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自然是不可能堵到诸葛亮的,及其赶至南安时,汉军主力已入祁山了。
不得已,遂只好先收复南安,再做打算。
然而前部的回报却让司马懿大跌眼镜:整个南安三县已是人去城空。及问天水境况,亦是一般无二。方悟汉军此番出征就没抱长期占领的预期。本来此番劳师远征,就算没能两面夹击大破汉军,也能得个“慧眼逼街亭,救急退诸葛”之美名。然如此一来,反倒显得自己输人一等了。
韩德自南安出逃,投奔安定,及天水收复时,方才归军。郭淮问及南安战事经过,韩德当即大倒苦水,言及太守杨陵诸般作态。韩德言辞凿凿,杨陵对质不过,转而甩锅魏延势大,韩德轻敌先丧士气。
然而郭淮何等人物,闻韩德力战魏延,四子皆丧,早已明辨是非,当即欲要定罪。杨陵恐惧,又求马遵为其证明。然马遵失陷天水,亦是自顾不暇,又安敢当此出头之鸟?杨陵见马遵装聋作哑,遂转恨之。狗急乱咬之下,乃将其坑陷天水之事一并道出。郭淮大怒,将二人缉下,押往洛阳定罪。
夏侯霸自街亭被俘,后趁汉军不备,凭勇力偷袭逃出。欲归郝昭旧部,又恐复入汉军之手,自不敢走官道。遂昼伏夜出,辗转多时,方才归军。郝昭闻及街亭战况,知其有败阵之责。然一来夏侯霸乃皇室宗亲,干系重大。二来其袭营盗马而归,忠勇可嘉。遂功过相抵,仍复原职,领本部军马。
徐质窝在荒山野岭,着实是憋屈了好些日子,及司马懿军至,方才还军。尽告其独孤彻兵出褒斜道口,出其不意之事。司马懿本知其非独孤彻之敌,之后作战又需用其勇力,亦只是象征性惩罚一二,令戴罪立功。
随着魏军收复领土,汉军还师归国。此次孙刘两家东西齐出,趁虚而入的进攻性作战也正式告一段落。
其中吴军自初秋渡江,历时不到两月。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收复皖城及周边诸县,又“吓”得臧霸龟缩合肥,自是声威大振。只是慑于魏军国力,又为田豫之策所限,最终也没敢扩大战果,没对魏国造成多少实质性的损失。
汉军自初秋出祁山,行军作战四月有余。趁凉州空虚,以雷霆之势速下南安,天水。迁其民众,得男女十万余;收得降将姜维,聘为仓曹掾;斩将夺旗,击溃羌军五万余;十万军中取其先锋,歼敌近三万。虽没有领土面积的增加,却有不小的实质上的收获,同时有力的打击了曹魏在雍凉边境的统治。
整个曹魏集团是东丢领土丧气势,西失人口损兵将。着实受先前南郑——上庸——襄阳战役的后遗症影响不浅。但对司马懿个人而言,反倒靠着打诸葛亮牌迅速攀升,地位是愈发稳固。
由于两次战役间隔极短,又难断因果,故汉吴的北征又可以看作是汉魏首次决战的后续战役。自此,三家方才彻底耗尽了数载休养生息的储备。中华大地再次迎来了短暂的休战期。
……
汉军漫长的回师道途是枯燥乏味的,不过期间还是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却说诸葛亮之前忙于雍凉事务,不及细看街亭送来的战报。此时道途无事,方开始细细研究起来。
自得姜维后,只要不是绝对的机密文件,诸葛亮一般都是要其参与的。寓教于学,这等难得的良机,岂能错过?
马谡是诸葛亮身边的红人,平日常于诸葛亮治军理政时充当活的兵法书。加上诸葛亮也有意让马谡历练成长,是故战报分析等事亦不避过。
好巧不巧,此刻二人都在诸葛亮身边,三人遂一同阅览起来。
马谡之前被独孤彻争走任务,还被其抢白一顿,心中不爽至极。此刻很想证明自己能力更强,遂一门心思欲于蛋中取骨。
及读至“营寨安置与地形详解”时,见独孤彻在山上仅布设虚兵,是舍山势而就防道口也。心下一哂,不及往后再看,遂忙发表高见道:“哈哈,素闻右将军善战,未尝一见。今日观之,亦不知兵也。”
诸葛亮正看的起劲呢,忽闻此说,亦兴起道:“哦?幼常有何高见?”
马谡道:“谡观此说:‘街亭旁山四面皆不相连,且树木极广。’此乃天赐之险也。右将军既以寡守众,何不就屯此山乎?有如此地势而不依者,谡不解其意也。”
诸葛亮倒不急表态,复谓姜维道:“伯约是何见解?”
姜维毕竟是降将,对比马谡就收敛的多了,乃道:“回丞相,维虽陇西人士,却不晓得街亭实况也。今只粗观其部署,未敢轻度右将军之意也。”
“如幼常言,如何?”
姜维其实不很认可马谡的说法,却又不想过多得罪这个红人。遂瞄了一眼马谡,回道:“参军之言,亦有道理。然维料右将军屡立奇功,绝非不善将兵之人,如此部署,必有其故也。”
诸葛亮其实也不认可马谡此言,乃道:“此口接连五路,但得驻断此地,必使魏军不得偷过。亮以为博研所为甚是,幼常何故舍本逐末也?且此山虽易守难攻,然如魏军以一部人马围山,余者速通此境,又该如何?”
马谡自不敢怼诸葛亮去,乃道:“谡思兵法云‘凭高视下,势如破竹。’魏军围山,岂非自陷险境乎?”
姜维忽问道:“陇右天干物燥,山多水少,如围山之军围而不攻,山寨无水,又当如何?”
马谡表示:丞相我不敢怼,右将军我不敢轻易怼,你小子谁?遂大笑道:“汝莫乱道。孙子云:‘置之死地而后生。’若魏兵绝我汲水之道,吾军死战,岂不以一当百也?”
要说之前的讨论,还可以归咎于见解不同,此刻马谡的言论就有些荒谬了。
若如此说,用兵作战,劣势越大,境况越险。境况越险,士兵越勇。士兵越勇,优势越大。所以劣势越大,优势越大。以后打仗,第一件事就是把军队带至死地。
诸葛亮自是听的无语,心道:这马谡好歹也是腹有良谋之士,焉能出此笑谈之言?就算其作战经验不足,也不至于如此想当然吧?
思及此处,诸葛亮忽被意识中一句深藏多时的话语直击天灵。
“朕观此人,言过其实,不可大用。丞相宜深察之。”刘备托孤之言,振聋发聩。
乃大叹先帝识人之明。心道倘若此番真令马谡驻此要道,岂非断送大汉气运乎!
由于之前受马良的滤镜和马谡博闻强识表象的影响,其一直认为马谡是个可造之大才。甚至也将其按照接班人的要求来培养。但自此之后,诸葛亮对马谡有了全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