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头火辣辣的,晒得树叶儿打蔫,蝉鸣声儿有气无力。玉河村后面,丈许宽的小河静静流淌,带着一股没精打采的神气。
“不许说出去!听到没有!不然淹死你!”一丛芦苇后面,传出来一道压低的少女声音。
但见一名穿着杏黄色衣裙的貌美少女,掐着一个肥胖的女孩,狠狠往水中溺去。
“呜呜!”身形肥胖的女孩,拙笨地舞着手臂,勉强从水里抬起头,露出一张圆滚滚的、黑黢黢的脸,一边咳水,一边说道:“你跟白大富,苟合,我要告诉,许公子……呜呜!”
话没说完,便被恼羞成怒的妙龄少女再次按回水里。这一次,黑胖女孩的脸直接被按进腥臭的淤泥里,在一阵激烈的挣扎后,渐渐力气减弱,不再动弹了。
“死肥妞!淹死你!叫你乱说!”妙龄少女死死按着黑胖女孩的脑袋,一直等到黑胖女孩一动不动了,姣好的脸上闪过气急败坏,一脚将黑胖女孩踢到一边,朝坐在上方草丛中衣衫不整的男子道:“死肥妞不肯,我们怎么办?”
男子吐出口中叼着的草根,邪邪一笑,站了起来:“这么办。”
*
“涂爷爷,媛媛溺水了!”一道焦急的声音,从院子外面传进来。
涂老头和李氏从灶边站起来,看向外头:“李家丫头,你说什么?”
篱笆外面,立着一道杏黄色的身影,容貌姣好,是村里最美的姑娘李琼儿:“媛媛溺水了,现在河边昏迷着,我背不动她,您二老快去看看吧!”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涂家二老连忙搀扶着,往外头走去。
不多久,涂老头和李氏来到河边。远远就见一群妇人站在河岸上,对着下方指指点点。
“就算没爹没娘,也不能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
“丢尽玉河村的脸了!”
涂老头和李氏拨开人群,往下看去,只见小孙女儿浑身湿哒哒地躺着河边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衣裳凌乱不堪,半个膀子都露了出来。
“媛媛?”涂老头和李氏顾不得河岸上的妇人们说什么,连忙跑下去,抱起小孙女儿,给她拢好衣裳:“媛媛?快醒醒?”
好痛!好难受!斐媛恢复意识的时候,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仿佛有一大块淤泥堵在里头。喉咙苦得要命,身上沉沉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怎么能这么难受?比感冒还要难受一百倍!斐媛只觉身体里烧起了火,又仿佛被水淹过,四肢百骸都被什么堵塞,血液都不流动了。
偏在这时,四面八方传来一声声刺耳的妇人腔调:“伤风败俗!”
“不要脸!”
“窑姐儿都没她贱!”
是谁在大吵大闹?斐媛只觉一片闹哄哄,吵得她脑袋都要裂了。门卫在哪里,把闹事的都拉出去!秘书呢,怎么叫人在她办公室外面闹腾,还想不想干了?
就在斐媛的脑袋一片乱哄哄时,忽然一个慈祥和蔼的声音,避过了一声声尖锐的叫声,如甘泉一般传入斐媛的耳中:“媛媛?醒醒?”
是谁,在叫她的小名?斐媛只觉脑中的昏沉似乎减轻一些。
“媛媛,好孩子,快点儿醒醒,别吓爷爷奶奶。”只听那个慈爱的声音,再次传来,犹如一股清泉,冲开堵塞筋脉的淤泥。
斐媛努力睁着眼睛,谁知,眼皮犹如被铁块坠着,怎么也睁不开。不禁恼了,猛地掐住手心,顿时,一股刺痛传来,身体中逐渐涌起力气。斐媛蓄力一睁,霎时间,一抹明亮的阳光涌入目中。
借着这抹光亮,斐媛模模糊糊看到一些色彩。离得最近的是脸畔贴着的灰褐色布料,粗糙剌人,再远处是清蓝的天空,柔软的芦苇,清澈的小河。
不对。斐媛皱起眉头,记忆如同沉入河底的泥沙,一点点浮了上来。她记得自己带着公司的员工们去旅游,却遭遇缆车断裂,坠入山崖了。她应该是死了,眼前却是怎么回事?
斐媛努力睁大眼睛,直到视线变得清晰,看到一个个古装打扮的人影在四下晃荡。
“媛媛,你醒啦?”只见小孙女儿的眼睛睁开来,李氏惊喜地道。
斐媛抬起眼睛,看向头顶上方,只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带着慈爱与关怀地看着她,脑中一空,脱口道:“奶奶?”
爷爷奶奶已经走了十几年了,眼下却是怎么回事?
可是,这张面孔分明就是奶奶。斐媛不由愕然,却突地听到一个粗嘎的声音传来:“醒了?那就不关老子的事了!管好你们家的小贱货,再勾引老子,可就不是踹到河里这么简单了!”
“呸!”一口唾沫,直直落在与奶奶一模一样的脸上。
斐媛瞳孔一缩,猛地坐起身,却见一道佝偻的身影站起来,拦在白大富的身前:“凭你一人说不算数,你不能走,得跟我们媛媛对质。”
“滚开!老不死!”白大富抬手去推涂老头,推了一下没推开,脸上闪过不耐烦,猛地抬脚踹在涂老头的胸口。
涂老头经由这一踹,身形踉跄几下,跌倒在地上。衣袖被河边的石子划破了,露出瘦巴巴的手臂,随后涌出一片血迹,一瞬间染红了衣裳。
“爷爷!”看清涂老头的面孔,斐媛顿时红了眼!
没有人能在她面前伤害爷爷奶奶!刚要爬起,不防身后一空,陡然吃不住力,仰了下去。
只见李氏站起身,举起巴掌追着白大富打过去:“你个狗东西,欺负我孙女,还打人,我打死你!”
“滚开!老贱货!”白大富没走成,顿时恼了,一巴掌扇到李氏的脸上,扇得李氏歪倒一边,得意一笑,扬长而去。
斐媛红了眼,低头抓起一把砂砾,爬起来朝白大富扬过去。谁知爬起一半,蓦地脑中一阵刺痛,犹如千万根钢针在扎,不禁痛叫一声。随即,一幕幕不属于她的记忆,像播电影一般,在脑中播放起来。
心情烦闷的少女在河边散步,却意外撞破一对奸情。村里唯一的读书人,许凌云的未婚妻李琼儿,同村长家的小儿子白大富衣衫不整地翻滚在一处。被发现后,李琼儿威胁少女不许说出去。少女不肯,便被威胁、死拧、溺水……
灰绿色的河水在眼前缓缓流动,如松如竹的少年站在水波中,手持书卷而立,清俊淡然。不能让许公子吃亏,是少女昏昏沉沉之际,弥留的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脑中的刺痛渐渐消散,斐媛睁开双眸。只见涂老头与李氏满脸担忧地看着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双手抱着脑袋,躺倒在地上。
“我没事,爷爷奶奶。”两世记忆合并一处,斐媛对眼下的情形了然于心,缓缓坐起,看向河岸。
只见河岸上,最醒目的是一抹杏黄色,几乎全新的花裙子,掐出纤细的腰肢,衬得少女亭亭玉立。一张脸庞如缀着晨露的花蕊,无比娇艳,正是李琼儿。
旁边,一名名妇人满脸嫌恶,向这边伸手指指点点。
“不知廉耻!”
“勾引男人还被踢到河里,换了是我,早就找一根绳子吊死了!”
扫视一圈,不见白大富的身影,斐媛的嘴唇渐渐抿成一条线。
“李家闺女就不该救她,如此不要脸皮,溺死算了!”又一个刻薄的声音传来。
斐媛的眼中一冷,看向嚷得最欢实的那名妇人,抬手对她招了招:“婶子,你过来。”
“干什么?”被喊住的妇人不耐地拧起眉头。
“婶子过来就是了。”斐媛站起身。
妇人不甘不愿地走下来,皱眉嫌恶地道:“什么事?快讲!”
“婶子们不是想知道我是如何勾搭白大富的么?”斐媛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抬头看向河岸,一个个看热闹的身影。随即,唇角一勾:“看好了!”
说罢,猛地抬手,狠狠扇在身前妇人的脸上!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白大富走了,斐媛一股怒气正无处撒,偏这嚼舌妇人撞枪口上!
“长成这样也敢勾引老子?”斐媛飞快抬手,又扇了妇人两个巴掌。
妇人猝不及防,连吃两个结结实实的巴掌,不禁大怒:“好哇,你个小贱人……”
斐媛充耳不闻,抓住妇人的衣襟,用力一撕。只听“刺啦”一声,妇人的大半个膀子便露了出来。
“丑八怪,不要脸的贱货,敢勾引老子,老子打死你!”斐媛身子一转,腿一抬,一脚把妇人蹬进河里。
只听“扑通”一声,妇人栽倒进河里,顿时砸起一片水花。猝不及防,连吃好几口河水,不禁惊叫起来:“救命!救命啊!”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河岸上的人全都惊住了。
涂老头和李氏看着自家小孙女儿,亦是发起愣来。这是他们沉默寡言,被人欺负了也不吭声的小孙女儿吗?她,这是在做什么?
“倘若大伙儿没有看到这一幕,只听白大富说婶子勾引他,大伙儿信是不信?”斐媛视线一转,看向站在河岸上呆愣的众人,“我不知道白大富是如何同大伙儿说的,但是我虽然生得丑,也不会做出那种事,给家中蒙羞。”
通过白大富的话,以及妇人们的指指点点,斐媛大致猜到事情的经过。
必是李琼儿与白大富见少女不肯保守秘密,将她溺至昏迷,丢在河边。而后做下圈套,令人误以为少女勾引白大富,反被白大富嫌弃地踹进河里,是李琼儿好心救了她。
苟且通奸,颠倒黑白,害人者反成了救人者。思及白大富欺侮李氏,脚踹涂老头的一幕,斐媛的眼中闪过戾气,舔了舔嘴唇。
“李姑娘,你不是好心的很吗?怎么还不去婶子家喊人,叫他们来接人?”斐媛半转过身,看向河岸上的李琼儿。
河岸上,做壁上观的李琼儿,望着斐媛邪魅中散发戾气的眼神,心里一紧,扑通扑通跳得慌乱。死肥妞,她那是什么眼神?
斐媛却没有再看她,收回视线,看向河里:“婶子,对不住了,白大富不在,无人与我对质,我只好请你来配合我重现之前的场景。”
此时,站在河岸上的众人,渐渐反应过来。一时间,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小贱人!你等着瞧!”落水的妇人拼命地扑腾着,没听清斐媛说什么,只狠狠骂道。
众人见她越滑越往河中心去,不由得纷纷跑下去,七手八脚捞起来。
斐媛勾了勾唇,扶着李氏的胳膊往上走去:“爷爷奶奶,咱们回家吧。”
走上河岸,擦过李琼儿身边,斐媛的脚步顿了顿:“李姑娘,纸包不住火。你……”捉奸要捉双,此刻揭穿李琼儿,显然并不合适。斐媛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微微勾唇,邪魅一笑:“小心!”
李琼儿一直思索着方才对上的那个笑容,不知不觉一直盯着斐媛看个不停。骤然又见到一模一样的笑容,不禁浑身汗毛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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