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姨在屋内来回转了好几圈，“小策，怎么搬到老房子住了？”
两个传话人白式雪和温月紧紧地跟在贤姨的身后，沈策对着温月手指的方向说道：“这里更有你和爸的气息。”
贤姨泪中带着笑，回忆往事时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
“我也喜欢这个家，以前我和你爸还没创立南滨的时候，咱们一家四口在这里待的时间最多。”
她飘到了窗口向下望，“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你和晴晴还有嘉承在楼下玩，你找我要钱喝汽水我没给。那时候家里没钱，日子过得紧巴巴。后来我上楼了之后心里难受得很，家里再没钱孩子喝个汽水又有什么的。我就站在这个窗口前喊你，把三块钱套着塑料袋想要从楼上给你扔下去。结果一阵风吹过，塑料袋顺着窗户直接飘到了五楼那户人家。”
想起了儿时的糗事，沈策也跟着笑。
“妈，这事我可忘不了。当时我还去五楼一直敲门，好巧不巧的他们家那天正好没人在家。我一直蹲在他家门口等着，一直等到了晚上十点，你们去拉我回家我都不回，非要把钱要回来不可。”
贤姨目光落在了楼下的旧车棚，表情怔了一瞬。
“那辆自行车还在啊？那可有年头了，还是我和你爸结婚的时候买的呢。”
“在啊，我今年还骑了。”
“破成那样还能骑呢？”贤姨惊奇道：“不硌屁股吗？”
听到这话，白式雪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屁股。
沈策硌不硌屁股她不知道，反正她的屁股快要颠成八瓣儿了。
沈策眼底神色微动，“我都在后座绑垫子了，还是奶奶亲手缝的呢。”
话音刚落下，温月和黄圆圆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低着头憋笑。
贤姨眨了眨眼，“后座？”
沈策嗯了一声，脸忍不住红起来，“送人回家。”
贤姨心领神会地勾起嘴角，笑容在脸上蔓延，目光落在白式雪身上，含笑道：“臭小子眼光不错。”
这句话白式雪没向温月传达，她轻咳了一声和贤姨转移话题，“沈奶奶做饭蛮好吃的。”
“确实好吃。”贤姨已经不哭了，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我嫁过来之前身材很苗条才90斤左右，嫁到沈家之后体重直线上升，就是因为我妈做饭太好吃，成天变成花样地喂我。家里条件不好的那时候，她也能把土豆白菜做得比肉还好吃......”
聊天的间隙，沈奶奶双手提着菜回来了。
沈策赶紧把菜接到自己的手里，“怎么买这么多。”
“又不是给你买的。”沈奶奶眼睛总是笑眯眯的，“你们高三学习太辛苦了，在学校天天吃食堂，那大锅菜能有啥营养。看看小月老师瘦的，一阵风都能吹跑咯！奶奶今天给你们做好吃的，都敞开肚皮使劲吃！”
沈策想到医院还有罗思然守着，跟着进了厨房，“奶奶，咱家有没有饭盒啊......”
贤姨也跟着飘了进去，过了两分钟沈策出来了。
“温月，你问问白白，我妈是不是进厨房了？”
“嗯呢，奶奶进厨房的时候阿姨就跟着进去了。”
沈策含笑道：“小时候奶奶做饭的时候，只要我妈在家，她都会在旁边打下手。”
温月想到自己温母和奶奶的关系，摇着头感叹道：“都是很好的人啊，没有婆媳矛盾。”
“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什么是婆媳矛盾。”
沈策看向厨房的眼睛亮亮的，“我妈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爸妈，我奶奶是发自内心把她当亲女儿养着的。说不出来不怕你们笑，我上小学之前，都以为妈妈是奶奶生的。”
温月瞪圆了眼睛，“这可使不得啊！”
半个小时，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摆在了餐桌上。
圆盘上的春卷谁也没夹一块，贤姨本来没再哭了，看着盘中的春卷又无声地掉下了眼泪。
白式雪望着对方又变淡的灵体，不忍心道：“贤姨，您别哭......”
贤姨用食指刮走眼下的泪珠，“我是欣慰地哭，看到我妈和小策过得挺好，我这心一下子就舒坦了。但我又想到，我和小策他爸刚离开的那年，他们一定很难熬......”
人生至苦，老年丧子，幼年丧母。
丧子之痛是人间酷刑，对于沈奶奶来说，原本含饴弄孙、幸福安稳的晚年生活一下坠入万丈深渊。
一个年迈的老人带着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就算沈父沈母留下了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人不在了，要钱给谁花呢？
磨难永远不可能是好事，只是人生很多无奈时刻的妥协罢了，谁不想一辈子顺顺当当的呢？
这样想来，白式雪更觉得沈奶奶真的是很厉害的人，沈策也是很好的人。
奶孙二人面对家庭的巨大变故，没有意志消沉，反而坚强乐观地活着。
“贤姨，您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沈奶奶真的好伟大，沈策心地善良没走歪路。”
“是啊，我也知道我的执念是什么了。我最怕他们奶孙两个人因为我和小策爸爸的离去没有勇气继续活下去，现在看他们这样，我真的很心安。”
贤姨的脸越来越苍白，甚至有些发灰。
“小小，叫上温月和我去一下书房，可以吗？”
“当然可以。”
温月跟着她们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沈奶奶伸着脖子嘱咐着：“小月老师，吃完饭再学习啊！”
沈策在旁边打着哈哈，“奶奶，她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咱们先吃。”
沈奶奶心疼地皱起眉，“太刻苦了。”
“高三生都是这样的。”
沈奶奶夹给沈策一块一直没人动筷的春卷，“我孙子也辛苦了，多吃点。”
沈策并不知道温月去书房做什么，过了二十分钟，温月红着眼放轻了脚步走出来。
看她哭了，沈策捏着筷子的力度不自主地加重了几分。
他知道，刚才在书房，妈妈一定是和她说了些什么。
是要到告别的时候了吗？
黄圆圆低着头看手机，在饭桌下踢了沈策一脚。
沈策倏地抬头，对上黄圆圆为难的眸子。
“来了？”
黄圆圆轻轻点头，“再等等，没事的。”
“不等了。”此刻的沈策连传奇都小心翼翼，“早晚都要处理，不拖了，再拖对她不好。”
两个人从饭桌前站起身，沈奶奶握着筷子看着只吃了一半的饭菜，“去哪啊？不吃了吗？”
“先不吃了奶奶，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处理一下。”
沈策看着奶奶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又说道：“都打包带走吧奶奶，我还有同学没吃饭呢，我四处和别人宣传您做饭那是天下一绝！”
沈奶奶笑开了花，“臭孩子，我做的都是家常菜，正经人家过日子的哪有不会做的？你说话就是夸张。”
沈策几句话就让奶奶心旷神怡，“你们现在就出门吗？”
温月过去拉着沈奶奶的手，“奶奶，我们一会儿还回来。”
沈奶奶没再多说什么，“行，你们回来还要吃的话我再给你们热。”
三个人穿好羽绒服系好围巾，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