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沅贵为女帝,天生金色长发,虽身陷囹圄已久,但日日洗漱不曾落下,看起来还算干净。
天气渐冷,算算时日,大熙也差不多该落雪了。
然而国师府乃是福地,冬暖夏凉尤其明显,那外界的凉意,倒是没能透进府邸当中。
纪沅照常盘坐在床榻之上,嗯……她倒是想换个姿势。
银牙紧咬,美目含煞。
四下无人时,她总是有股宣泄不出的憋闷。
这种被拿捏得死死的感觉,让她十分恼火。
“呼!”
纪沅吐气,胸部都在起伏,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握拳,向两侧用力,身上的绳索传出“吱吱”的声音。
从静心山庄那日开始,她始终一筹莫展。
就是因为这该死的法宝。
“再试一次。”
纪沅重新打起精神,全身肌肉收缩,通玄九重的力量遍及全身。
而那股与生俱来的龙气,亦是环绕全身,朝那身上的金晃绳施加压力。
天子龙气。
凡人见不到,但是炼气士能隐约看见。
凡国国君均有二气护体。
其一:国运。
其二:龙气。
国运护体,修士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国运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这种国运的反噬,并没有固定的形式,也不是立马出现的。
但却确实存在。
国运有强有弱,强国国运强、反噬亦强,弱国国运弱、反噬亦弱。
至于龙气。
那就是君王自身可以调动的了,这龙气其实与国运也有些关联,强国之君龙气自然强,弱国之君龙气自然偏弱。
龙气可削弱法宝,可抵挡术法,也可反噬练气士。
此外,龙气对凡人,亦是有极强的震慑之用。
纪沅上过仙山,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才感到无比憋屈。
因为那无往不利的龙气,却怎么都对身上的绳索无用。
受制于人,本就很难受了,还动弹不得,被迫日日枯坐床榻之上,百无聊赖。
“又失败了。”
纪沅银牙紧咬,已经有些自暴自弃了。
就在这时。
房门被轻轻推了开来。
纪沅带着愤怒之色看去,眼神却刹那顿住了,来人并不是徐病,而是一个生得貌美的女子。
看其装扮……
难道是侍女?……纪沅心头思绪闪过。
而另一边。
宋思愣在了门口,心脏直跳动。
果然在这里见到真正的纪沅了。
她有种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感觉,纪沅果然在徐病手中,果然就在国师府邸。
只是……她看着此时的纪沅,却有另一种感受:陛下你也有今天啊。
那威风凛凛的大熙女帝。
居然好似一个娇滴滴的,被强盗掳来的美娘子一般,就这么捆在床榻之上。
狼狈中又带着几分窘迫。一副待君采摘的模样。
堂堂一国之帝王,沦落到如此境地。
到底是何心情,可想而知。
宋思心念急闪,对纪沅感到几分同情,却不敢露出异样,鬼鬼祟祟的左右环视。
四下并无乌鸦。
但…高空之中,恐怕还有一只飞鹰,在留意这里的情况。
她脚踩迷影步,这种步法并非法术,只能算是“方术”,可让人精神恍惚,难以集中注意力。
对飞禽走兽同样有用,若是天空中,那只白色飞鹰真在观察此处的话,这步法能对其起作用。
宋思将饭菜放在饭桌上,朝纪沅走了过去,轻轻解开嘴上的白布。
“咳咳咳咳。”纪沅咳嗽了几声,看向这侍女,眉头皱了皱,“是徐病让你来的?”
“是的。”宋思点了点头。
她并不敢直接公开身份,因为她不知道,徐病还会不会留有监察手段,在观察着这里。
她需要再观察观察四周,确保无误。
“呵。”纪沅冷笑骂道:“这厮日子倒是过得好了,竟敢请侍女了。”
纪沅看向宋思,问道:“他都与你说些什么了?你可知我是何人?”
“不知。”宋思摇头,轻轻端来饭菜,“只知道,您是一位很特殊的人。”
“国师大人让我,从今日起负责您的饮食,还望您配合。”宋思夹起一根饭菜,送到纪沅口前,同时一边说道。
岂料。
纪沅闻言大怒,柳眉紧锁,骂道:“这厮什么意思!”
“如今是见都懒得见我了么?”
她胸脯上下起伏,颇有些波涛汹涌之感。
让人目眩。
宋思面色奇怪,陛下怎么一副,被人渣了的表情。
“你退去。”纪沅冷眸扫了一眼宋思,道:“回去告诉那厮,若是想要我吃饭,便要他亲自来喂,否则朕便是饿死,也绝不吃一口!”
宋思见此,深深看了纪沅一眼,“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这样了。”
纪沅不为所动,选择了闭目养神。
宋思微微蹙眉,她刚刚特意在“思来想去”上,加重了半个音,然而纪沅并未意会到。
她踌躇数秒,又将饭碗端了过来,“您还是吃一些吧,不吃的话,国师会责罚我的。”
纪沅眼底闪过一抹烦躁。
这侍女好不知好歹,有其主就有其奴。
“我不想说第二遍,我只要见徐病。”
“哼,莫以为,让个侍女打发我,便可万事大吉了。”
宋思其实明白,纪沅的怒气从何而来。
徐病派侍女来照顾纪沅,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他的局势已经偏向稳定。
这也意味着,纪沅被困国师府,离自由又远了一步。
搞不好…永远如此。
而另一个问题,是安排侍女照看后,纪沅之后与徐病的接触,势必会减少。
这让纪沅难以实时评估与观察这个对手。
不是她所愿意见到的局面。
而她此刻唯一能做的,便是耍狠闹脾气。也是她的无奈。
“您还是吃吧。”宋思又道,她看着纪沅,眼神发生了变化。
纪沅本欲大怒呵斥,却对上了这个眼神,突觉有些似曾相识。
此刻,她隐隐抓到了什么,脑海飞速运转,瞳孔骤然一缩。
“你是…”她嘴唇微微启动。
“嗯。”宋思不可查的点头,端来了饭菜,再度夹起一根大白菜,送入纪沅口中。
纪沅脸上的怒色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难言的窘迫,布鞋里的脚趾头,都尴尬得蜷缩了起来。
她脸上的表情极其不自然,猜到这名侍女就是宋思后,让她有种上厕所被熟人破门而入的社死感觉。
“宋…宋爱卿,朕这副窘态…莫要为外人道也。”她耳根有些发烫。
“放心吧,陛下。”宋思点头,问道:“陛下过得可还好?”
“你看我这样子,如何能好?”纪沅苦笑。
在喂纪沅吃饭期间。宋思压低声音,将国师府的一些事情,告诉了纪沅。
她说她如今,深得徐病信任,以后纪沅的饮食起居,都由她来负责,但是她现在无法动用术法,所以依旧小心为主。
纪沅眼睛一亮,心中稍定了几分,也将自己所了解的内容,说给了宋思。
“对了。”纪沅眸光微闪,问出了她最在意的问题,“如今的朝堂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