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七日一早,天不过刚亮,闹市嬉弄声便飘至国师府邸。
整个大熙城,迸发出未有之活力,徐病早早起身沐浴一番,脸带笑意,却又暗藏一叹。
为着迎熙佳节他耗尽财力,也仅是为这一城之地带来不过半日欢愉。
然…
大熙远非一城之地。
子民更非半日之身,故念及此处,觉任重而道远。可若说因此因此自责,却也不至于。
徐病已做所能做,不推卸责任,更不会大揽责任。这迎熙佳节,他亦也想放松一二。
今日不修行不练武,不处理政务,与街边百姓同乐,同玩。
洗沐完毕,徐病将三十家丁,一一招入前院包括唐大愚,每人分发五百文钱,让他等尽情外出游玩。
五百文钱用作一日花销。
那可奢侈极了,众家丁受宠若惊,又喜不自胜。
徐病斟酌一二,光是游玩可不行,便派发任务下去。
国师府邸众家丁,自已游玩为主,但沿途所见遇窘迫之人出钱帮衬一二,于受难之人便出手解救…
总之,行所能行之事。
众家丁纷纷点头。
随后徐病再下令,要求众家丁尽情玩乐,却也抽一二分精神,去观察百姓民情回来汇报。
小可至偷鸡偷鸭,街头妇女吵架,大可至打架斗殴,任何事情皆可汇报。
无需有多大负担,本便是一件很小的事,却可帮助徐病了解民情。
下完令,见众家丁拘谨,徐病大手一挥,尽数遣散了去,让他等自由活动。
兴致高涨,家丁置换衣物,沐身洗浴,随后勾肩搭背而出,聊天打屁,轻松愉悦。那节日氛围当真浓郁。
便是徐病也不由得一笑,徐病绝非传统意义的好人,但,让大熙安定繁荣的心绝对真实。
“大人…”
唐大愚迟迟未走,是不知去哪玩。
“老唐,你难道想跟着我不成?”徐病眉头一挑,目光揶揄看着那欲言又止的唐大愚。
尤记得初遇时,唐大愚年至中年,骨瘦如柴,会一二手武艺但气血衰退,不算太强。
早年主人死于洪灾,无处可去,当个江湖散客,然为人老实木讷,入茫茫江湖混不出一二名堂。
直到遇到徐病,又日日服使玖米,精神气旺,体格健壮,有焕发第二春之势,也养出几分势。
唐大愚挠头,片刻思考后,竟还真点了点头,把徐病气得笑出了声,连连打发走。
“老小子,自己玩去。”
见唐大愚离去,徐病笑骂了一句,这一年一次的迎熙节,与个半大老头闲逛成何体统?
不乘花舟而下,莺莺燕燕绕身侧,已经是徐病克制了。
不过话说回来。偌大大熙,能与他共度佳节之人,似只有也仅有那一个女人。
此中倒真有几分说不尽的奇妙缘分。
福田袒村处,黑鸦巡视,见村民欢愉,军士围坐,聊天喝酒,不亦乐乎。
亦是欢乐。
徐病推开房门,手一挥,金晃绳尽数解开,纪沅那趴了一天多的姿势,终于得以缓解。
然又心知肚明,自己只怕是从一种羞辱,跳去另一种羞辱。都是羞辱,故愤恨有加。
却…
又莫名期待。
毕竟再如何,也比趴在床上好。
纪沅坐直起身,一边揉捏手腕,一边盯着徐病。本是愤恨恼怒的眼神,可不知为何,一见到徐病,自己那各种狼狈姿态,又率先浮于脑海。
“朕堂堂帝王,一国之颜面……简直岂有此理!”纪沅恼怒想道。
二人冷嘲热讽几句,徐病告诉纪沅,今日乃是迎熙佳节时。
纪沅显然一愣,她抬眸看向窗外,目光被这围墙遮挡,恍惚才想起…
竟已经到迎熙节了。
往年迎熙节,她这位一国之君行程安排极满,卯时便要起身,天尚未亮,需穿戴衣物,头戴龙凤冠,身着帝裙,脸施粉黛。
莫要小瞧这些礼节,施行起来极其繁杂,至少半个时辰,那帝裙一针一线皆繁琐,独身一人根本穿束不上,需四五宫女辅佐。
卯时四刻左右,礼部引荐文武百官入宫,行礼节问安。
辰时一刻左右,本是早膳时分,然纪沅嫌帝裙繁琐,行动不便,若是弄脏衣物,又徒增麻烦。
便化繁为简,直接省去,顶着这一身繁琐衣物,先入祠堂祭奠先族,后祭奠天上地下,求今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康。
做完这些,已是巳时,纪沅在大城簇拥下,款步行至花园游玩赏花。
那园中花皆属稀品,朵朵娇艳,各有特色。时来兴致,纪沅便出言考验一二,多是出题考考百官,以花作诗,以雪命题…等等。
顶着繁琐帝裙与龙凤宝冠游行,实在算不得轻松,那帝裙雍容华贵,珠光宝气,人间至贵,却不宜人穿,一但穿上所行每步便皆有考究,若步子迈错,自拌自摔沦为笑话,史书留名。极好面子的纪沅,更不可能犯这等错误。
故每年迎熙节,她都得提起十二分精神。
午时,服用午膳。
直到末时才出宫,坐于轿子上,直入城中名胜酒楼,请来有名戏班,演奏戏曲。
本可将戏班请来宫中,然纪沅觉得总该出城走走。便亲自造访,沿途顺势体察民情。
文武百官亦是同赏。
申时,再回园林赏雪。
酉时,宫中设宴,邀文武百官共进食,又有宫女奏乐,又有舞女起舞。
纪沅觉得无趣,但她更知,百姓的迎熙节比她更加无趣。
换一身新新衣裳,吃一顿香饱饭,仅此而已。故她曾想为那迎熙节,添上一二抹色彩。
历年迎熙节中,赏花弄雪太矫情,唯有那大戏,她能提起些许兴趣。于是在四大街搭建戏台,让戏班唱戏。
想与百姓同乐。
成效显着,于是她想更近一步,却开始屡屡受挫,再加之弄来弄去,无非就那几样。
恍惚中。
徐病的话语将她拉回现实。
“迎熙节了啊…”纪沅轻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