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吴?愿使便使,任之过境,报吾做甚?”
独孤彻正跟着士兵和老乡们种地呢,没咋细想,故此随口一说。
“大人,这……”报信之人吞吞吐吐,似乎有话要说。
独孤彻放下工具,从地里走出来,嘴里不停絮絮叨叨:“大人大人,吾早已言明听不惯如此称呼,何不从也?”
“是,小的愚笨。”
。。。唉,朽木不可雕也。独孤彻哭笑不得道:“于吾也,唤将军,参军皆可,于汝也,自称在下即可,你我一般为人,惟位之高低耳,何来贵贱大小之分?”
独孤彻自上任,就在尝试着把人们的人格扳平。说实话,思想过度跳跃不一定是好事,很多思想转变都需要循序渐进,不过先小范围试一试,应该无伤大雅。
“那啥,大人,啊不,将军,东吴使团规模不小,若按惯例,辖区需行接待护送之责。故而……”
“接待?此机伯之职,与吾何干?”
“已有告于太守矣,在下特来告知将军。”
行吧,那就去走走程序呗。独孤彻嘱托星彩和银屏帮我记录老乡们农忙的程序,就跟着去迎接吴使了。
啥?你问这俩怎么也来了?呃……其实,现在的南郡关府,基本上算是空无一人了。关平,关兴,张苞也分别去武陵,零陵,桂阳督军练兵屯垦去了。至于关羽嘛,还在襄阳玩呢,主要原因是要起到都护镇前线的带头作用,次要原因则是找张飞唠嗑方便。大家都公干去了,她俩在家待着无聊,自然也就跟着来喽。
反正绝对不是因为独孤彻嫌闷才把她俩拽来的。
至于为什么独孤彻好好的将军不干,非要跑去研究种地。还是那句话: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想搞黑科技,至少得先下地了解一番。
……
十二年的悲惨生活早已抹掉这位郡主性格中的高傲。这要放在以前,把她晾在一边,如此好等,早已经闹个天翻地覆,见面时更少不了劈头盖脸一顿削。但现在,几个侍婢都坐不住了,郡主还是安静的在车内坐着。
其实真不是他们存心要晾着吴使。伊籍接到报告就来找独孤彻汇合了,但独孤彻种地种了一身土,为表尊重,起码得换身衣裳吧。
“公等远道而来,籍公事在身,不能及时相迎,乃籍之过也。还请随籍入城,接风洗尘。”说罢,伊籍做了个请的动作。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震惊了在场的一大批人。
孙尚香掀开车帘,下车还礼道:“多谢机伯厚意,我等恭敬不如从命。”
伊籍肉眼可见的变了脸色。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孙夫人?”
按理来说,刘备与孙尚香之间虽已有名无实,但其名分还在,作为臣子,怎么也该叫声主母,再次也得叫个郡主。但当年孙尚香在荆州做得那些事儿,实在让这些荆州文武觉得膈应。
“奉吴侯命,特来为陛下,为夫君做贺。”孙尚香主动解释道。
这又给伊籍整不会了?这还是当年那个惹事精吗?
同样整不会的,还有独孤彻。这哪个大聪明想出来的鬼主意,派这尊瘟神来出使?幸亏自己跟着来迎接了,要不然被她记恨上,到时候万一跟老刘和好如初,然后吹吹枕边风,可不是什么好事!
意识到气氛有些尴尬,伊籍赶忙调整语气,随便找个理由道:“郡主省亲得回,实可喜可贺也。”
双方一番逢场作戏,总算是平静的应付完这场迎接风波。
公馆中,伊籍早就吩咐准备了接风宴。孙尚香为客,又有身份加持,自然坐在上座。次座伊籍,独孤彻则在三座,其余也依次就位,各自入座。
都说一顿酒宴就能化干戈为玉帛,要是一顿不行那就两顿。气氛在美食和音乐中渐渐缓和。其实对这群荆州文武而言,孙夫人这个身份在这里放着。这个尴尬必须得缓和,缓不了也得缓。
要说在场的荆州文武,孙尚香也大多认识,不认识的也基本都坐在尾座,无伤大雅,除了这第三座的小年轻,他是谁?
“敢问机伯下首将军是何人?”毕竟还要靠这位将军护送,至少得先认识一下。
伊籍说道:“哎哟,恕在下失职。此乃新晋平北将军,曾任关将军帐下参军之独孤彻,字博研。郡主早居荆州时,独孤将军还未曾出仕,是以不知。”
独孤彻顺着伊籍的话站起来示意。
“独孤彻!”孙尚香惊道。虽然不认识人,但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
孙尚香此时思绪万千:呵呵,还真是讽刺啊。吕蒙、潘璋、李异居然就死在这么个白面书生手里?哦,陆逊也是个白面书生,自己再次背井离乡,还多亏了他陆郎的妙计呢。
白面书生没一个好东西。
然而独孤彻不知道她在想啥啊!还没来及坐下呢,让她这么一声喊吓的一哆嗦,等了片刻又没有下文,憋了半天,只得来了句:“久仰郡主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好吧,尴尬。
孙尚香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忙圆道:“将军有所不知,今将军之名,在吴地已是响比张辽也,故而方有惊讶之态。”
“郡主谬赞也。”
……
这顿饭最终还是在祥和的气氛中结束了。孙尚香一行人就住在公馆里,护送任务,自然安排在独孤彻身上。
从利益角度考虑,应该把这支使团给“意外”掉。但独孤彻表示是真不想掺和这个事。感情好也罢,坏也罢,这都是人家的家事,也都不是自己一个臣子能管的。老老实实护送就行了,只要送到武陵,这事就与自己再无瓜葛。
第二日,长沙城外,独孤彻带着十几个士兵继续走程序。
孙尚香这次没有坐车,而是骑在马背上,自顾自走在队伍的最前端。
“独孤彻。”
独孤彻正自思考种地的事儿呢,让她喊了一个机灵。心中不悦:草,又叫我干啥?
但还是不敢怠慢,策马赶上,问道:“郡主有何吩咐?”
“陆逊此人,汝如何看待?”因为距离使团比较远,孙尚香说话也就没那么瞻前顾后。
“陆伯言啊,吾昔与之亦见得一二面。以某论之,此人用兵出神入化,谓之人中龙凤亦不为过,未来成就,定不亚于周郎。”
哼!周郎,陆郎,一个把自己嫁到荆州,一个把自己送到西川。正面拿不下对手就总想借助女人搞事情。呵呵,人中龙凤。
“哼,人中龙凤,不亦败于汝手?如此,汝又是何物?”
独孤彻听来听去,方才想明白这位郡主的心思:人家感叹红颜薄命呢。不过她这一辈子确实够委屈的,又不敢抱怨她哥,就只能拿陆逊开刀。所以自己说陆逊是人中龙凤,自然得挨她一句呛。
想明白后,干脆来了个所问非所答:“郡主操劳国事,为吴侯远行西川,实可敬者也。”
“唉,无非缝补男子之过失耳。”孙尚香似乎被说到心坎,又开始叹气了。
“然则郡主可曾有为己而活之念?”
“此是何意?”孙尚香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
“雌雄之分,非生前可定也,何女子便需薄命乎?一般为人,郡主安于摆布,可曾抗争乎?”
孙尚香被这一句话说的醍醐灌顶。对呀!怎么他们说啥自己就信啥了呢?怎么就没想过改变这该死的命运,为自己活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