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你也尝尝。”涂菲媛举着勺子,送到涂老头的面前。
涂老头看着面前的勺子,散发出浓浓的香味,呵呵一笑。他如今很有些摸清了小孙女儿的脾气,再加上这回小孙女儿称了不少肉回来,便没有推拒,把那块肉捏出来,填进嘴里:“香,好吃。”
“等我撒点盐,腌起来,咱们明天吃。”涂菲媛说完,拎着勺子回到灶边,把剩下的肉和汤都舀出来,盛进罐子里。
李氏站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咕咚咽了下口水,味蕾上的香味还没有散去,让她心里也是高兴极了:“赶明儿奶奶给你擀面条,咱们用肉汤煮面条吃。”
“好嘞。”涂菲媛把罐子抱进里屋,又提着那条猪板油走出来,提起菜刀,“咚咚”一通,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在碗里。又把锅里刷了一遍,舀了小半碗水倒进去,把猪板油也倒进去,又点起火,熬了起来。
李氏看着,不禁问道:“媛媛,你这是在熬猪油?”
“嗯。”涂菲媛点头道,“熬出来,咱留着炒菜吃。”
熬猪油,李氏也会。但是,往日又怎么吃得起?好容易攒几文钱,还要留着给小孙女儿做嫁妆。故此,有年头没弄这个了。此时,手有些痒了起来,走过去推了推涂菲媛:“好孩子,这么晚了,你回屋歇着吧,奶奶来。”
“奶奶,你就让我弄吧。”涂菲媛伸出手臂,隔开李氏。自从穿越过来的那天起,她就发过誓,但凡她能做的,决不让爷爷奶奶劳累。
李氏还想再劝,只听涂老头的声音响起来:“媛媛如今可真长成大姑娘了。”
“就你懒!”李氏忍不住回头,瞪了涂老头一眼。只见涂老头不知何时搬了只凳子,坐到门口,手里拎着只有些缺口的蒲扇,一下一下扇着。李氏大步走过去,劈手夺过来,“你真好意思,媛媛还热着呢!”
拿着蒲扇,走到灶边,站在涂菲媛的身边,为她打起扇子来。一边扇着,一边问道:“媛媛,你一定要去那什么书局做工啊?”
“嗯。”涂菲媛应了一声,“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没事,去就去呗。以后天天进城,买肉买菜都方便,爷爷奶奶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们捎来。”
李氏一听,本想叫她再斟酌下做工的事,毕竟女孩子抛头露面不大好。然而,听到这一句,顿时心疼得皱起眉头:“媛媛啊,不能这么大手大脚。咱们家没多少钱,你都攒着,来日你嫁人的时候,都给你当嫁妆。”
“奶奶,我省下我自己那份,给自己当嫁妆就行了。你和爷爷,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涂菲媛道,“你们年纪大了,吃不好喝不好,身体就不好。万一有个什么,可叫我怎么办?我又没爹没娘,你们不在了,就算我嫁了人,也没有娘家给我依靠。”
李氏才要劝的话,直直卡在嗓子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门口,涂老头听了这番话,也是心里一惊:“媛媛,你怎么这么说?”
“爷爷奶奶,许多事情,从前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咱们家就是这个情形,我只有你们能依靠。从前我糊涂,什么事都不走心,如今我清醒了,就要替爷爷奶奶分忧。你们好,我才能好。”涂菲媛清脆的声音,在噼啪的柴火燃烧声中响起。
涂老头和李氏,就是太疼她了,这可不行,涂菲媛便趁了这个机会,给他们洗脑:“爷爷奶奶,这些肉都是给你们买的。至于我自己,我要开始减肥了,我就不吃了。等我瘦下来,说亲就容易了。我自己有分寸,你们不必担心我。”
听到这里,涂老头和李氏一时都没了声音。
还叫他们说什么?小孙女儿头头是道,把话都说干了,道理也讲完了,哪还有他们说的份?涂老头坐在门口,闷不吭声。李氏则是湿了眼睛,忍不住走过去,搂住涂菲媛道:“媛媛啊!难为你了!小小年纪,就操这些心啊!你那该死的爹,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留你一个人跟着我们吃苦啊!”
“奶奶,你不要这么说。”涂菲媛拍着李氏的后背,说道:“就算我跟着爹娘,也不一定有现在这样快活。我爹娘要是还活着,必不会只有我一个孩子,哪里会像你们一样疼我?”
这番话说出来,直是把李氏的心肝儿揉过来搓过去,又是疼又是酸,搂着涂菲媛,不住地掉起眼泪来:“爷爷奶奶没用,给不了你好吃的,好穿的……”
“奶奶,快别哭了,猪油熬出来了,我得翻一翻。”涂菲媛清脆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说完,从李氏的怀里挣出来,起身拿起勺子,把猪板油翻了一遍,不让它们粘锅。
滋滋的油,渐渐从猪板油里渗出来,一点一点聚成一小滩,汇聚在锅底。满院子里,都是浓浓的香味。涂菲媛站在灶边,小心翼翼地给猪板油翻着个儿,不时拿勺子压住猪板油,叫猪油渗出来得更快。
一边,李氏见她这样明快又爽利,仿佛丝毫苦难也入不了她的心,不由得也被传染了。满心的伤心难过,不知不觉就散了。抹了抹泪,也爽快地道:“奶奶给你看着火候。”
这边,祖孙俩合力熬猪油,喷香的味道充斥了整座小院子。那边,老三涂大河的家里,还没有开火。只听菜刀剁在案板上的声音,一声一声,重的骇人。夹杂在其中的,还有妇人的叫骂声。
老三涂大河的媳妇,刘氏站在灶边,一手提刀剁着给大闺女涂玉儿买的肉骨头,一手叉腰,扬声大骂:“那个狗日的玩意儿!我闺女吃了多少药,遭了多少罪,才怀上他老郑家的种!他可倒好!我闺女才回娘家一天,他居然跟不要脸的小娼妇勾搭起来了!”
“狗日的,竟然纵着那小娼妇推玉儿!和离!叫玉儿跟他和离!”刘氏提着刀,咚咚剁着骨头,又响又重,只恨剁得不是大女婿郑屠户的骨头。
涂大河从屋里走出来,压低声音说道:“你少说两句!玉儿才睡着了,你这样吵吵嚷嚷,又把玉儿吵醒了!”
“什么少说两句?你倒是叫那郑家的狗日玩意儿少说两句?你知道他今天说什么?他说玉儿吃这么多药才怀上,指不定孩子被药成什么样儿了?他还说找一个能生孩子,包生儿子的女人,休了玉儿!”刘氏将菜刀狠狠往案板上一砍,“涂大河,你说说,他该这样说吗?他生了这样的念头,玉儿怎么跟他过日子?”
涂大河拧着眉头,不吭声。
“他跟那小娼妇勾搭到一块儿,被玉儿逮到,他竟然也不躲!那小娼妇知道玉儿怀着孩子,还歹毒地推玉儿!若不是我赶到的及时,扶住了玉儿,玉儿就摔在地上了!”刘氏双手叉腰,嚷道:“他怎么说的?说玉儿反正也没摔着,叫我不要无理取闹!他就是这么跟丈母娘说话的?把那小娼妇护得跟眼珠子似的,搂在怀里走了!我呸!狗日的玩意儿!玉儿这胎就该生个闺女,叫他断子绝孙!”
“你住口,少说两句!”涂大河低声训斥道,“快把骨头汤熬出来,等玉儿一会儿醒了喝!”
刘氏便又提起刀来,咚咚剁着案板上的肉骨头:“狗日的!老娘瞎了眼,把宝贝闺女嫁给他!敢欺负我玉儿,叫他断子绝孙!”
嚷了一会儿,想起郑屠户那一群五大三粗的弟兄们,又想起自家,一股憋屈涌上来。抬起袖子,抹了把脸,剁完骨头,丢进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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