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样有些不要脸,可他想更快的掌控这个朝代的动向,也只能如此。
这日他又被他爹抱来崇政殿听那群大臣议事,没多久这些人就争执起来。
你来我往,引经据典,旁敲侧击。
赵曦第一次见那群大臣在他爹面前唇枪舌战的时候他内心也是大为震惊。
在天子面前如此的放肆,如果在隋朝,恐怕这人坟头草都要老高了。
为何这群文臣如此大胆,只因隋唐之后,五代乱世,贵族势力被军阀彻底铲除,军阀、地主掌握了国家绝大部分的人力、物质基础。宋太祖作为军阀,凭借强大的军事实力建立了北宋王朝,从此开始了与地主阶级的联合统治,皇帝的权威在政权的稳固过程中不断加强。
可历史的惨剧历历在目,为了防止再次出现内乱,宋太祖以史明鉴,调整兵制,让那些带兵打仗的将领不再有带兵调兵之权,内政不受将帅胁迫。
可如此一来,武将逐渐没落不受重视,重文轻武的政治导向使得文官士大夫阶层逐渐崛起。
这是一群有着儒家政治理想的官僚群体,他们以家国天下为己任,因此皇帝与士大夫阶级在国家利益的层面达成了共识,形成了良好的互动。
到了宋仁宗这里真正的形成了,君臣共治的政治体系。
只是士大夫们有都有共同的认知,那便是要将重要权力,从皇帝手中剥离出来,赋予君臣之外的第三方——天下,然后士大夫再作为‘天下’的代表。
自然也就敢在皇帝面前畅所欲言。
如今已经司空见惯不足为奇,他坐在宋仁宗的腿上,仰起头看了一眼他爹。结果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的对上,父子二人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又开始了’这类想法。
随即一大一小不再对视,看着前边那几人针对冗官、冗兵、冗费1一系列的问题争执不下。
宋仁宗坐在这里看着好像在听大臣们争执,但实际却思虑的更多更远。
解决三冗是必然的,只是还需一个合适的人来执行改变这一切。
吕夷简两年前就不再上朝参政,如今更是卧病时日无多,至于吕夷简手下的人也难堪此任。
想来想去,此事也只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范仲淹来最为妥当。
大臣们争执之声渐息,窝在亲爹怀里的赵曦也不自觉的打了一哈欠,找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继续听着。
宋仁宗目光幽深的看着那几个朝臣:“可是有了定论?”
见众人都不说话,他继续道:“你们争执了这许久,不管是支持还是反对。受困的理由皆是祖宗制度。祖宗之法,初立之时并无疏失,奈何纲纪制度日消月侵,故而出现了不少尸位素餐之人。”
宋仁宗垂眸时看了一眼怀里的赵曦,往怀里带了带。
“祖宗之法,也是因循当时之世而治,后来更是与时改之,如今元昊、契丹对大宋虎视眈眈。此事朕已有合适的人选,择日范仲淹韩琦二人就会回京复职。届时商议具体政策,都散了吧。”
大臣一个个看着宋仁宗面容冷峻,不容拒绝,也就只能闭嘴退下。
赵曦见殿内只有他们父子二人,仰头看着他爹:“范仲淹?”
“嗯。此人淡泊名利,清廉自持,秉公用权,从不与世沉浮,亦不曾随波逐流,不论将他安排在什么位置总会脚踏实地。只是太过固执清高也是一种硬伤。”
“不过此事有他来操持,最为合适不过。”
赵曦听完点点头,这种人一心只有天下百姓,忠君爱国,自然是不惧任何势力,确实最合适。
宋仁宗每次议事都会带着赵曦,这也让赵曦越来越了解这个朝代的局势。只是他年纪太小,想要做些什么太过艰难。
范仲淹被宋仁宗召回后,君臣二人,不,是君臣三人。官家还有一个搭子,赵曦。
君臣一拍即合,在庆历三年(1043)九月,宋仁宗宣布由范仲淹兼任枢密院副使、参知政事,推行行政。
只是这一场庆历新政2需要改革的太多,不但有吏治改革还有行政事务的改革。范仲淹做起事来不够圆滑,就导致新政与党争搅和在一起。
其实主要还是触碰到了昔日旧官僚太多利益。新政的推行被那些不思进取,以不敢犯错为由,求止新政;地方官、宗室、各路世家门阀也都在谩骂范仲淹。
赵曦从新政实施第一日开始,打心里是十分欣赏范仲淹此人的,这人能力确实非凡。只不过大宋朝政上的‘顽疾’并非一朝一夕行成,步调太快、太大,自然是要引出沉浮已久的其他‘隐疾’。
他也只能在心里道一声,可惜了。
如果在给赵曦十年成长的时间,说不得范仲淹的新政就可以完美实施下去了。
赵曦已经在便宜爹近日来的神情中看出新政的结局。
宋仁宗搞新政是为了铲除弊政,富国强兵,可新政在推行期间还没出什么政绩反而被闹得派系倾轧,朝中一片乌烟瘴气。
对于新政,他显然是心底动摇了。
如果一国之君都心底动摇,那么下边干活的人自然也是心灰意冷。直到庆历四年(1044),范仲淹自请外放,出任陕西河东宣抚使,轰轰烈烈一年多的新政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不过好在范仲淹被叫停,但新政没有停。
四岁大的赵曦,除却大朝会以及一些特殊日子,多数都被他爹带在身边教导。
他爹最初只是因为他表现的过于聪慧,有心培养才一直带在身边。
可这两年他爹虽然一直不停的‘耕耘’,却一直没有新的皇子降生,对他的教导也就更为上心。
......
这日,因年关将至宫中众人都是脚步匆匆,一片忙碌的景象。
张贤是宋仁宗在赵曦三岁时为他专门挑选的内官,今年十一岁了。
这日赵曦原本在福宁殿陪着他爹看劄子,他爹被翔鸾阁的张娘子叫走了。
既然便宜爹不在,他自然不愿一个人待在福宁殿中,准备带着张贤回庆林阁找他母妃。
往常从福宁殿回庆林阁的那条路今日不知什么原因,暂时不让行走。
“张贤你找人去看看前面发生何事?”赵曦虽是四岁的小童,但与生俱来的威严并不容忽视,身边随侍的宫人无人敢不敬他。
不多时,一十来岁的内官小跑回来,平缓呼吸后:“三皇子,前边说是因为翔鸾阁的八公主在这条宫道上出事了,被张娘子命人封锁不让任何人出入。”
赵曦身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衫,外罩着一狐皮斗篷,单看容貌当真是如同小仙童一般。
只是对上他那沉静的目光,再也不会跟仙童联系在一起。
“换条路。”
“是。臣这边有两条路可以回庆林阁,一条可以抄小路,只不过途径四司,有些嘈杂。一条则是要路过翔鸾阁。”张贤恭敬的回答着。
赵曦沉思片刻,不想沾染不必要的麻烦。
“走小路。”
走到一半时,突然一声巨响,赵曦只觉得脚下的路都好似在摇晃。张贤等人听到响声赶忙近前将赵曦围起来护在身后。就连被宋仁宗安排在赵曦身边暗处的暗卫也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