,更是一道赦免令,直接免除了他白日里的那些“罪行”。
傅尧不自觉就笑弯了眼,略带沙哑的声音褪去了白日的冰冷,毫不掩饰的释放着他的情意,“怎么不掌灯?”
“你为什么不过来?”温宋答非所问反问道。
“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像在压抑某种难以控制的情绪。
“可你都已经翻窗而入了呀,再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小姑娘哼哼道。
一句话,轻轻松松就戳破了傅尧的心理防线。
他嗓子更哑了,“我实在是太担心你了,所以才......”
“我知道的......可......”小姑娘顿了顿,语气有些激动,“可你怎么才来呀......”
虽是埋怨,但尾音带着撒娇的意味。
一股热气嗡的涌到脑门,傅尧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我白日里太过分了,所以你不喜欢我了?”温宋说的可怜巴巴。
哪怕并没有点灯,傅尧仍旧能清晰的看到,小姑娘那小鹿般湿漉漉的眼此刻正一瞬不瞬的凝望着他。
搅的他心乱如麻。
明明他已经说了是因为担心她所以才会来的,她却问他是不是不喜欢她了。
如此矛盾的前言后语,只能说明此刻的她......
傅尧脑海中划过了叶氏曾经“教育”他的那句话:温宋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她一定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
而缺乏安全感的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容易陷入自我否定,通俗点说就是自卑。
从前他还不是十分理解母亲这句话的真正含义,直到此刻他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
他的小姑娘,确实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
那白日里,恐怕那张牙舞爪的模样,就是她竖起的保护自己的盔甲。
傅尧眸子颤了颤,很快平静下来,柔声道:“我若是不喜欢你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可是个世子诶,半夜翻人家的院墙,还偷偷摸摸的潜入到小姑娘的房中,说出去,我不要面子的嘛~”
温宋咬着牙,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可你那会真的好凶啊,我还以为你不在意我了呢。”
傅尧软着语气哄着她,“我哪有凶你啊?”
“你没有嘛?是谁说算你狠的?”
“我那不是被你气到了嘛?”
“嗯,是我错了,那我向你道歉好不好?阿尧哥哥不要生我气,好嘛?”
傅尧只觉脑中轰得一声,有什么东西,尽数坍塌。
积攒的满腔情意都被这一声“阿尧哥哥”勾出,他忍不住想奔向她,想抱着她,想......
但他没有。
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自己身在何处,若是他迈动步子,怕是要控制不住自己。
他仍旧定在原地没有动弹。
温宋昂着头,“阿尧哥哥,你不过来抱抱我嘛?”
“宋宋,我是个正常男人,你不要总是考验我了,我真的快顶不住了......”
温宋吸了吸鼻子,从床上起身站好,两只小手向着他敞开,“我没有考验你呀,我想让你抱抱我而已。”
再坚持下去,傅尧觉得自己就不是个男人了!
他毫不犹豫地走过去一把抱住她,紧紧地将她的头按在他的胸口,“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对你说呵呵,以后再也不说了,我发誓。”
这个词以后在他这里就是禁词,谁敢用,他非得宰了他不可,包括他自己!
......
依偎在他的怀里,安静的听着他砰砰的心跳声,温宋总算有了些安全感。
“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毕竟你又不知道那个词对我来说有特别的含义。”
傅尧毫不犹豫道,“不提这个了好么,总之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说这个词了!别人也不许说!谁要是说了,我听到一次......打他一次!”
最后他还是将原计划的“宰”字换成了“打”字。
虽然,一提起这个词,他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但在他的小姑娘面前,他还是收敛点比较好。
不过,若是可以的话,他真的想把呵呵这个词从国文中删掉!
温宋忍不住被他逗笑,“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
听见小姑娘的笑声,傅尧提到嗓子眼里的心总算落地了。
他还真怕哄不好她。
抬手在她柔软俏丽的发间轻抚,他冷着道,“没办法,我家小姑娘不喜欢,那以后就谁都不许说!”
温宋被他又认真又嚣张的霸总语气逗的更绷不住了,“你干嘛呀,故意逗我是不是?”
“没有故意,这是我的真心话。”
“好叭,不过话虽如此,我还是要将自己为什么会那样的原因讲给你听的。”
“好,你说,我听着。”
其实冷静下来的傅尧早都猜到了,一定是有别的原因才导致她如此那般的,而这原因他猜测多半与她的经历有关。
“其实吧,那个词就是个普通的词而已,我说的那些赋予的含义也只是人们强加的。”
她自己还呵呵过别人呢,只不过她听不得别人呵呵她罢了。
尤其这个人还是傅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