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李氏和涂老头回来了。
“爷爷奶奶,你们回来了。”涂菲媛清脆地叫了一声,迎上前去,“爷爷奶奶,累坏了吧?快进屋坐,我打水给你们洗脸。”接过涂老头手里的锄头,又接过李氏手里的布袋。
涂老头笑呵呵地道:“不用媛媛,爷爷自己打水。”
“你这孩子,还黏人起来了。”李氏被涂菲媛挽着手臂,诧异小孙女儿的变化,更多的却是高兴。媛媛从前就是太沉默寡言了,现在这样就好,活活泼泼的,以后嫁进婆家也讨喜。
涂菲媛将脸颊贴在李氏的手臂上,蹭了蹭:“我就喜欢跟爷爷奶奶在一起。”
前世,涂菲媛不知父母为何物,从小就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爷爷奶奶是她唯一的亲人。这一世,竟是同样的际遇,有爹有娘却从来没见过。
不过,谁在乎呢?涂菲媛的眼睛闪了闪,她有爷爷奶奶就够了。
“我瞧瞧媛媛又做了什么饭。”涂老头洗过手,往灶台边上走去。掀开木头锅盖一看,只见数块窝窝头围着小半碗香喷喷的炖菜,不由笑了:“咱们家媛媛越来越能干了。”
涂菲媛就喜欢听爷爷夸她,跑过去抱住涂老头的手臂:“爷爷去屋里坐着,我把饭端过去,咱们吃饭。”
涂老头笑呵呵地往屋里走去,一边说道:“媛媛啊,爷爷奶奶不喜欢吃鸡蛋,往后你做饭啊,自己把鸡蛋吃了就行了。”
不喜欢吃?搁到现代的时候,鸡蛋遍地,再也不是稀罕物的时候,涂菲媛或许会信。这个时候,涂菲媛一百个不信。眼睛眨了眨,低声说道:“爷爷,咱们一起吃。否则,媛媛怕被水鬼勾肠子。”
涂老头听罢,摸着涂菲媛的脑袋,呵呵笑了起来。
李氏跟在后面走进来,拧起眉头说道:“哪有什么水鬼?媛媛别胡思乱想,你这么孝顺,不会有水鬼来追你的。”
涂菲媛拧着眉,使劲摇头:“你们要不吃,我也不吃了!”
“好好好,一起吃。”李氏怕小孙女儿又哭,怒其不争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怎么这么傻?有好东西还不赶紧抢着吃!”
涂菲媛低头掩住窃笑,转身跑到灶边,把饭菜端了进来。
“味道不错。”涂老头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鸡蛋炖豆角,放入口中,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氏也拿了筷子,夹了一筷子,只觉鸡蛋嫩滑,豆角香脆,忍不住点头:“咱们家媛媛,天生就是个贤妻良母,谁看不上媛媛,才是瞎了眼呢!”
贤妻良母?涂菲媛的眼睛闪了闪,埋头咬起窝窝头,没有吭声。
吃过饭后,涂老头和李氏休息去了。晌午的日头太热,这个时候下田吃不消。
待到日头绕过正当空,两人起身,喝了壶凉茶,拿起家什下田去了。
“田里活不多了,媛媛不必跟去,在家看家吧。”临出门前,李氏嘱咐道。
涂菲媛点了点头:“嗯。”
站在院子门口,目送李氏和涂老头远去。涂菲媛握了握拳头,爷爷奶奶,再等等,你们就不必如此辛苦了。
不久,李琼儿来了。
涂菲媛勾起唇,走上前,伸手道:“拿来。”
李琼儿的手里托着一包东西,高高挑起眉头:“我再问你一遍,你非要不可?”
此时,许凌云没有跟来,四下也没有人,李琼儿便懒得装模作样,娇美的面上满是刻薄。
“我是不稀罕要的。”涂菲媛垂下眼睛,屈起手指,弹了弹指甲,“好似是你那未婚夫,非要借我家的书不可?”
李琼儿的脸色骤然难看起来:“给你!”一把将手里的东西拍在涂菲媛手里,娇美的脸蛋儿,狰狞得厉害:“总有一天,你会哭着求我收回来!”
涂菲媛抬起眼睛,瞧着李琼儿,轻轻掂着手里的包裹,忽然扬手,朝远处用力一扔。顿时,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划过,直直落在篱笆外面:“我可不敢招惹你,你既然不甘给我,便拿走吧。”
“你!”李琼儿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物被涂菲媛随手丢出去,气得眼睛都红了,再也按捺不住,尖叫一声朝涂菲媛扑过去:“我撕了你个小贱人!”
涂菲媛猛地回头,一双黢黑的眼睛直直盯着李琼儿,眼神冷厉,隐隐闪动着血光。李琼儿蓦地撞进去,顿时愣住,呆呆地停在涂菲媛身前一步,张着口,说不出话来。
“滚!”涂菲媛冷冷地道。
李琼儿如被雷击,顿时回过神来,不假思索地退后两步。胸中砰砰急跳,睁大眼睛看着涂菲媛,满是惊惧。死肥妞,何时变得如此可怕?
不知不觉,退到院子外面。忽然脚下踩到什么,“咯吱”一声,李琼儿连忙抬脚,低头一看,踩到的不是别的,正是方才被涂菲媛丢出来的一包首饰。
“呀!”李琼儿连忙弯腰拾起,打开手帕一瞧,只见两样已经坏了,银质蝶翼断了一扇,绿松石珠子断了线。一时间,眼睛红了。
这些东西,是她辛苦讨好白大富才得来的!平时舍不得戴,一直放在匣子里,竟然坏了两件!李琼儿咬着牙,恨不得冲进去撕了涂菲媛,然而方才撞见的两道冷厉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没敢上前。
最终,许凌云清隽的面孔浮现眼前,李琼儿吸了口气,包好四件首饰,重新走进院子里:“请涂姑娘收下。”这一回,口气客气了许多,再不是方才张扬无忌的模样。
涂菲媛不就是想折辱她,出一口气吗?她就给她折辱!待到来日,她做了凤冠霞帔的诰命夫人,才有这个死肥妞的好看!
“有两件坏了,你去换成好的。”涂菲媛打开手帕,扫了一眼,推了回去。
李琼儿的脸上隐隐又抽搐起来:“好!”
不多久,李琼儿换了完好的首饰,又来了。
涂菲媛接过来,打开手帕,检查两眼:“嗯,叫许凌云明天来借书吧。”
李琼儿阴沉沉地盯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涂菲媛才不管李琼儿如何恼恨,从手帕里拿出那根玛瑙簪子,挽了个利落的发式,别在显眼处。而后把其余三件首饰包起来,塞到怀里。关上门,向外走去。
家里没有藏东西的地方,放在家里,说不定又被谁摸去了。进城卖掉,换点实在东西,给涂老头和李氏补补身子才是要紧事。
走到村子口的时候,大树下有几名妇人在乘凉。涂菲媛走过去,清脆地挨个叫了一遍:“大婶,大娘,姑奶奶……”
“哟,黑妞子,到哪儿去啊?”
涂菲媛清脆地答道:“大娘,我进城去。”
随着她说话,别在乌黑头发里的玛瑙簪子,闪动着红彤彤的光泽,十分显眼。
“哟,黑妞子,我怎么瞧着你头上这根簪子有些眼熟?”一名妇人说道。
“是呀,这不是李家丫头前两日戴着的那根簪子吗?”又一名妇人说道。
涂菲媛抿了抿唇,有些羞涩地道:“是李姑娘,她觉得自己做事不周到,害我名声被污了,就把这根簪子送给我当赔罪了。”
她生得又黑又胖,这一抿起嘴儿,又老实又憨厚,再没人疑她的话。
“哎哟?是这样啊?”几名妇人闻言,纷纷愣住,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涂菲媛又抿了抿嘴儿,清脆地道:“大婶,大娘,姑奶奶,我进城去啦。”
说罢,顶着一道道各异的目光,出了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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